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郑氏去了袁老太太那处?”郑妤脸色一变，喜笑颜开。
“是的，今日早上才刚到，是不用他们小辈招呼，博承公子才来约我们公子喝酒。”和昀向郑好解释道。
听到确定的答案，她欢喜极了，“那我同如意公子一起去袁府吧。”
周纬旌刚预备点头，晏府就出声打断，“我送你。”
郑妤说实话是不想同他一路了，正想拒绝，和昀却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属下认为都不好，郑姑娘是一个女儿身，若是同两位公子回去，难免被人诟病，有损姑娘清誉。”
郑妤忙附和，“是啊，那我自己回去。”晏府挑眉道，“哦?你自己怎么回去，这里可离袁宅还远哦。”
他双手抱胸，眼神讥笑。
郑妤问，“那我让你送?不怕毁我清誉?”
晏府故作轻挑，向她靠近了点，“那我送你到附近，你自己走回去。”
郑妤见他明明是好心的主意，但没办法，他的举止配上他昳丽的容貌，难免过分轻挑，很难让她由衷地软下心来说些好话。
“那就谢谢晏府大人了。”
郑妤的长眉毛，含媚若纯的眼睛，两片猩红的略略张开的唇，半露的白牙齿，发光的脖颈，都让宴府有些失神。
郑妤光顾着紧张，没敢看晏府的脸。不然郑妤一定能看到，晏府充满欲望的眼神。
晏府则不相信这样一个同其它女子一样的弱软可以让他有这样的情感，一定是他在黎城附近待得太久了，少了女人的陪伴。
晏府从怀里掏出一块美玉，通体浑白，这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下面配着条黑色的穗子，浑圆非凡尊贵之感。
郑妤仔细一瞧，上面还雕刻一个“晏”字。他却轻轻一笑，把玉佩塞到她的手上，温和地说，“你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拿着玉佩去京城的府郡，都会帮你的。”
郑妤刚想把玉佩还到他手上，他却已经闭上了眼，一副不准打扰的样子。
“我才不想欠你人情。”她把玉佩放到他的怀里，他的衣袍那么大，刚好可以装住。
晏府似是被气笑了，只用唇说：“你不收，现在就把你丢下去，自己走回去。”
果然，郑妤几番犹豫下，还是将玉佩拿了回来，她小心地拿在怀中，没有再说话。
周纬旌已经下了车，跟随和昀走了。
他走的时候恨不得骑上马儿狂奔八百里，那决绝的样子真叫郑妤咂舌。
清冷的月光的洒下来，握着那枚玉佩，她又紧了紧身上的披衣，又看了一眼旁边昏昏欲睡的男人，第一次心里生出别样的滋味来。
可是，他是男主啊，他应该与郑媗在一起。
她不能破坏剧情，不然世界无法修复，她也不能回去了。
剩下的路途已然十分顺利，不过三日就已经到了郑府老宅。
晏府只是在远处将她放下的，她趁着夜色偷摸地赶回来，那条长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她这才发觉，此时的六月的温州已进入到“禁宵月”。
她当初回府后极不喜这里的规矩，靠大河的几个州的六月到八月会有“禁宵月”。
她惊出一声冷汗，仔细地听能听到打更的声音，远远地激荡过来，直入心肺。
接着就是笑声，这笑声虽然爽朗，但奇怪的是竟愈来愈近。郑妤惊恐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拐到了郑府门口。
那两盏明晃晃的黄纸大灯用毛笔写出的郑字，此时显得如此亲和。
她这才发现原来是府门口那两个小厮打浑发出的笑声。
她整理了情绪，走到那两个小厮面前。两个小厮见她穿的素色衣裳，也是吓了一跳，摸索着用灯笼一照，原来是四姑娘。
“四姑娘回来啦，不过大娘子和主君还在袁老太太那呢，不知何时回来，我先放你进去休息，明早我去秉主君。”
那小厮拉开了大门，屋里院内都没有几盏灯，“姑娘别见怪，现在府里就剩下几个仆人，他们都长探望袁老太太了。”
郑妤转身入府，这座大宅对于郑妤来说并没有多少记忆。
她回来时并不与其它姑娘们住一处，住的是青小娘收拾出来的旧房间。
搬到京城以后她才有了自己的院子，所以此时回来，她也只能住回青小娘的旧房。
小厮这会儿来送新的被褥，说是旧的已经不能用，也没有浆洗。
他将近四十岁带着几分慈祥样儿的长方脸儿，有一对细小不对称的眼睛，而在郑妤感激的目光下，这张长方脸儿上渐渐显出了忸怩不安的神色。
他将新的褥子交到郑妤的手上，又略带关怀道：“四姑娘定是累极了，早点休息吧，明儿就能见到大娘子他们了。”
他走了以后，郑妤将旧的那层褥子收拾出来，然后换了这张新的褥子，就翻身上床睡觉去了。
她心里有些愁，大娘子明日会怎样去诘问她呢，会不会将她赶出门去，
总之，这次是她的不对，是她的大意。完全只注意到攻略沈序了，忘记沈序逃回夏国以后郑媗的剧情了。郑媗因为包庇沈序，欺骗家里，被重打三十大板，卢氏还念在是自己的亲女儿而略有包庇呢，更何况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总之，她要想办法了。这并不是毫无胜算的，郑媗执拗，从沈序那里逃回来被郑元问责时，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张兰儿直接就骂她蠢，活该被打。
反正，救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就要做好被打的准备！
她依稀地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实有些烦闷，便打开窗一看，竟已是半雨半雾，白茫茫一片了。
原来都已经后半夜，这天亮得很快，但寒冷很快也尽数从窗外飘进来，深入骨髓地钻进她单薄的衣衫里。
她又哀怨地想：她的好心害了她，正在这种情绪中，她随即又念起了沈序。在这种反复挣扎中，淅沥的雨滴声中，她已然睡着了。
第二日，天才刚刚蒙蒙亮，混着雨滴的冷风随着进来的女子们飘扬的衣裙齐齐而入。
“四姑娘，去前厅，大娘子回来了！”
尖厉的女声响起，又怒又急。
郑妤被人拉起来，她没想到大娘子这么快地赶回来。
她没有反抗，沉了声音，“朱媪，我好歹也是府里的小姐，你就如此放肆吗?”
“哼，四姑娘要耍威风的话，等会儿去大娘子跟前耍，老奴自不敢二话。”朱媪还是极用力地将她扯起来。
郑妤揉了揉酸痛的手臂，“我自己会走，你让开！”
“那四姑娘，请吧。”朱媪极漫不经心，眼睛里都是轻蔑。
郑妤先出了房门，朱媪在后面跟着。朱媪肥胖的肉躯随着步伐抖动，看起来极为可笑，偏她还觉得神气极了，脸上是挂不住的得意神色。
当初陪同在卢氏身边侍奉的，还有一个姓乔的女孩子，大概长得比朱媪漂亮些，所以后来被卢氏送给监察御史姚荪当做侍婢了。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估计也已同朱媪一样的年纪了，朱媪本名朱运茗，叫着显老，其实年纪也不大，大致也就三十岁左右，她们都是卢氏家族从江南会和稽买的一批女使，当时她们很小，似乎是很老实的人，所以派到卢婉清身边做贴婢，等后来就陪嫁到郑氏了。
“朱媪倒是对大娘子忠心。”郑妤穿过石廊，遇到拐角的花，闻到阵阵幽香。
“正如此花一样，守着这处风景。”朱媪骄傲地说，没有听出郑妤的弦外之音。
郑妤只是笑，没有再同朱媪说话。
此时雨已经更大了，风也起了；风雨夹着草木冷冽的清香，又加上了满园子的怒号。
光含晓色清天苑，轻逐微风绕玉楼。
郑妤很快来到前厅，这处老宅子的前厅比京城的那处宅子小得多，此刻已经乌泱泱地挤了一大堆的人。
先头的是大娘子卢氏，然后是面色稍平的郑元，左右两侧坐的都是郑妤同辈的姐妹。
郑姮最是厌恶郑妤，郑娴或是出于同是庶女的境遇，也会帮她说话，“四妹，快上前来，大娘子要问话。”
郑娴的话打破了死寂的沉默，卢氏用怒极的眼光看着郑妤，厉声发问，“四姑娘，你可知错?”
郑妤听卢氏这样一质问，拿出早想好的应对之策来。
她掀开裙摆，直挺挺地跪了！
果然，这招很奏效，卢氏和主君的脸色稍有缓和。
反而是郑姮讥讽起来，“呦，四妹妹怎的跪了，你不是向来心高气傲的吗?”
郑妤正色回她，坚定有力，“又不是跪你，我犯了错，那当然得认错，知错就改是值得称赞的，大姐姐，你就没有犯过错?只是没有给人揪出来罢了。”
郑姮一听，哪里忍得了这口气，“哦，你倒是说说我犯了什么错，没有叫人揪出来?”
郑妤瞥了她一眼，“那大姐姐，我可说咯。”
“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利嘴能耍出什么花来。”
郑媗拉了她一把，郑姮气急地将衣袖抽回来。
“之前祖母不在，你去拜访她，却不小心将她的新画弄毁了，她回来十分生气，你心里害怕，便将此事栽赃给你的婢女新月，害她被祖母毒打一顿，发卖了出去。还有前几月，你私会肃国公府的小公爷，与他也是私相授受好几月，却从不敢告诉父亲，这已经损毁了府中女眷们的清誉。”
卢氏和主君一听，哪里还得了，作势站起身来就要打郑姮。
“你！你胡诌什么，别想编出什么莫须有的罪名给我好为你自己开脱，母亲父亲！千万不要信她的，你们还不知道我吗?我是多么守规矩安分的人，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
郑姮的脸色立刻变了，眼睛里的凶光就转成了疑惧不定的情绪。
这个瞬间，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分明。
郑姮忙辩解道，“倒是你们该追究她私诓骗，母亲，带不知明人家回府的事，可是差点害了全家。”
郑妤看着了郑姮，再看了眼那总是不顶用的父亲，“父亲，女儿也是受人诓骗，家中姨母的确来信，说表哥会来京赴考，好生叫我照顾好他，曾经姨母也是对我小娘多有照拂，我小娘已经离了人世，这份人情，我做女儿的，总归是要替她还了吧。”
“再者说，女儿只见过小时候的表哥，认错也并非女儿所愿，女儿心性单纯，生生叫人诓骗，心里也是实在委屈。女儿这回事的确做的不对，若父亲定要罚，女儿自然认，只求父亲留下女儿，不要叫女儿又孤苦一个人。”
郑妤依然是一点表情也没有的冷静的脸色，又像吐弃了什么似的说道：
“还有，父亲若是要家风严谨，也是不能偏私，女儿是犯了错，自然该罚。”
言语间俱是逼迫求公正之意，叫郑元也挑不出毛病来。
“那大姐姐也做了错事，是不是也得认罚。这样，外头的人才不会说您偏心，也能落得个家治清明的名声。”
郑妤终于觉得说的痛快了。
“真真是好个尖牙利嘴，你大姐姐犯错你却知道的这么清楚，你难道是有千里眼顺风耳吗?依我看，全是你编造出来诬谄你大姐姐然后好脱了你的罪。果然跟你小娘一般，狡猾极了。”
郑妤当然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可是谁让我张兰儿看过剧情啊。
卢氏在屋里来回踱步，用手捏着帕子，却仍指着跪在地上的郑妤。
她终于一改平日伪善的面容，狞厉的眼睛上面两道浓眉毛簌簌地抖动着。
“我平日是不是太纵着你了，纵得你这般言语无忌，不知天高地厚。你自己犯了错不成，还要攀诬你的大姐姐，她也是你能空口白牙诬的?”
郑元不耐烦地叫着来，他到底是更相信相陪长大的郑姮。
郑姮这会儿听到这话，又硬气了起来，“四妹妹，你如此的作风实在是该罚，我也理解你，眼看就要大罚，心中自是不甘，想要拉我一起下水，好在父亲母亲都明察事理，知我秉性，不会叫你诓骗了去。”
郑妤早就预料这种结果，她没有再在这件事上争执。
她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许是郑元急言厉色为郑姮辩护的模样刺痛了她，她坦然置之地说，“父亲，女儿在家中的日子虽然短，但是从来也安分守己，大姐姐的错处我自然知道，可您纵然知道了，却任其发展，您不相信女儿，女儿也明白。只是希望父亲看在我死去的小娘面上，饶恕女儿。”
郑元和满屋子的人都默了一默。
郑娴平日也看不惯郑姮，于是开口说了句似乎公正的话，“父亲，四妹妹也只是识人不清，用不着大罚吧。若说有没有攀诬大姐姐，找到新月姑娘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找?上哪找，新月犯了错，我祖母便将她发卖了，我也是找不到新月，三妹妹，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郑姮打断了郑娴的话，口气却平和得多。
她这是料定了没有人能找到新月，毕竟人牙子发卖的人大都是犯了错的女使婆子，她们这种有错的女使，别的京城人家也是不要的，所以，基本上已经在外地了。
“好了！都给我住嘴。”郑元终于看不惯这场面，“四丫头，你是有错，差点儿毁了全家，念在你也不是有意而为之，就罚你关一月的禁闭。”
“父亲，怎能这样堪堪罚过，她犯了这么大的错。”郑姮怒道。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以为你就全然无罪幸，四丫头刚才说的不知真假，但是我也见你整天早出晚归的，每日都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你给我安分一点，不要惹是生非。”
郑元眉头一紧，瞪圆了眼睛说道。
“官人，你怎么偏私呢。姮儿她好玩一点也没有错，这事儿你也好拿来说项。”
卢氏的表情已经从原本的冷静的脸色已经转换成了焦躁，她声音有些颤抖。
她上来抱住有些失落的郑姮，看似十分心疼。
“都是你惯的，我也不知你这主母到底怎么当的，几个姑娘都教成这样，毫无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四丫头虽然犯了错，但到底是我的亲女儿，没必要不依不饶的，说我偏私?真正偏的还是你们母女，你们平时干的害臊事还少吗?我都不好意思说。”
郑元看着她们，心中憋闷，只能说出自己心中那些已久的话了。
郑元这话更辣了，他那长脸上一对圆眼睛拎起了，很叫人害怕。
郑好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擦泪，看起来正是落絮无声春堕泪，行云有影日含羞，倒叫人生怜。
“全回去吧，我累了。”郑元松了口气。
“是的，今日早上才刚到，是不用他们小辈招呼，博承公子才来约我们公子喝酒。”和昀向郑好解释道。
听到确定的答案，她欢喜极了，“那我同如意公子一起去袁府吧。”
周纬旌刚预备点头，晏府就出声打断，“我送你。”
郑妤说实话是不想同他一路了，正想拒绝，和昀却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属下认为都不好，郑姑娘是一个女儿身，若是同两位公子回去，难免被人诟病，有损姑娘清誉。”
郑妤忙附和，“是啊，那我自己回去。”晏府挑眉道，“哦?你自己怎么回去，这里可离袁宅还远哦。”
他双手抱胸，眼神讥笑。
郑妤问，“那我让你送?不怕毁我清誉?”
晏府故作轻挑，向她靠近了点，“那我送你到附近，你自己走回去。”
郑妤见他明明是好心的主意，但没办法，他的举止配上他昳丽的容貌，难免过分轻挑，很难让她由衷地软下心来说些好话。
“那就谢谢晏府大人了。”
郑妤的长眉毛，含媚若纯的眼睛，两片猩红的略略张开的唇，半露的白牙齿，发光的脖颈，都让宴府有些失神。
郑妤光顾着紧张，没敢看晏府的脸。不然郑妤一定能看到，晏府充满欲望的眼神。
晏府则不相信这样一个同其它女子一样的弱软可以让他有这样的情感，一定是他在黎城附近待得太久了，少了女人的陪伴。
晏府从怀里掏出一块美玉，通体浑白，这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下面配着条黑色的穗子，浑圆非凡尊贵之感。
郑妤仔细一瞧，上面还雕刻一个“晏”字。他却轻轻一笑，把玉佩塞到她的手上，温和地说，“你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拿着玉佩去京城的府郡，都会帮你的。”
郑妤刚想把玉佩还到他手上，他却已经闭上了眼，一副不准打扰的样子。
“我才不想欠你人情。”她把玉佩放到他的怀里，他的衣袍那么大，刚好可以装住。
晏府似是被气笑了，只用唇说：“你不收，现在就把你丢下去，自己走回去。”
果然，郑妤几番犹豫下，还是将玉佩拿了回来，她小心地拿在怀中，没有再说话。
周纬旌已经下了车，跟随和昀走了。
他走的时候恨不得骑上马儿狂奔八百里，那决绝的样子真叫郑妤咂舌。
清冷的月光的洒下来，握着那枚玉佩，她又紧了紧身上的披衣，又看了一眼旁边昏昏欲睡的男人，第一次心里生出别样的滋味来。
可是，他是男主啊，他应该与郑媗在一起。
她不能破坏剧情，不然世界无法修复，她也不能回去了。
剩下的路途已然十分顺利，不过三日就已经到了郑府老宅。
晏府只是在远处将她放下的，她趁着夜色偷摸地赶回来，那条长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她这才发觉，此时的六月的温州已进入到“禁宵月”。
她当初回府后极不喜这里的规矩，靠大河的几个州的六月到八月会有“禁宵月”。
她惊出一声冷汗，仔细地听能听到打更的声音，远远地激荡过来，直入心肺。
接着就是笑声，这笑声虽然爽朗，但奇怪的是竟愈来愈近。郑妤惊恐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拐到了郑府门口。
那两盏明晃晃的黄纸大灯用毛笔写出的郑字，此时显得如此亲和。
她这才发现原来是府门口那两个小厮打浑发出的笑声。
她整理了情绪，走到那两个小厮面前。两个小厮见她穿的素色衣裳，也是吓了一跳，摸索着用灯笼一照，原来是四姑娘。
“四姑娘回来啦，不过大娘子和主君还在袁老太太那呢，不知何时回来，我先放你进去休息，明早我去秉主君。”
那小厮拉开了大门，屋里院内都没有几盏灯，“姑娘别见怪，现在府里就剩下几个仆人，他们都长探望袁老太太了。”
郑妤转身入府，这座大宅对于郑妤来说并没有多少记忆。
她回来时并不与其它姑娘们住一处，住的是青小娘收拾出来的旧房间。
搬到京城以后她才有了自己的院子，所以此时回来，她也只能住回青小娘的旧房。
小厮这会儿来送新的被褥，说是旧的已经不能用，也没有浆洗。
他将近四十岁带着几分慈祥样儿的长方脸儿，有一对细小不对称的眼睛，而在郑妤感激的目光下，这张长方脸儿上渐渐显出了忸怩不安的神色。
他将新的褥子交到郑妤的手上，又略带关怀道：“四姑娘定是累极了，早点休息吧，明儿就能见到大娘子他们了。”
他走了以后，郑妤将旧的那层褥子收拾出来，然后换了这张新的褥子，就翻身上床睡觉去了。
她心里有些愁，大娘子明日会怎样去诘问她呢，会不会将她赶出门去，
总之，这次是她的不对，是她的大意。完全只注意到攻略沈序了，忘记沈序逃回夏国以后郑媗的剧情了。郑媗因为包庇沈序，欺骗家里，被重打三十大板，卢氏还念在是自己的亲女儿而略有包庇呢，更何况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总之，她要想办法了。这并不是毫无胜算的，郑媗执拗，从沈序那里逃回来被郑元问责时，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张兰儿直接就骂她蠢，活该被打。
反正，救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就要做好被打的准备！
她依稀地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实有些烦闷，便打开窗一看，竟已是半雨半雾，白茫茫一片了。
原来都已经后半夜，这天亮得很快，但寒冷很快也尽数从窗外飘进来，深入骨髓地钻进她单薄的衣衫里。
她又哀怨地想：她的好心害了她，正在这种情绪中，她随即又念起了沈序。在这种反复挣扎中，淅沥的雨滴声中，她已然睡着了。
第二日，天才刚刚蒙蒙亮，混着雨滴的冷风随着进来的女子们飘扬的衣裙齐齐而入。
“四姑娘，去前厅，大娘子回来了！”
尖厉的女声响起，又怒又急。
郑妤被人拉起来，她没想到大娘子这么快地赶回来。
她没有反抗，沉了声音，“朱媪，我好歹也是府里的小姐，你就如此放肆吗?”
“哼，四姑娘要耍威风的话，等会儿去大娘子跟前耍，老奴自不敢二话。”朱媪还是极用力地将她扯起来。
郑妤揉了揉酸痛的手臂，“我自己会走，你让开！”
“那四姑娘，请吧。”朱媪极漫不经心，眼睛里都是轻蔑。
郑妤先出了房门，朱媪在后面跟着。朱媪肥胖的肉躯随着步伐抖动，看起来极为可笑，偏她还觉得神气极了，脸上是挂不住的得意神色。
当初陪同在卢氏身边侍奉的，还有一个姓乔的女孩子，大概长得比朱媪漂亮些，所以后来被卢氏送给监察御史姚荪当做侍婢了。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估计也已同朱媪一样的年纪了，朱媪本名朱运茗，叫着显老，其实年纪也不大，大致也就三十岁左右，她们都是卢氏家族从江南会和稽买的一批女使，当时她们很小，似乎是很老实的人，所以派到卢婉清身边做贴婢，等后来就陪嫁到郑氏了。
“朱媪倒是对大娘子忠心。”郑妤穿过石廊，遇到拐角的花，闻到阵阵幽香。
“正如此花一样，守着这处风景。”朱媪骄傲地说，没有听出郑妤的弦外之音。
郑妤只是笑，没有再同朱媪说话。
此时雨已经更大了，风也起了；风雨夹着草木冷冽的清香，又加上了满园子的怒号。
光含晓色清天苑，轻逐微风绕玉楼。
郑妤很快来到前厅，这处老宅子的前厅比京城的那处宅子小得多，此刻已经乌泱泱地挤了一大堆的人。
先头的是大娘子卢氏，然后是面色稍平的郑元，左右两侧坐的都是郑妤同辈的姐妹。
郑姮最是厌恶郑妤，郑娴或是出于同是庶女的境遇，也会帮她说话，“四妹，快上前来，大娘子要问话。”
郑娴的话打破了死寂的沉默，卢氏用怒极的眼光看着郑妤，厉声发问，“四姑娘，你可知错?”
郑妤听卢氏这样一质问，拿出早想好的应对之策来。
她掀开裙摆，直挺挺地跪了！
果然，这招很奏效，卢氏和主君的脸色稍有缓和。
反而是郑姮讥讽起来，“呦，四妹妹怎的跪了，你不是向来心高气傲的吗?”
郑妤正色回她，坚定有力，“又不是跪你，我犯了错，那当然得认错，知错就改是值得称赞的，大姐姐，你就没有犯过错?只是没有给人揪出来罢了。”
郑姮一听，哪里忍得了这口气，“哦，你倒是说说我犯了什么错，没有叫人揪出来?”
郑妤瞥了她一眼，“那大姐姐，我可说咯。”
“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利嘴能耍出什么花来。”
郑媗拉了她一把，郑姮气急地将衣袖抽回来。
“之前祖母不在，你去拜访她，却不小心将她的新画弄毁了，她回来十分生气，你心里害怕，便将此事栽赃给你的婢女新月，害她被祖母毒打一顿，发卖了出去。还有前几月，你私会肃国公府的小公爷，与他也是私相授受好几月，却从不敢告诉父亲，这已经损毁了府中女眷们的清誉。”
卢氏和主君一听，哪里还得了，作势站起身来就要打郑姮。
“你！你胡诌什么，别想编出什么莫须有的罪名给我好为你自己开脱，母亲父亲！千万不要信她的，你们还不知道我吗?我是多么守规矩安分的人，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
郑姮的脸色立刻变了，眼睛里的凶光就转成了疑惧不定的情绪。
这个瞬间，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分明。
郑姮忙辩解道，“倒是你们该追究她私诓骗，母亲，带不知明人家回府的事，可是差点害了全家。”
郑妤看着了郑姮，再看了眼那总是不顶用的父亲，“父亲，女儿也是受人诓骗，家中姨母的确来信，说表哥会来京赴考，好生叫我照顾好他，曾经姨母也是对我小娘多有照拂，我小娘已经离了人世，这份人情，我做女儿的，总归是要替她还了吧。”
“再者说，女儿只见过小时候的表哥，认错也并非女儿所愿，女儿心性单纯，生生叫人诓骗，心里也是实在委屈。女儿这回事的确做的不对，若父亲定要罚，女儿自然认，只求父亲留下女儿，不要叫女儿又孤苦一个人。”
郑妤依然是一点表情也没有的冷静的脸色，又像吐弃了什么似的说道：
“还有，父亲若是要家风严谨，也是不能偏私，女儿是犯了错，自然该罚。”
言语间俱是逼迫求公正之意，叫郑元也挑不出毛病来。
“那大姐姐也做了错事，是不是也得认罚。这样，外头的人才不会说您偏心，也能落得个家治清明的名声。”
郑妤终于觉得说的痛快了。
“真真是好个尖牙利嘴，你大姐姐犯错你却知道的这么清楚，你难道是有千里眼顺风耳吗?依我看，全是你编造出来诬谄你大姐姐然后好脱了你的罪。果然跟你小娘一般，狡猾极了。”
郑妤当然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可是谁让我张兰儿看过剧情啊。
卢氏在屋里来回踱步，用手捏着帕子，却仍指着跪在地上的郑妤。
她终于一改平日伪善的面容，狞厉的眼睛上面两道浓眉毛簌簌地抖动着。
“我平日是不是太纵着你了，纵得你这般言语无忌，不知天高地厚。你自己犯了错不成，还要攀诬你的大姐姐，她也是你能空口白牙诬的?”
郑元不耐烦地叫着来，他到底是更相信相陪长大的郑姮。
郑姮这会儿听到这话，又硬气了起来，“四妹妹，你如此的作风实在是该罚，我也理解你，眼看就要大罚，心中自是不甘，想要拉我一起下水，好在父亲母亲都明察事理，知我秉性，不会叫你诓骗了去。”
郑妤早就预料这种结果，她没有再在这件事上争执。
她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许是郑元急言厉色为郑姮辩护的模样刺痛了她，她坦然置之地说，“父亲，女儿在家中的日子虽然短，但是从来也安分守己，大姐姐的错处我自然知道，可您纵然知道了，却任其发展，您不相信女儿，女儿也明白。只是希望父亲看在我死去的小娘面上，饶恕女儿。”
郑元和满屋子的人都默了一默。
郑娴平日也看不惯郑姮，于是开口说了句似乎公正的话，“父亲，四妹妹也只是识人不清，用不着大罚吧。若说有没有攀诬大姐姐，找到新月姑娘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找?上哪找，新月犯了错，我祖母便将她发卖了，我也是找不到新月，三妹妹，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
郑姮打断了郑娴的话，口气却平和得多。
她这是料定了没有人能找到新月，毕竟人牙子发卖的人大都是犯了错的女使婆子，她们这种有错的女使，别的京城人家也是不要的，所以，基本上已经在外地了。
“好了！都给我住嘴。”郑元终于看不惯这场面，“四丫头，你是有错，差点儿毁了全家，念在你也不是有意而为之，就罚你关一月的禁闭。”
“父亲，怎能这样堪堪罚过，她犯了这么大的错。”郑姮怒道。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以为你就全然无罪幸，四丫头刚才说的不知真假，但是我也见你整天早出晚归的，每日都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你给我安分一点，不要惹是生非。”
郑元眉头一紧，瞪圆了眼睛说道。
“官人，你怎么偏私呢。姮儿她好玩一点也没有错，这事儿你也好拿来说项。”
卢氏的表情已经从原本的冷静的脸色已经转换成了焦躁，她声音有些颤抖。
她上来抱住有些失落的郑姮，看似十分心疼。
“都是你惯的，我也不知你这主母到底怎么当的，几个姑娘都教成这样，毫无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四丫头虽然犯了错，但到底是我的亲女儿，没必要不依不饶的，说我偏私?真正偏的还是你们母女，你们平时干的害臊事还少吗?我都不好意思说。”
郑元看着她们，心中憋闷，只能说出自己心中那些已久的话了。
郑元这话更辣了，他那长脸上一对圆眼睛拎起了，很叫人害怕。
郑好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擦泪，看起来正是落絮无声春堕泪，行云有影日含羞，倒叫人生怜。
“全回去吧，我累了。”郑元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