大梁王朝,兴康二十一年。

    原身生活的宋家庄处于沿海地带,村民多以种植捕鱼为业。

    空气中弥漫泥土的清香,热情又勤劳的邻居,把酒话桑麻的无拘无束。

    这样淳朴自然的日子,本该是前世在城市喧嚣中长大的宋芸,所期盼已久的。

    这也是宋芸想象中美好的古代田园。

    夜晚的草庐中,一阵阵冷风呼啸而过,宋芸难受地扭了扭身子,裹紧了身上的褥子,嘴里哼哼唧唧。

    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屋内别无长物的空旷,与屋外黑云压城的气氛,时时冲击宋芸的心灵。

    果然文人即便隐居种田了,由于背后大家族的财力供养,也和真实的老百姓生活不一样。

    宋芸后悔了。

    她就不该和男友赌气,以致来到这个地方。

    不知何种鸟类发出的凄清鸣叫,扰得宋芸睡意全无。

    索性披衣起身,四下环顾。

    隔壁的宗怀睡觉浅,为了照顾重疾缠身的老祖母,和瘦瘦弱弱的幼妹,他总是逼迫自己时刻保持警觉。

    宗怀听得宋芸的动静,胡乱穿好衣服赶来。

    “妹妹,我看你这样无精打采好几日了,是否还在为娘的离开闷闷不乐?”

    宗怀小心打量宋芸的神色,摸不准宋芸心思的他,干脆单刀直入。

    获得了原主记忆的宋芸知道,这是原主同胞的兄长。

    这家的父亲外出打仗的时候,一直是兄长在扮演顶梁柱的角色,照顾一家老小。

    至于宗怀口中“娘的离开”,又是另一桩家事了。

    “我没有,”连续几天的无法安眠,使宋芸此刻显得无比憔悴。

    “我只是有些睡不着。”

    宗怀叹口气,目光转向阴沉的天空。

    “这天气是越发的古怪了,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

    宋芸心中一跳,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压的自己仿佛喘不过气似的。

    她强行挤出一抹笑。

    “哥哥怕不是多虑了?前些年连年干旱,收成不好,如今好容易有下雨的征兆,还不好?”

    宗怀察觉自己的失态,也不愿妹妹小小年纪忧心忡忡,试图找补。

    “大抵是我读书读傻了罢。”

    之后便是无边的沉默。

    两人拼力措辞要打破沉默,而这沉默,却像是笼罩在他们头顶的乌云,挥散不去,裹挟不详与灾难。

    海水无声无息地酝酿一场风暴,待到挣脱常态的束缚之时,便是席卷整个城镇之日。

    许是习惯了高三紧张的作息,大学里的宋芸一直保持早睡早起,直至今日亦然。

    宋芸昨夜睡得不好,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暗暗决定下次绝不熬夜。

    迎面遇上宗怀,宋芸哈欠连天地打了个招呼:“早啊,哥。”

    宗怀是个勤奋的少年,为挤出时间读书,每日早早起来干农活。

    来人向宋芸方向望去,双目忽地一睁:“这涨潮,不对劲!芸娘,快叫醒祖母,避难!”

    飓风过境,寸草不生。

    期间的经历宛若梦魇,宋芸不愿回忆。

    想她宋芸在现代,不说风生水起,至少也是一家人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十八岁,宋芸顺顺利利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进入了心心念念的文学系。从此放飞自我,沉迷玛丽苏言情小说,一发不可收拾。

    大学期间也有不少男生追求宋芸,但她一心要找个媲美书中男主的男朋友,因此拒绝了不少追求者。

    直至谢渊的出现。

    想起那个前世的冤家,宋芸便是一阵头疼。

    分手后消沉的三四天里,痛定思痛,宋芸也算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以分手的方式要求谢渊表达爱,一次两次固然可以,时间长了便会消耗耐心和情分。

    宋芸自嘲地想,好在她还不算太天真,知错能改,也算是为以后的生活积累了经验。

    就在她想明白的那一刻,眼前一黑。

    再睁眼,就到了这个小山村。

    接收原主的记忆,适应海边的生活。

    宋芸其实有些遗憾。

    早知道有这么一遭穿越的经历,该多关注些农女发家的小说才是。

    宋芸也曾思考过穿越的缘由和任务。

    大概和那个冤家有关吧,毕竟她是决定要给谢渊道歉时穿越的。

    可在这古代茫茫人海,信息又不发达,如何找到他,完成任务回去呢。

    还有原主。

    毕竟看了原主的记忆,宋芸对原主第一印象很好,一个正直单纯的小姑娘。

    她又占了人家的身子,令对方无处可去,总该给一点补偿才好。

    照顾原主的家人,为原主实现心愿,是她现在能做的。

    原主的父亲在她出生前便离开家,据家里人的描述是上战场了。

    宋芸不知此话有几分可信。

    毕竟宋芸前世听同学说过,和丈夫离婚的单亲妈妈告诉她,父亲去国外工作了。

    一骗便是二十年。

    可这里是古代啊,她怎么说也是个文学系拿过奖学金的学生,对古代社会风俗还是有一些涉猎的。

    虽说,被山水田园诗描述的风光坑过一把,就是了。

    然而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大梁王朝”,当真可以轻易和离么?

    就算是父母和离了,他们兄妹眼下是跟随祖母生活,也没道理撒关于父亲去向的谎啊。

    如果,事实没她想的那么复杂,原主父亲就是从军了呢?

    果然啊,一朝梦醒,她学会了另一种思考方式。

    至于原主的母亲,则是宋芸穿来前几天离开了这个家。

    原主母亲许是为生计所迫,凭借自己的美貌和先头情分,改嫁到城中一户大地主家中,做他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的媳妇。

    宋芸刚穿来时,也听到一些邻居的风言风语。说原主母亲不守妇道,不慈不孝(指丢下赵芸兄妹和病重婆母),铁石心肠等等。

    宋芸不愿意把一个母亲想的太坏。

    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邻居的话也许是出于母亲乍然富贵的妒忌。

    何况父亲多年未归,连个音讯也无,母亲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她受现代的母亲疼爱多年,总是更愿意相信一位母亲的爱。

    或许,不带上自己兄妹,是因为夫家不许呢?

    很快,宋芸便推翻了这种设想。

    飓风过后,本是收获粮食的时节。

    田地都被海水浸泡,眼看土壤板结,庄稼不成样子,村民绝望不已。

    前几年的大旱过后又是如今的大涝,四五年下来,本就空空如也的粮仓,更加存不下粮食。

    从避难之地回去的村民,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试图商讨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宋芸自认帮不上家里什么忙,也不了解农事,选择了跟随同龄小孩子们,去听听大人在说什么。

    “唉,老王啊,你说这朝廷打北蛮,也打了几年了,还有余粮给咱们赈灾么。”

    叼烟斗的中年瘸腿壮汉黑着脸。

    被称作“老王”的男人,比壮汉瘦些,此刻神色也算不上好。

    “你还不知道他们?当家做主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能下令减免赋税就不错了。”

    宋芸听的聚精会神,猛地被带她来的宋如娘,也就是原主的小伙伴一拽。

    “芸娘在想什么?”

    芸娘便是原主的乳名。

    古代的小孩子早熟,宋芸并没有轻视之心,模仿原主的口吻回答:“如娘,你说我爹爹是不是就去打的北蛮啊?”

    这个问题宋如娘常听芸娘提,回答得轻车熟路。

    “芸娘,你也不要太担心你爹爹了。我听大人们说,你爹爹……”

    宋如娘努力回想自己哥哥用的形容词,灵光一闪。

    “有勇有谋!对!大人们都说你爹爹有勇有谋,一定不会有危险的。”

    听宋如娘这意思,算是默认了她的问题。原主父亲确实是去打北蛮了,只不过不是能青史留名的将军,而是无名小卒。

    宋芸记得一些描写战争的诗句。“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白发征夫泪”等等,都是在说战争的残酷,对百姓生活的破坏性影响。

    曾经战争不过是书本中的文字,纵然宋芸也曾因为同胞的丧命而愤慨过,终究比不上此刻。

    原主残留的情感强烈地袭击赵芸,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羁绊,也是祖母口中常常念叨亲儿的共情。

    或许原主的心愿中,包含对父爱的渴望。

    宋芸想,或许她很难与父亲亲近如前世那般,但她敬佩每一个如原主父亲这样,保家卫国的无名英雄。

    瘸腿壮汉忽地抬高了声音,拉回偷听的宋如娘和宋芸的思绪。

    “嗨!依我看,万岁迟早收拾了这帮欺上瞒下的狗东西!呸,到时候我就看看,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几个字究竟该怎么写!”

    宋如娘压低声音向宋芸解释:“柱子叔早年为讨公道,被官府的人打断了腿。不过也算因祸得福,躲过这次征壮丁。”

    柱子叔便是村中孩子们对瘸腿壮汉的称呼,他在从前丰收之年,总爱给小孩儿们分些吃的,在孩子们之中口碑不差。

    在宋如娘看来,这小姑娘人是真好,勤劳又孝顺,就是遭逢大变,醒来后整个人太单纯,显得有些不谙世事。

    腿断了,原来还能是因祸得福?宋芸不敢深想,将看似荒谬的想法摇出脑海。

    “喂,就是你,臭丫头!”一行人气势汹汹站到宋芸跟前,为首的是个精瘦的青年。

    宋芸反手指向自己的鼻子。

    “你在叫我?”

    宋如娘扯了扯宋芸袖子,小声提醒:“这就是地主家的小少爷。”

    精瘦青年从身后拽出了一个少妇,面容清秀,与宋芸还有几分相似。

    “你是瞎了还是聋了,不是叫你,还能是叫别人不成?”

    青年没有几分好脸色给宋芸。

    “你家的租子,我可是看在月儿的面上,屡屡为你们拖延时间,你们可不要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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