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昌十九年，冬。
岷州城郊，葫芦山下，大雪积了一尺半余。
苟安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腿冻得刺痛麻痒，不得不停下来将靴筒和裤管里的冰渣清理一番。
酉时二刻了，天穹星星点点，人间茫茫皑皑。
还剩不到二里路，苟安抓一把雪塞进口中，继续往西南方向走去。
山野间幽旷清寂，除了北风呼啸，半个活物的声音都没有。
这一年，天灾连着人祸，葫芦山里的活物已被捕食干净。
冷硬的粗布暖耳下传来号丧一般的风声，她蹙了蹙眉，觉着晦气，不禁加快了脚步。
终于赶在戌时前回到观外，她贴在墙根上，警惕地四下巡视一番，这才摸到一扇乌青色的角门边，轻轻往里一推。
谁知这门竟推不开，她又试了一次，确定是被从里下了闩，这才重重喷出一口白气，心头怨道：江秋萍果然靠不住……
慈航殿东墙根有一狗洞，苟安拨开杂草，猫腰缩身钻了进去。
玉仙观内同样冷寂，就连一星灯火都没有。
苟安搓手，提步往云华仙馆下院而去，边走边抖落着脖颈里的雪。
月色晦暗，室内没有燃灯，亦没有人声。
许幻仍仰卧在床上，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她摸索到床边，颤着手往其枯瘦的腕子上扣。
许幻形容枯槁、披发而卧，已昏睡了大半日，恍惚间，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是第三次有孕之时。春和景明，夫君告了恩假，陪她与两个孩儿外出踏青。一家五口，齐齐整整……
苟安摸到了细弱的脉象，心绪稍缓，涩声轻唤：“师父……”
许幻双眼微张，眸光浑浊，良久，方才认出面前之人。“苟安，你回来了？”
“嗯，”苟安用力点头，欣喜道，“徒儿找到翠雀芋葵了，这便去膳所给您熬面汤。”
许幻抓住她的小手，摇头道：“苟安，我不成了。你速速去寻灵仙法师，莫要再犯险……”
苟安抿唇不语，待眼前的水雾散了，逞强道：“师父莫要胡说，待我将剩下两味药凑齐，您便会好转的。再睡会儿吧，我这就去熬面汤。”
苟安再度出门，北风凛冽如刀，她将手缩进袖筒中，垂首往元君殿后跑去。
昨日夜间，一伙山匪至观中劫掠钱粮，乱中打死了一位老修行，还掳走了两位妙龄坤道。观中人人自危，观主灵仙法师只好带女冠们齐入正殿诵经，以驱心中惶惑。
可米仓中的存粮被抢了，接下来道众们如何裹腹呢？诵经容易，但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苟安没空理会这许多，师父时日无多，她只想守好师父。
膳所无人，她抓一把面，余下的束紧袋口揣回怀里，再切两片翠雀芋葵捣烂，跟面一起下锅。
烧了灶，膳所暖和起来。
她蹲着烧火，灶膛烤得手掌火热，指节上的冻疮便痛痒起来，忍不住抓两把，不解痒；后背的鞭伤亦是一突一突地跳痛着，她却没什么反应。
时逢乱世，神佛无用。
谁都知道外面在闹饥荒，灾民已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昨夜米仓被山匪搬空后，观中一时慌乱，不多时便有那机谨之人偷跑去祠堂近旁的客居膳所偷抢存粮。
修行之人亦要裹腹，争抢起食物来照样不堪。
苟安知道师父的身子已十分衰弱，若是没了面汤，那剌嗓子的粗粮馍馍师父肯定咽不下。于是她也只能跟着去抢，可惜她人小力弱，被救苦殿的几位女冠好一顿踢打，总算从地上扒扫出一捧多的细面。
刘上座带持戒们赶到时，大家早已跑脱，正愁没抓到人，三清阁的一位苦修出来指认，举告她参与了偷抢。刘芸一向严苛，连问都没问，就命人扒了她的棉袍捆在石柱上，狠狠抽了十戒鞭，以儆效尤。
她早习惯了持戒们的手段，只庆幸总算是保住了细面。
汤熟了，香味儿从锅盖缝隙中溢出来，勾得她的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她抱着小瓮钻回呼号的风中。
狂风卷走了乌云，一弯峨眉月澄明起来。
有肉香。她只当是饿出来的幻觉，却又忍不住迎上风，深深地嗅了嗅。
风中竟真的夹杂一缕烤焦的肉味儿。
她忧心忡忡地随着雪地上的脚印，找到了元辰殿侧旁。
江秋萍已扑灭火堆，正捏着剪灯芯的银剪，利落地拆下第二条兔腿，心满意足地大口啃食起来。
“你在吃什么？”苟安借着清冷的月色，立在墙边，质问道。
江秋萍见了她，稍惊，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继续大口撕扯兔腿肉，啃光后随意扬手，兔腿骨便被抛到雪中。
苟安顺着火堆旁的一小片零星的血点，找到近旁一株孤松之下，还新鲜着的兔皮。
只见那兔皮通身雪白，只左脸上指甲大一块灰毛，正是她养了许久的“小月牙”。
“你杀了我的小月牙？”苟安有些哀戚。
“明知故问。”江秋萍抹抹嘴站起来，仍倚着墙，只偏过头来，不耐道，“人都快饿死了，你还有闲心养兔子。观里多少只眼睛盯着它，我今日再不动手，也只是便宜了林霜君她们几个。”
苟安明白，江秋萍说得对，人都快饿死了，任何活物都该先拿来给人裹腹才对。“可你不该吃独食，师父卧病在床，你不先孝敬师父吗？我离开半日，屋里的火盆都熄了，你就任由师父在屋里受冻？”
江秋萍嗤笑一声，走上前：“少来这套，你二人才是亲师徒，我算什么东西？她身子康健时也没见护佑过我，如今又指望我去侍奉她？世道这样乱，谁知匪寇几时来，哪个不是过了今日没明日？她若能早一日阖眼，不见得就是坏事。”
苟安本想同她理论，可转念又想，人性本凉薄，大难临头，再来计较哪个凉薄得多些哪个凉薄得少些，有何意义？还是师父的面汤重要。于是她只能收起心中的不安，转身走开了。
江秋萍却呜咽起来，追上两步恨恨道：“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可我只想活下去！想活下去就得先顾着自己，不然谁会帮我？”
苟安不置可否。
江秋萍想活，想活总是没错的。但想活也不该罔顾恩义怨怼师父。师父是为了护住她，才惹恼了刘上座被罚去戒台跪了一宿。那一夜风寒露重，师父不堪受冻犯了头风症。再加上岷州城大乱请不到医师，耽误了病程，这才拖垮了身子。
许幻床前，苟安怅然，正服侍她用面汤。
许幻用了两口，缓了缓，便觉唇舌麻木，头痛略缓，她知是翠雀芋葵起了效，便不肯再用，慈爱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苟安，为师这一去，担心你独自留在观中无人照拂，那刘芸不是好相与的……”
苟安见师父面色衰败已是大限将至之象，便放下汤碗，偎进师父怀里，轻声宽慰道：“我会好好的，舅父舅母亦会照应我，师父不必忧心。”
“好孩子，”许幻摸摸她的头发，叹息道，“你还记得为师父是于何时、因何故来到此地的吗？”
苟安记得很清楚，虽不解师父用意，仍是直言答道：“承平二十二年春，两王之乱祸及妻族，师父是当时许王正妃林氏的母家长嫂……”她顿了顿，怕师父忆及往事平添伤感。
“哎，当年武宗皇帝何等决然，为保当今圣上顺利即位，将潞王、许王两府，能杀的全部问斩，就连两王的妻族，成年者也是能杀即杀，子女补兵，只少数姻亲女子得圣恩宽宥才可幸免于难。”许幻缓了缓，无奈道，“我本是梁州许家出身，先父曾任尚药局奉御，因医术精湛，常陪侍武宗皇帝左右。正因如此，我才逃得一命。生身者父母，为我谋得生路，可我亦是娘亲，亦有三个骨肉心肝……
“我的长女娥儿，本已与我次兄家幺儿定亲，只待秋日及笄便可出嫁，可圣旨来得那样快，我的娥儿不堪受辱触柱而亡……还有我的大儿嗣儿，被叛流放交州，想来他定是刚到南境便中了毒瘴，可父亲怕我没了念想活不下去，这才迟迟没有告之于我。
“先父见背，新帝册封太子，大赦天下，我去信央求兄长替我嗣儿求一道恩典……可恨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的嗣儿早没了……”
“师父……”师父命苦，苟安实在心痛。
“我的幺儿绍儿，那时才刚满三岁，连话都说不利落……苟安，我此前从未向你提及，抄家那日，绍儿一早跟着嬷嬷出门去看猴戏，并未被隐翊卫拿住……
“算我痴心妄想也罢，是母子天性也好，我总知道，绍儿他还活着。可我不知他身在何处，亦不敢请兄长去寻……
“好孩子，再有一月，你便十三了。待你及笄、圣上定会召你回京大婚。若、若有朝一日你能坐上那个位置，还请你替我寻一寻绍儿，叫他知晓他的娘亲至死仍挂念着他……”
苟安茫然，那个位置？怎么可能呢。可她不忍拂逆师父最后的心愿，只好违心应下。
岷州城郊，葫芦山下，大雪积了一尺半余。
苟安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腿冻得刺痛麻痒，不得不停下来将靴筒和裤管里的冰渣清理一番。
酉时二刻了，天穹星星点点，人间茫茫皑皑。
还剩不到二里路，苟安抓一把雪塞进口中，继续往西南方向走去。
山野间幽旷清寂，除了北风呼啸，半个活物的声音都没有。
这一年，天灾连着人祸，葫芦山里的活物已被捕食干净。
冷硬的粗布暖耳下传来号丧一般的风声，她蹙了蹙眉，觉着晦气，不禁加快了脚步。
终于赶在戌时前回到观外，她贴在墙根上，警惕地四下巡视一番，这才摸到一扇乌青色的角门边，轻轻往里一推。
谁知这门竟推不开，她又试了一次，确定是被从里下了闩，这才重重喷出一口白气，心头怨道：江秋萍果然靠不住……
慈航殿东墙根有一狗洞，苟安拨开杂草，猫腰缩身钻了进去。
玉仙观内同样冷寂，就连一星灯火都没有。
苟安搓手，提步往云华仙馆下院而去，边走边抖落着脖颈里的雪。
月色晦暗，室内没有燃灯，亦没有人声。
许幻仍仰卧在床上，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她摸索到床边，颤着手往其枯瘦的腕子上扣。
许幻形容枯槁、披发而卧，已昏睡了大半日，恍惚间，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是第三次有孕之时。春和景明，夫君告了恩假，陪她与两个孩儿外出踏青。一家五口，齐齐整整……
苟安摸到了细弱的脉象，心绪稍缓，涩声轻唤：“师父……”
许幻双眼微张，眸光浑浊，良久，方才认出面前之人。“苟安，你回来了？”
“嗯，”苟安用力点头，欣喜道，“徒儿找到翠雀芋葵了，这便去膳所给您熬面汤。”
许幻抓住她的小手，摇头道：“苟安，我不成了。你速速去寻灵仙法师，莫要再犯险……”
苟安抿唇不语，待眼前的水雾散了，逞强道：“师父莫要胡说，待我将剩下两味药凑齐，您便会好转的。再睡会儿吧，我这就去熬面汤。”
苟安再度出门，北风凛冽如刀，她将手缩进袖筒中，垂首往元君殿后跑去。
昨日夜间，一伙山匪至观中劫掠钱粮，乱中打死了一位老修行，还掳走了两位妙龄坤道。观中人人自危，观主灵仙法师只好带女冠们齐入正殿诵经，以驱心中惶惑。
可米仓中的存粮被抢了，接下来道众们如何裹腹呢？诵经容易，但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苟安没空理会这许多，师父时日无多，她只想守好师父。
膳所无人，她抓一把面，余下的束紧袋口揣回怀里，再切两片翠雀芋葵捣烂，跟面一起下锅。
烧了灶，膳所暖和起来。
她蹲着烧火，灶膛烤得手掌火热，指节上的冻疮便痛痒起来，忍不住抓两把，不解痒；后背的鞭伤亦是一突一突地跳痛着，她却没什么反应。
时逢乱世，神佛无用。
谁都知道外面在闹饥荒，灾民已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昨夜米仓被山匪搬空后，观中一时慌乱，不多时便有那机谨之人偷跑去祠堂近旁的客居膳所偷抢存粮。
修行之人亦要裹腹，争抢起食物来照样不堪。
苟安知道师父的身子已十分衰弱，若是没了面汤，那剌嗓子的粗粮馍馍师父肯定咽不下。于是她也只能跟着去抢，可惜她人小力弱，被救苦殿的几位女冠好一顿踢打，总算从地上扒扫出一捧多的细面。
刘上座带持戒们赶到时，大家早已跑脱，正愁没抓到人，三清阁的一位苦修出来指认，举告她参与了偷抢。刘芸一向严苛，连问都没问，就命人扒了她的棉袍捆在石柱上，狠狠抽了十戒鞭，以儆效尤。
她早习惯了持戒们的手段，只庆幸总算是保住了细面。
汤熟了，香味儿从锅盖缝隙中溢出来，勾得她的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她抱着小瓮钻回呼号的风中。
狂风卷走了乌云，一弯峨眉月澄明起来。
有肉香。她只当是饿出来的幻觉，却又忍不住迎上风，深深地嗅了嗅。
风中竟真的夹杂一缕烤焦的肉味儿。
她忧心忡忡地随着雪地上的脚印，找到了元辰殿侧旁。
江秋萍已扑灭火堆，正捏着剪灯芯的银剪，利落地拆下第二条兔腿，心满意足地大口啃食起来。
“你在吃什么？”苟安借着清冷的月色，立在墙边，质问道。
江秋萍见了她，稍惊，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继续大口撕扯兔腿肉，啃光后随意扬手，兔腿骨便被抛到雪中。
苟安顺着火堆旁的一小片零星的血点，找到近旁一株孤松之下，还新鲜着的兔皮。
只见那兔皮通身雪白，只左脸上指甲大一块灰毛，正是她养了许久的“小月牙”。
“你杀了我的小月牙？”苟安有些哀戚。
“明知故问。”江秋萍抹抹嘴站起来，仍倚着墙，只偏过头来，不耐道，“人都快饿死了，你还有闲心养兔子。观里多少只眼睛盯着它，我今日再不动手，也只是便宜了林霜君她们几个。”
苟安明白，江秋萍说得对，人都快饿死了，任何活物都该先拿来给人裹腹才对。“可你不该吃独食，师父卧病在床，你不先孝敬师父吗？我离开半日，屋里的火盆都熄了，你就任由师父在屋里受冻？”
江秋萍嗤笑一声，走上前：“少来这套，你二人才是亲师徒，我算什么东西？她身子康健时也没见护佑过我，如今又指望我去侍奉她？世道这样乱，谁知匪寇几时来，哪个不是过了今日没明日？她若能早一日阖眼，不见得就是坏事。”
苟安本想同她理论，可转念又想，人性本凉薄，大难临头，再来计较哪个凉薄得多些哪个凉薄得少些，有何意义？还是师父的面汤重要。于是她只能收起心中的不安，转身走开了。
江秋萍却呜咽起来，追上两步恨恨道：“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可我只想活下去！想活下去就得先顾着自己，不然谁会帮我？”
苟安不置可否。
江秋萍想活，想活总是没错的。但想活也不该罔顾恩义怨怼师父。师父是为了护住她，才惹恼了刘上座被罚去戒台跪了一宿。那一夜风寒露重，师父不堪受冻犯了头风症。再加上岷州城大乱请不到医师，耽误了病程，这才拖垮了身子。
许幻床前，苟安怅然，正服侍她用面汤。
许幻用了两口，缓了缓，便觉唇舌麻木，头痛略缓，她知是翠雀芋葵起了效，便不肯再用，慈爱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苟安，为师这一去，担心你独自留在观中无人照拂，那刘芸不是好相与的……”
苟安见师父面色衰败已是大限将至之象，便放下汤碗，偎进师父怀里，轻声宽慰道：“我会好好的，舅父舅母亦会照应我，师父不必忧心。”
“好孩子，”许幻摸摸她的头发，叹息道，“你还记得为师父是于何时、因何故来到此地的吗？”
苟安记得很清楚，虽不解师父用意，仍是直言答道：“承平二十二年春，两王之乱祸及妻族，师父是当时许王正妃林氏的母家长嫂……”她顿了顿，怕师父忆及往事平添伤感。
“哎，当年武宗皇帝何等决然，为保当今圣上顺利即位，将潞王、许王两府，能杀的全部问斩，就连两王的妻族，成年者也是能杀即杀，子女补兵，只少数姻亲女子得圣恩宽宥才可幸免于难。”许幻缓了缓，无奈道，“我本是梁州许家出身，先父曾任尚药局奉御，因医术精湛，常陪侍武宗皇帝左右。正因如此，我才逃得一命。生身者父母，为我谋得生路，可我亦是娘亲，亦有三个骨肉心肝……
“我的长女娥儿，本已与我次兄家幺儿定亲，只待秋日及笄便可出嫁，可圣旨来得那样快，我的娥儿不堪受辱触柱而亡……还有我的大儿嗣儿，被叛流放交州，想来他定是刚到南境便中了毒瘴，可父亲怕我没了念想活不下去，这才迟迟没有告之于我。
“先父见背，新帝册封太子，大赦天下，我去信央求兄长替我嗣儿求一道恩典……可恨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的嗣儿早没了……”
“师父……”师父命苦，苟安实在心痛。
“我的幺儿绍儿，那时才刚满三岁，连话都说不利落……苟安，我此前从未向你提及，抄家那日，绍儿一早跟着嬷嬷出门去看猴戏，并未被隐翊卫拿住……
“算我痴心妄想也罢，是母子天性也好，我总知道，绍儿他还活着。可我不知他身在何处，亦不敢请兄长去寻……
“好孩子，再有一月，你便十三了。待你及笄、圣上定会召你回京大婚。若、若有朝一日你能坐上那个位置，还请你替我寻一寻绍儿，叫他知晓他的娘亲至死仍挂念着他……”
苟安茫然，那个位置？怎么可能呢。可她不忍拂逆师父最后的心愿，只好违心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