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凛冬，嘉荣。
南方的第一场初雪，在傍晚，悄然而至。
祁安穿着白色毛茸茸外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围巾将脖子和嘴还有鼻子都遮挡住，整张脸只剩一双眼睛在滴溜溜地转。
她蹲坐在小马扎上，转头看看自己摊位一点没少的花束，又看看地上雪花留下的痕迹。
“哎，愁死了。”她幽叹一声。
“小姑娘，下雪喽，收摊回家吧。”身旁和祁安一起卖花的老大爷说着带有浓浓方言味的普通话。
“今天又只卖了几单，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老大爷颤颤巍巍起身，佝偻着身体，把烟叼上，向祁安摆摆手。
“走了。”
很快，身边不管是卖花的还是卖小吃的他们看天色不对，都陆陆续续收摊回家，转瞬间，整条街道就只剩祁安一个摊位。
雪有下大的趋势，可是怎么办，她今天还没卖出去一单。
祁安四处张望，想看看有没有过往来的路人。
她今天必须要卖出去至少一单，不然完不成kpi，这个月的奖金……
她急需用钱，来还债。
祁安大学时学的是插画专业。
毕业后她和绝大多数大学生一样，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做什么。
她干过很多工作，去游戏公司做设计、到婚庆公司负责现场花艺布置、或者待在家做自由插画师……
日子重复但胜在还算悠闲。
可是突然，家里纺织厂破产，和爸爸一起合作的人突然卷钱跑路，他们欠了一屁股债。
当时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补这个漏洞，可远远不够。
这期间，祁安爸爸又被发现出轨，她妈妈提出离婚，弟弟跟爸爸，她跟妈妈。
一夜之间，祁安被迫成长。
离婚后债务平分，妈妈为了还债，开了家小饭馆度日，但大环境下，小饭馆的生意也是每况愈下。
大城市开支大、压力大，祁安只能回来。
回来后，她也不管专业对不对口，先快速找到一份工作，好帮忙补贴家用。
哪怕……这份工作她完全不适合。
“您好，是想来看看花吗？”祁安见一位老爷爷在她的摊位前停留，连忙把微笑挂在脸上。
“我们有专属的花圃，每束花都是早上从花圃现摘，现在有打折活动，如果您买两束的话我们这里可以打七五折，买三束……”
这些话术都是祁安上班前自己写好并读背了很多遍，确保她在面对客人时可以流利地说出。她本就性格内向，小时候胆小不敢说话，以至于长大后还有点小结巴，没想到现在。
“……这些花买回家可以放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看着心情都会变好，您买回去之后只要把它放在水里就好，不用费心……”
“好了好了，我就看看。”老爷爷中气十足，不耐烦地打断祁安热情洋溢地推销，转身离开。
“不……不好意思。”祁安一脸窘迫，姗姗退后。
她用力揉揉因为保持微笑而僵硬的脸颊肌，嘴角耷拉下来。
哎，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
“您好，我们……”
“想要来看一下花吗，小朋友……”
“我们今天有优惠……”
接下来又有几个人经过，但无一例外，祁安都被拒绝。
雪有下大的趋势，从一开始只是零零散散地飘落几片，到现在如同柳絮般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路上很快积了薄薄的一层。
祁安无助地看向灰扑扑的天空，眼神空洞迷茫。
算了，走吧。
她作势将布展开，盖在花上，不让雪水将它们打蔫巴。
“你好，卖花吗？”兀地，一阵清润的男声传来。
祁安抬头寻找声音。
是一个头戴渔夫帽，脸上还戴着口罩的男人。
男人将帽檐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神色。
奇怪的打扮，不禁让祁安多留意了几眼。
但她还是马上摆出工作状态，标准微笑。
“这位先生您看我们的花，我们有专属的花圃，每束花都是早上从花圃现摘，现在有打折活动，如果您买两束的话我们这里可以打七五折，买三束……”
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话术，再次机械清晰地从祁安口中说出。
“我要四束粉玫瑰。”
祁安的那套话术还没说完一半，没想到对方出奇的爽快。
“好，这就给您包起来。”祁安内心窃喜，她将四束花整齐小心地包好，用剪刀把周边的枯树叶剪掉，打理得干干净净才交到江知许手中。
“我们这儿还有用茉莉花编的手链，今天快收摊了，您买一串我可以再送您一串。”祁安笑得甜甜的，乘胜追击。
这也是标准模板话术中的一部分，怎样让客人买更多的东西。
她如同机器人一般僵硬地站着，藏在围巾里的唇角已经下垂，只剩眼睛还在眯眯笑。
她见江知许不说话，想再次开口，可嘴巴微张，还没发出声音。
“好。”江知许轻应。
出乎意料，祁安挑眉，这人算是她这段时间遇到的最好说话的。
她从一堆手链里找出三条茉莉花最大最饱满的，“给，两边扣上就好了，送给朋友和家人都是不错的礼物。”
祁安摊开手掌，三串茉莉花手链就这么静静躺在手心。
可江知许并没有接过，他直愣愣盯着祁安的手。
他在看她的手。
那双布满老茧的破皮的手。
祁安的食指指腹和小拇指外侧都有，和其他正常皮肤组织不同，表面发黄发硬还有明显凸起，冬天干燥的环境更让整只手显得毛毛糙糙。
如果你仔细看，几乎每根手指都有或深或浅的划痕，有些已经是结痂的深红色，有些则是鲜艳的红色。
这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的手。
察觉到江知许的视线，祁安不自然地缩手，解释：“有些是之前长时间画画留下的老茧，还有些是搬花时不小心划到的，有点丑，不好……”
“没有。”没等祁安把话说完，江知许就伸手把手链接过，动作尤为快速。
祁安愣愣，但她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她指指付款码。
“先生这里可以微信扫码付钱，扫这里。”她一心想让江知许快点付钱。
江知许利落付款。
“嗡嗡。”
“嗡嗡。”
手机接连震动两次。
“慢走。”祁安礼貌道别。
她直到看到江知许走远，“呼——”才长舒一口气。
在人面前装得像人还是挺累的，需要假惺惺地讨好对方。
不过，至少把钱赚到了。
祁安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甚至极度厌恶，为了赚钱不择手段，戴上虚假的面具迎合他人的人，可是现在她彻底理解，不都是为了活着，靠自己的本事努力赚钱是很丢脸的事吗？
反而是她狭隘了。
“We all lie,Tell you the truths……”手机铃声打断了祁安的思考。
她看了眼，面无表情接起。
“喂，妈。”
“不是让你早点下班吗，人家小徐马上就到了，饭店地址已经发给你了，快点。”刘萍在电话那头声音焦急。
“知道了。”祁安声音闷闷的，她挂断电话。
结婚……祁安把这两个字嘀咕了一遍。
“嗐。”她冷笑一声。
她实在搞不懂一个被丈夫出轨的女人是因为什么，想让她的孩子继续踏入婚姻这条阴沟中，关键现在还欠了这么多债。
算了，这种情况，结了婚肯定也要离。
无所谓。
祁安到达饭店时已经迟到半小时，她走进包间时，包间里四人正笑着互相寒暄，气氛很是融洽。
“工作来晚了，抱歉。”
她话音刚落，包间里的谈话瞬间戛然而止。
祁安定神看了眼坐在圆桌正中间，也正看向她的肥胖男人。
沈浩，浩瀚餐饮集团有限公司……现任CEO。
她的相亲对象。
“沈先生。”祁安落座在沈浩旁边。
“嗯。”头发梳得油亮的男人轻蔑地点头，眼神不断上下扫视祁安。
祁安白色毛茸茸外套脱去，里面是非常修身显白的橄榄绿打底衫，脑后的头发被她利落地盘成一个丸子头。
她整张脸都显得极为大气，每个五官都恰到好处的排列在脸上，琥珀色瞳孔下忽隐忽现的小雀斑分散在面中，极具魅惑。
沈浩的眼睛像是被黏在祁安身上似的，惹得祁安格外不自在。
“咳咳。”祁安轻咳一声，眉毛微蹙。
恶心。
沈浩这才如梦初醒般移开双眼，但目光还是时不时落在祁安身上。
一旁的刘萍喝着茶水用力掩饰上扬的嘴角。
她见沈浩这副模样，稳了。
两家父母相谈甚欢，祁安默默吃饭，并没有加入话题。
他们在讨论结婚彩礼、讨论婚后她可以生好几个大胖小子、讨论可以给钱帮他们提前还债。
祁安觉得……她像一个明码标价的物品、一只任人买卖的猪仔。
挥之即去，呼之即来。
“走了啊，我们家祁安就麻烦沈先生了。”刘萍红光满面，转头和她的“亲家”相笑而走。
沈浩父母以年纪大想早点回去休息为由提前离开，刘萍当然识趣地跟着走。
她能不懂亲家心思，想为他们两个年轻人创造独处的空间。
包间大门关上，偌大的厅只剩祁安和沈浩。
沈浩见闲杂人都离开了，立刻按捺不住，暗戳戳离祁安近了又近。
肥硕的胖头慢慢靠近祁安的耳朵，嘴里刚刚吃过饭菜的油味混杂着烟味止不住钻进祁安的鼻腔。
祁安心里一阵反胃，她强忍住猛向后一退：“沈先生！”
她表现得极为厌恶抗拒。
祁安原以为这声警告会让沈浩自重，可它非但没有让沈浩知错，反而让他恼羞成怒。
沈浩一把拽起祁安的胳膊，往包间左侧带，他拽得力量很大，扯得祁安那片皮肤生疼。
等被拽倒在床上，祁安才发现包间内还有一间房。
沈浩开始解领带，他边解领带边一脸暧昧地看着祁安。
祁安眼看情况不对劲，起身就要跑。
没想到沈浩早早预判了她的动作，双手握住祁安的手腕，将她狠压在床上。
“你想逃？你有什么资格逃？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已经把你相当于抵债一样抵给我了，你们家的债，你嫁过来我就可以帮你全部还清。”
难闻的味道再次袭来，祁安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涌：“我不用，我可以靠自己还。”
“靠你自己？”沈浩轻笑，“靠你一个月三四千的工资，别搞笑了，还有你知道弟弟升学找人进学校的二十万还没给吗，不给的话你弟弟学都没得上，这笔钱你短期内凑得出来？”
什么二十万，祁安心里一沉，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咱们今天把事办了，一切好说。”
说完，沈浩整个身体压过来。
“你放开，你给我滚！”
“啪！”
清脆的巴掌声划破了房间的沉闷。
祁安这一掌扇得沈浩很懵，她借机从床上爬起，胸腔因为情绪的激动而上下起伏。
沈浩捂着左边被打得火辣辣的脸：“死娘儿们，我现在花个几百万睡不了你，那是你目前还有能耐，你放心，你以后真走投无路了，我笃定你还会回来求我，到时候我花几百块钱就能睡你一次。”
“砰！”回应沈浩的是巨大的关门声。
祁安穿上外套，但没有拉拉链，打底衫被扯得皱皱巴巴，头发凌乱，引得过往的路人纷纷注目。
漫天大雪，仿佛白色的梦境。
“We all lie,Tell you the truths……”
“喂……”
“你现在给我回去，向沈先生道歉，你在干什么？怎么所有事情到你这边都会搞砸，你这样我们家的欠的钱怎么办？还有你弟……”说到祁安的弟弟，刘萍一下停住。
她还没告诉祁安要把她嫁过去的一部分彩礼钱给祁辉用作升学。
“反正不管怎样，赶紧找个人嫁了！”
“嘟。”电话挂断。
祁安在路上恍恍惚惚走着，走到红绿灯十字路口，她停了下来。
人群熙熙攘攘，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哔哔——”
“祁安。”
嗯？有人在叫她。
祁安大脑很懵，她视线聚焦，才逐渐看清停在面前的车……以及车里的人。
江知许。
高中当了她三年后桌的江知许。
南方的第一场初雪，在傍晚，悄然而至。
祁安穿着白色毛茸茸外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围巾将脖子和嘴还有鼻子都遮挡住，整张脸只剩一双眼睛在滴溜溜地转。
她蹲坐在小马扎上，转头看看自己摊位一点没少的花束，又看看地上雪花留下的痕迹。
“哎，愁死了。”她幽叹一声。
“小姑娘，下雪喽，收摊回家吧。”身旁和祁安一起卖花的老大爷说着带有浓浓方言味的普通话。
“今天又只卖了几单，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老大爷颤颤巍巍起身，佝偻着身体，把烟叼上，向祁安摆摆手。
“走了。”
很快，身边不管是卖花的还是卖小吃的他们看天色不对，都陆陆续续收摊回家，转瞬间，整条街道就只剩祁安一个摊位。
雪有下大的趋势，可是怎么办，她今天还没卖出去一单。
祁安四处张望，想看看有没有过往来的路人。
她今天必须要卖出去至少一单，不然完不成kpi，这个月的奖金……
她急需用钱，来还债。
祁安大学时学的是插画专业。
毕业后她和绝大多数大学生一样，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做什么。
她干过很多工作，去游戏公司做设计、到婚庆公司负责现场花艺布置、或者待在家做自由插画师……
日子重复但胜在还算悠闲。
可是突然，家里纺织厂破产，和爸爸一起合作的人突然卷钱跑路，他们欠了一屁股债。
当时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补这个漏洞，可远远不够。
这期间，祁安爸爸又被发现出轨，她妈妈提出离婚，弟弟跟爸爸，她跟妈妈。
一夜之间，祁安被迫成长。
离婚后债务平分，妈妈为了还债，开了家小饭馆度日，但大环境下，小饭馆的生意也是每况愈下。
大城市开支大、压力大，祁安只能回来。
回来后，她也不管专业对不对口，先快速找到一份工作，好帮忙补贴家用。
哪怕……这份工作她完全不适合。
“您好，是想来看看花吗？”祁安见一位老爷爷在她的摊位前停留，连忙把微笑挂在脸上。
“我们有专属的花圃，每束花都是早上从花圃现摘，现在有打折活动，如果您买两束的话我们这里可以打七五折，买三束……”
这些话术都是祁安上班前自己写好并读背了很多遍，确保她在面对客人时可以流利地说出。她本就性格内向，小时候胆小不敢说话，以至于长大后还有点小结巴，没想到现在。
“……这些花买回家可以放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看着心情都会变好，您买回去之后只要把它放在水里就好，不用费心……”
“好了好了，我就看看。”老爷爷中气十足，不耐烦地打断祁安热情洋溢地推销，转身离开。
“不……不好意思。”祁安一脸窘迫，姗姗退后。
她用力揉揉因为保持微笑而僵硬的脸颊肌，嘴角耷拉下来。
哎，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
“您好，我们……”
“想要来看一下花吗，小朋友……”
“我们今天有优惠……”
接下来又有几个人经过，但无一例外，祁安都被拒绝。
雪有下大的趋势，从一开始只是零零散散地飘落几片，到现在如同柳絮般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路上很快积了薄薄的一层。
祁安无助地看向灰扑扑的天空，眼神空洞迷茫。
算了，走吧。
她作势将布展开，盖在花上，不让雪水将它们打蔫巴。
“你好，卖花吗？”兀地，一阵清润的男声传来。
祁安抬头寻找声音。
是一个头戴渔夫帽，脸上还戴着口罩的男人。
男人将帽檐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神色。
奇怪的打扮，不禁让祁安多留意了几眼。
但她还是马上摆出工作状态，标准微笑。
“这位先生您看我们的花，我们有专属的花圃，每束花都是早上从花圃现摘，现在有打折活动，如果您买两束的话我们这里可以打七五折，买三束……”
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话术，再次机械清晰地从祁安口中说出。
“我要四束粉玫瑰。”
祁安的那套话术还没说完一半，没想到对方出奇的爽快。
“好，这就给您包起来。”祁安内心窃喜，她将四束花整齐小心地包好，用剪刀把周边的枯树叶剪掉，打理得干干净净才交到江知许手中。
“我们这儿还有用茉莉花编的手链，今天快收摊了，您买一串我可以再送您一串。”祁安笑得甜甜的，乘胜追击。
这也是标准模板话术中的一部分，怎样让客人买更多的东西。
她如同机器人一般僵硬地站着，藏在围巾里的唇角已经下垂，只剩眼睛还在眯眯笑。
她见江知许不说话，想再次开口，可嘴巴微张，还没发出声音。
“好。”江知许轻应。
出乎意料，祁安挑眉，这人算是她这段时间遇到的最好说话的。
她从一堆手链里找出三条茉莉花最大最饱满的，“给，两边扣上就好了，送给朋友和家人都是不错的礼物。”
祁安摊开手掌，三串茉莉花手链就这么静静躺在手心。
可江知许并没有接过，他直愣愣盯着祁安的手。
他在看她的手。
那双布满老茧的破皮的手。
祁安的食指指腹和小拇指外侧都有，和其他正常皮肤组织不同，表面发黄发硬还有明显凸起，冬天干燥的环境更让整只手显得毛毛糙糙。
如果你仔细看，几乎每根手指都有或深或浅的划痕，有些已经是结痂的深红色，有些则是鲜艳的红色。
这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的手。
察觉到江知许的视线，祁安不自然地缩手，解释：“有些是之前长时间画画留下的老茧，还有些是搬花时不小心划到的，有点丑，不好……”
“没有。”没等祁安把话说完，江知许就伸手把手链接过，动作尤为快速。
祁安愣愣，但她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她指指付款码。
“先生这里可以微信扫码付钱，扫这里。”她一心想让江知许快点付钱。
江知许利落付款。
“嗡嗡。”
“嗡嗡。”
手机接连震动两次。
“慢走。”祁安礼貌道别。
她直到看到江知许走远，“呼——”才长舒一口气。
在人面前装得像人还是挺累的，需要假惺惺地讨好对方。
不过，至少把钱赚到了。
祁安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甚至极度厌恶，为了赚钱不择手段，戴上虚假的面具迎合他人的人，可是现在她彻底理解，不都是为了活着，靠自己的本事努力赚钱是很丢脸的事吗？
反而是她狭隘了。
“We all lie,Tell you the truths……”手机铃声打断了祁安的思考。
她看了眼，面无表情接起。
“喂，妈。”
“不是让你早点下班吗，人家小徐马上就到了，饭店地址已经发给你了，快点。”刘萍在电话那头声音焦急。
“知道了。”祁安声音闷闷的，她挂断电话。
结婚……祁安把这两个字嘀咕了一遍。
“嗐。”她冷笑一声。
她实在搞不懂一个被丈夫出轨的女人是因为什么，想让她的孩子继续踏入婚姻这条阴沟中，关键现在还欠了这么多债。
算了，这种情况，结了婚肯定也要离。
无所谓。
祁安到达饭店时已经迟到半小时，她走进包间时，包间里四人正笑着互相寒暄，气氛很是融洽。
“工作来晚了，抱歉。”
她话音刚落，包间里的谈话瞬间戛然而止。
祁安定神看了眼坐在圆桌正中间，也正看向她的肥胖男人。
沈浩，浩瀚餐饮集团有限公司……现任CEO。
她的相亲对象。
“沈先生。”祁安落座在沈浩旁边。
“嗯。”头发梳得油亮的男人轻蔑地点头，眼神不断上下扫视祁安。
祁安白色毛茸茸外套脱去，里面是非常修身显白的橄榄绿打底衫，脑后的头发被她利落地盘成一个丸子头。
她整张脸都显得极为大气，每个五官都恰到好处的排列在脸上，琥珀色瞳孔下忽隐忽现的小雀斑分散在面中，极具魅惑。
沈浩的眼睛像是被黏在祁安身上似的，惹得祁安格外不自在。
“咳咳。”祁安轻咳一声，眉毛微蹙。
恶心。
沈浩这才如梦初醒般移开双眼，但目光还是时不时落在祁安身上。
一旁的刘萍喝着茶水用力掩饰上扬的嘴角。
她见沈浩这副模样，稳了。
两家父母相谈甚欢，祁安默默吃饭，并没有加入话题。
他们在讨论结婚彩礼、讨论婚后她可以生好几个大胖小子、讨论可以给钱帮他们提前还债。
祁安觉得……她像一个明码标价的物品、一只任人买卖的猪仔。
挥之即去，呼之即来。
“走了啊，我们家祁安就麻烦沈先生了。”刘萍红光满面，转头和她的“亲家”相笑而走。
沈浩父母以年纪大想早点回去休息为由提前离开，刘萍当然识趣地跟着走。
她能不懂亲家心思，想为他们两个年轻人创造独处的空间。
包间大门关上，偌大的厅只剩祁安和沈浩。
沈浩见闲杂人都离开了，立刻按捺不住，暗戳戳离祁安近了又近。
肥硕的胖头慢慢靠近祁安的耳朵，嘴里刚刚吃过饭菜的油味混杂着烟味止不住钻进祁安的鼻腔。
祁安心里一阵反胃，她强忍住猛向后一退：“沈先生！”
她表现得极为厌恶抗拒。
祁安原以为这声警告会让沈浩自重，可它非但没有让沈浩知错，反而让他恼羞成怒。
沈浩一把拽起祁安的胳膊，往包间左侧带，他拽得力量很大，扯得祁安那片皮肤生疼。
等被拽倒在床上，祁安才发现包间内还有一间房。
沈浩开始解领带，他边解领带边一脸暧昧地看着祁安。
祁安眼看情况不对劲，起身就要跑。
没想到沈浩早早预判了她的动作，双手握住祁安的手腕，将她狠压在床上。
“你想逃？你有什么资格逃？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已经把你相当于抵债一样抵给我了，你们家的债，你嫁过来我就可以帮你全部还清。”
难闻的味道再次袭来，祁安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涌：“我不用，我可以靠自己还。”
“靠你自己？”沈浩轻笑，“靠你一个月三四千的工资，别搞笑了，还有你知道弟弟升学找人进学校的二十万还没给吗，不给的话你弟弟学都没得上，这笔钱你短期内凑得出来？”
什么二十万，祁安心里一沉，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咱们今天把事办了，一切好说。”
说完，沈浩整个身体压过来。
“你放开，你给我滚！”
“啪！”
清脆的巴掌声划破了房间的沉闷。
祁安这一掌扇得沈浩很懵，她借机从床上爬起，胸腔因为情绪的激动而上下起伏。
沈浩捂着左边被打得火辣辣的脸：“死娘儿们，我现在花个几百万睡不了你，那是你目前还有能耐，你放心，你以后真走投无路了，我笃定你还会回来求我，到时候我花几百块钱就能睡你一次。”
“砰！”回应沈浩的是巨大的关门声。
祁安穿上外套，但没有拉拉链，打底衫被扯得皱皱巴巴，头发凌乱，引得过往的路人纷纷注目。
漫天大雪，仿佛白色的梦境。
“We all lie,Tell you the truths……”
“喂……”
“你现在给我回去，向沈先生道歉，你在干什么？怎么所有事情到你这边都会搞砸，你这样我们家的欠的钱怎么办？还有你弟……”说到祁安的弟弟，刘萍一下停住。
她还没告诉祁安要把她嫁过去的一部分彩礼钱给祁辉用作升学。
“反正不管怎样，赶紧找个人嫁了！”
“嘟。”电话挂断。
祁安在路上恍恍惚惚走着，走到红绿灯十字路口，她停了下来。
人群熙熙攘攘，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哔哔——”
“祁安。”
嗯？有人在叫她。
祁安大脑很懵，她视线聚焦，才逐渐看清停在面前的车……以及车里的人。
江知许。
高中当了她三年后桌的江知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