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日莫染虽然每天都很忙,但一早一晚都要到一尘这看看才放心,一尘习惯了每日能见到他,竟也不自觉的盼着。

    到了中秋前一晚,莫染拿了个大大的盒子来,走之前欲言又止的看着一尘,最后只道:“明日晚宴你一定要来。”

    莫染定是看出这种人多的场合她又要想逃了。

    中秋当日,果然过了中午,萧王府就络绎不绝有客人到访,以前这里只有位闲散王爷,在朝内又没有话语权,萧王府也因此安静了十几年,如今萧莫染封了靖国公,又与未新登基的皇帝从小一起长大,未来自是前途不可估量,朝内都知道近两年来赵家的变故,莫染之前的那桩婚事如此看来定是不作数了,今日王府盛宴这般好的机会,这些王公贵族的女儿自然也是盛装出席。

    只有青儿此时还在犯难,一面是昨天傍晚莫染小王爷亲自送来给小姐的礼服,另一面是自己早早为小姐准备的“艳压群芳”的礼服。

    小王爷对小姐的心青儿离得近自是看得真切,但小王爷送来这件礼服她却不甚满意,这是件极淡极淡的藕绿色罗裙,虽然是上好的料子,极精细的手工,但青儿觉得这颜色怎么能艳压群芳,她给小姐准备的是一件暖橙红的礼服,这还是小姐拦着她,原本她是打算做件正红色的,这在人群中多么夺目。

    赵一尘看到莫染送来的裙子,却勾起了唇角,果然还是他懂她。

    青儿看着小姐最终还是穿上了这件淡藕绿色的裙子,心中只是气她不争,如今这个形势小姐若再这样不争不抢的怎么能行,要她看应该牢牢的缠住小王爷才是,省的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们抢走。

    到了中秋晚宴,赵一尘只找了个角落站着,远远的看着一波波的王爷、大臣们带着自己的女儿轮番与莫染客套着,她们个个都是身着华服、落落大方,一看便是大家闺秀,此刻站在莫染身侧显得格外相配,一尘心想还好没穿青儿准备的那件红色礼服,如今看来,人家穿那叫相得益彰,她穿只能是相形见绌了。

    站在一旁的王夫人此刻眉开眼笑的,一尘想这些女孩一定很讨她的欢心吧,要说不在意自然是假的,但时至今日她也只能劝自己早些清醒,想到这心里也是说不出的苦楚,只得默默转移了视线。

    莫染一到前厅便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一尘,前几日母亲命他出去采买,他便找了京城最有名的裁缝,特意为她定制了这件礼服,如今穿在她身上果真比想象中还要美。

    莫染从小最喜欢绿色,绿色象征着生机,就像一尘带给他的感觉一样。

    一尘的肤色白,称在这淡藕绿色的罗裙中更显温柔婀娜,秋日傍晚的微风拂过,轻柔的小裙摆在她的脚边划出优美的弧线,像一支细细的柳叶滑动在他的心波,搅乱一池春水。

    即使一尘一直站在角落里,莫染却觉得全场都暗淡下去,只有那只柳叶一直在他眼前飘呀飘的。。。

    都说知子莫若母,王夫人准备此次盛宴,邀请了京城中所有适龄的世家女子,其中甚至包括如今在朝中最有权势的蓝大人的女儿。

    刚才她看蓝大人的女儿望着莫染羞怯的样子,一看就对莫染非常满意,可莫染竟然越过蓝大人女儿爱慕的眼光直直的望向角落里。

    顺着儿子的目光王夫人果然看见了那个她今晚最不愿看到的人,真是扫兴,想到儿子为了这个女人如今和自己的关系都更加冷淡了,王夫人不由得向一尘投去了冷冷的目光。

    一尘只觉得背后发凉,不由得转身一瞥,这一瞥却正撞上了王夫人的视线,赵一尘从小便有一种天然能感知到对方微小情绪变化的能力,此刻她已明显感知到王夫人在这个场合看到她的不适,正欲带着青儿离开便开席了。

    赵一尘正踌躇着,莫染却在众目睽睽下朝她走来,拉着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赵一尘正想起身,莫染竟在桌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这下她倒是真的不敢动弹半分了,莫染见她不再躲才慢慢松开她的手,并轻轻地在她手上拍了拍,示意她别怕。

    坐在上座的蓝大人先开口问道:“这位小姐是?”这蓝大人正是当今朝堂上数一数二的权臣,家中的长女今日也来了,刚好比莫染小两岁,正是适婚的年龄,她可是王夫人眼中最满意的人选,而莫染在朝堂上的表现如今也是有目共睹,蓝大人确实也觉得这个女婿可以考虑,况且刚才女儿对他好像也是格外满意,如今见莫然拉着另一名女子不由得开口发问。

    王夫人赶紧抢先回答:“他是莫染师傅的外孙女,寄住在王府,算莫染的小妹妹吧。”

    没想到莫染却一脸认真的说:“她是赵府长女,我们从小就有婚约。”

    “呵,赵府,如今还有赵府嘛,这婚约怕是早就不能作数了吧。”蓝大人没想到莫染会当众让自己难堪,谁都看出来他想要莫染成为他的女婿,没想到莫染却在自己的女儿与罪臣之女中选择了后者,王夫人见状赶忙跟着应和道:“是啊,是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了。”

    一尘只觉得难看,紧紧的绞着手帕,却听到莫染一字一句地说到:“君子一诺,五岳为轻,婚约自古是重诺,况且我与一尘一起长大,早已认定彼此。”

    此刻赵一尘的惊讶程度一点不亚于在场的每一个来宾,莫染此刻的坚定程度仿佛恨不得马上当着所有人给她个名分一般,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忍不住发抖起来,这对她的震撼太大了,这一年来,在张嬷嬷的打压下她早已不敢对这门婚事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了,如今莫然的举动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她腾的一下站起来道:“王爷、夫人、莫染小王爷、各位贵客,小女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说完她便头也没回的往后院走去。

    走出了前厅,她甚至跑了起来,到底在怕什么她也不清楚,可能怕这样的深情会令她一年多来为自己筑起的心灵围墙瞬间坍塌,可能怕她无法给莫染对等的回报。

    她没想到莫染今日竟然能为了她勇敢到这个地步,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

    就这样一路跑到院门口的丁香树下,她才终于没忍住留下了眼泪,这一年来不管日子多难她都没哭过,因为她觉得自己早就没有资格哭了。

    当你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依靠的时候,人是欲哭无泪,她没有想到时至今日他与莫染已差距越来越大时,他依然愿意成为她的依靠,甚至是一辈子的依靠。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她离席的那一刻莫染也跟着她离席了,此刻正站在她的身后。

    如今看到赵一尘默默哭泣的背影,莫染眼中写满了心疼,为了今日,他一直在做着各种准备。

    如今看来自己仍是做的不够好,还是让她委屈了,如果他能再早一点准备,或者能准备得再充分一些,是不是可以给她更好的、更体面的爱。

    这一年来,赵一尘总是想着各种办法躲着他,他本来心里也渐渐不确定她是怎么看他的,是像对哥哥,还是对未来的夫君。

    但上次那个吻终于让他确定,一尘对他许是有和他一样的情感,也是从那一天起他就开始准备了,他就是要等这样一个机会当众宣布她的存在,也让父母断了另换他人的念头,他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她不理他。

    莫染慢慢走过去把她转过来,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了一枚戒指,纯银的戒环上面刻着佛语的“一尘不染”。

    赵一尘曾说过母亲给她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她如佛语中一般一尘不染,莫染当时却觉得,这其中也有他的名字,似乎是一种命中注定。

    在上次那个若有若无的轻吻后,他便去买了这个戒指刻下了他们的名字。

    莫染此刻看着她的眼睛,无比郑重地说:“赵一尘,你可愿意成为我的王妃,唯一的王妃。”

    赵一尘只觉得此刻泪眼朦胧看什么都极不真切,但莫染坚定的眼神却似乎可以穿透一切阻碍。

    她信他,一直都信。

    本来想好要放手让他寻个更好的未来的,但此刻一尘只觉得又震撼又感动,莫染的爱,如此纯粹,它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承诺。

    她接过那枚小小的还带有莫染体温的戒指,轻柔而又郑重地说到:“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在一尘短暂沉默的瞬间,莫染只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如今听到这句话,终于如释重负,他轻轻把他的小兔子拥在怀中,这个场景他已想象过无数次,但竟都没有真正抱她在怀中的感觉美好。

    莫染低头看着她满面泪痕的小脸,在丁香树下深深的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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