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走后,苏正发现莫染的眼睛一直追随这一尘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才回神。

    那日,莫染风尘仆仆的回来便去找苏玉说清楚了婚事,也不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妹妹真的就放过了他,本来一直都是说非莫染不嫁的,竟然第二日就主动来找他,说是对莫染没兴趣了,要回宫陪太后,当日便启程走了。

    苏正也怀疑过莫染是不是因为这个赵一尘,但问他,他只道与一尘无关,无非是那些配不上公主的鬼话,苏正只觉得如果是因为赵一尘,事情反而简单一些。

    见到这一幕,苏正又忍不住试探:“上次你说你对赵小姐已经全然放下了是嘛。”

    莫染回过神来,听着这个问题只觉得胸口发闷,他只说与公主的婚事与一尘无关,原本他也没打算与公主成亲,一切只是个误会,但要谈到放下,又让他如何放得下,这两天他气得没去找一尘,已经让他魂不守舍了。

    昨晚就没坚持住,跑去别院的院子里站了会,仿佛能离她近一点也能好上一点,但相思之苦非但没有消解,反而愈演愈烈。

    刚刚她也没跟他说半句话,自己留在京城那几日还不是为了她,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刚刚看着她的背影,似乎越发消瘦了,明明有每日让阿南送她爱吃的菜式去,只是嘱咐阿南说是他送的,为何还是这样瘦,半分肉都没有养出来。

    苏正见他不语,以为是默认了。

    “那不如我纳她为妃如何,一来可以解了赵小姐无家可归的局面,二来此次你此次查出蓝大人当年嫁祸赵家一事,也算是对赵家的补偿。”

    皇上这句话可谓一个惊天大雷,一下子把莫染惊得一身冷汗,赶忙道:“万万不可,君无戏言,还求皇上收回成命。”

    苏正心想果然还是炸出了你,就单凭莫染此刻慌乱的神情,他就已经知道问题的症结了。

    “我也只是问问你的意下如何?”

    “我与一尘一同长大,她心思单纯,过于善良,照顾人就更不行了,自己都照顾不好,宫中的生活她恐是无法应对。”

    果然句句都不离对她的关心,看来赵一尘才是莫染与苏玉之间最大的障碍。

    苏正面上不露声色,说着会再考虑,心下却已做好了决定。

    其实论冷静,即使苏正也不及莫染,只是莫染有软肋,面对她,他的冷静便不复存在了。

    此次老王爷病重,也终于向莫染道出了三年前的真相,这三年莫染哪里危险去哪里,除了打仗似乎对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当年他选择让一尘离开,确实是出于对莫染的保护,但没想到却让莫染变成了这样,而且如今莫染战功已立,羽翼已丰,朝中眼红他的人越来越多了。

    如今皇上又有意撮合他与公主的婚事,他自然明白这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牵制,伴君如伴虎,这也许会令儿子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一边是越来越忌惮莫染的君王,一边是随时准备抓他小辫子将他置之死地的群臣,如今的莫染倒不如娶个一般家室的女子,最主要的是如果他这次真的一病不起,就这样走了,他不愿儿子再一直带着恨意用一种随时送命的方式来生活。

    莫染听完三年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对一尘即怜又气,怜她居然小小年纪就独自承受了这一切,气她终究还是不信他,她怎知他就护不了她,护不了他们。

    但知道了她当年都是口是心非确实是对莫染的一种救赎,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以后多难他都可以了,从今往后终于可以好好的生活了,不像这三年只是活着而已。

    他甚至连他们的婚事都开始筹谋了,也征得了老王爷允诺,没想到一回来竟看到她绣了他与苏玉的婚服,他只觉得更气了。

    本来刚见面他就想赶紧跟她解释跟公主的婚事只是个误会,生怕她会因此伤心或是吃醋,结果人家才不在意呢,甚至连婚服都绣好了,这只笨兔子就这么急着推他走吗。

    当晚莫染就已经跟公主禀明了一切,但他却没再去找一尘,甚至没跟她提起,她既然这么不在意他,那他也没说的必要了。

    苏玉从小跟哥哥一起长大,先皇儿子多女儿少,而她又是最受宠的一个。

    从小骑马射箭她都样样精通,所以也养成了她明艳大气不拘泥礼节的性子。

    婚姻对她而言也一样,她追求的是相互尊重平等的爱,而她爱上莫染也正是在围猎场上。

    能入她法眼的男子除了当今圣上,也就是她的亲哥哥苏正,她本是看不上任何男人的,但那次在围猎场,她第一次发现这世界上还有比哥哥更加勇猛、果决、优秀的男人。

    那次围猎回来他便对哥哥说,我此生非萧莫染不嫁。

    本以为以她的样貌、身家,哪个世家子弟不是以能娶到她为荣,没想到莫染却不为所动,反而整颗心都扑在战事上。

    自从提出婚事以来,他在外打仗守疆的时间反而更长了,这一年多来总共也没见过几次,还都是她主动制造的机会。

    苏玉也是个有气节的姑娘,又是个骄傲的人,听他说从小就有了心上人自是也不再纠缠,第二日一早就回了宫。

    其实苏玉早有感觉,虽然皇帝哥哥说婚事定下来,但她总觉得心里不安,所以才会特别着急绣婚服。

    那日一起用膳她就觉得,莫染对赵一尘,虽然面上冷冷的,却仿佛余光总在关注着她,一尘也是,听到有关莫染的事就会特别在意,特别紧张。

    莫染坦诚的将他与一尘的事和盘托出,没想到这两人心里都有对方却这样别别扭扭的,她苏玉又不是没有男人爱,何必要嫁一个早有心上人又死心眼的男人,于是第二天她便跟哥哥说不喜欢莫染了,这婚事她也不要了,但却只字未提赵一尘,这也是她答应莫染的。

    一尘回房后,脑海里都是莫染刚刚对她视而不见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抽痛。

    她如今得仔仔细细盘算下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了,这次绣婚服公主赏了她不少银子,她和青儿两个人开个小绣坊应该是够了。

    其实三年前离开萧府时她就决定此生不嫁了,莫染已经牢牢占据了她的心,恐怕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就这样跟青儿两个人有个营生,如果青儿遇见心上人,她也会放她走,自己一个人应该也是可以的,她又吃素,花不了太多钱,应该能活下来的。

    这么想来,还要先找个住处,最好能跟铺面相通的,如果将来一个人,这样也好照顾生意。

    这么说来最好明天就带上青儿去看看旁边的小镇上看看铺面,那个小镇她上元节的时候去过一次,人烟稀少的,赵府和李府的人也不太会去,清清静静的度过余生挺好的,唯独是再也见不到莫染了。

    入夜时分,别院显得格外孤寂,自从苏玉走后,整个府里都清净了许多,如今中秋也近了,他们这个别院自从苏玉和莫染不再来了,前院的事她和青儿也不得而知,也不知道莫染的婚事筹办的如何。

    想到这一尘又拿出了那枚戒指,都说银戒指时间久了容易发黑,她的这枚却仍如三年前一样闪亮,不知是莫染选了什么特别材质,还是她时常在手上摩挲或者拿手帕擦拭,使它仍旧像新的一般。

    此时夜已深了,青儿也回厢房睡下了,一尘慢慢起身走到院子里的丁香树下,她本想他们也该结束了,不如就把戒指埋在这树下,也把莫染和她曾经的承诺一并埋了吧。

    一尘走到树下,莫染当年的话突然又萦绕在她耳边:“你愿意做我的王妃吗,我唯一的妻”。她竟纠结的哭了起来,最终还是舍不得抱着那枚戒指回了房。

    莫染这几日都睡得不好,本来再次见到一尘后他就神奇的再也不做那个噩梦了,但这几日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她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站在明艳艳的婚服下。

    今天更是,一闭上眼就是她白天站在苏玉门口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她与苏正说话时他偷偷用余光看她,只觉得她的小脸比之前还要惨白消瘦了。

    她为什么总对苏正笑,她知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好看,多治愈。

    莫染睡不着,索性起来走走,竟然又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别院,正看见那小小的身影蹲在丁香树下,他只得躲在长廊的暗处远远的看着她,见她手里像拿着什么踌躇着,过了会竟然抱着膝盖抽泣起来,莫染终是忍不住正要上前,却见她突然起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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