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

    街市灯火通明,行人却不多,整条街上都有些寂寥,特别是前几时还下了雨,青石砖上还湿润润,泛着水光。

    郑泽骑马在前充作顶马引路,后面跟一乘皂顶全黑的轿子急步快走,经西大市街,往北进到御街西口,停在雍亲王府门前。

    郑泽翻身下马,急步走上台阶,抬手拍响门环。

    府门立即打开一条缝儿,睡眼惺忪的小厮下人探出头来。

    郑泽一抱拳,凑上去耳语了几句。

    小厮缩回头去,一边让人去给王爷报信,一边命人打开大门,将那乘皂顶全红的轿子直接抬进了王府。

    皂顶全红的轿子绕过平安殿,一直抬到西花厅滴水檐前,这才款款落轿,轿帘掀起,一个穿着黑色一裹圆斗篷遮挡严实的人径直走进西衣厅。

    雍亲王府管事迎上,伺候着解下斗篷,原来是郑府的主母卢氏。

    卢氏抬脚下辇,随王府的一个嬷嬷进王妃的卧房去了。

    这个卧房宽敞干净,里面摆的各种器物看起来都珍贵异常。

    雍亲王妃端坐于桌前,见卢氏来了,只是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卢氏忙将那点礼物交给旁边的嬷嬷,然后用手帕擦了擦脸,小心翼翼地进来了。

    卢氏穿的是双层蚕丝绿荷袍,然后合宜地挽了整齐的云髻,此刻挪步进来,衣袖也翩翩。

    雍王妃的卧房燃了几十支烛火,所以十分明亮,全室内都是一览无遗的。

    卢氏刚坐下,就有嬷嬷奉了茶上来。

    喝着香茶,闲聊几句,卢氏正而在出神,又想起王爷来,便问道:“王爷近来可还安好?”

    什么好不好的,就是老样子。”雍亲王妃放下茶盏,淡淡的说。

    “王妃,今日我过来,是为了姮儿,她没见过令郎,毕竟也是未来的夫君,她想与令郎见个面,培养培养感情。不知王妃同意吗?”卢氏小声问道,已经是伏小做低的姿态。

    “这有什么不可以,要不改明儿,我让他登门去,姮儿一定高兴。”雍亲王妃微微颔首,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有意卖她一个人情。

    “那当然好,我们家的姑娘就是这么个性子,王妃与我都年轻过,还不知道她们这些女儿家什么心思嘛!令郎这么优秀,是我的姮儿有福气。”卢氏听罢,双目炯炯有神。

    “也是,我看那个晏府不就常登你家的门,许是又看中你们家哪个姑娘吧。”雍亲王妃装作没事人似的随口一问。

    卢氏登时吓白了脸,只心里一惊,觉得雍亲王妃是在问她的罪,因为雍亲王与秉政王本就是政敌,她扯着笑脸解释道:

    “这都怪我家那个不省心的四丫头,只见过晏府一面,就说喜欢了,闹着要嫁,我们做父母的,自然也是没有办法,便常常厚着脸邀他上门,不过人家已经拒绝了这门婚事。看来,四丫头也是没有那个福气,果然,没有缘分的事,是不能强求的。以后,我们家,才不干这种蠢事了。”

    卢氏向雍亲王向说了这事的缘故,一面委屈求全,低声下气好言的模样,成功让雍亲王让消了气。

    “那就行,你还是不要耽误了四丫头。”雍亲王妃无可不可地点点头,吩咐卢氏:“她只是岁数小,不懂事,你不要因此怪罪她,记得,给她也挑个好的夫家。”

    卢氏郑重地点头。

    眼前雍亲王妃的茶杯又空了,阿玉便又来奉茶,顺便又添了一盏灯,燃在桌子,灯花跳跃着,晃得卢氏却有些心慌。

    “既如此,也不好打扰王妃休息了,臣妇就先告退了。”卢氏怅然道。

    “阿玉,送送郑氏夫人。”雍亲王妃喝着茶道。

    “夫人,这边请。”阿玉引着卢氏出去了。

    静默半晌,雍亲王妃怒得摔了茶杯,怒道:“什么东西,也敢当墙头草!”

    众人吓得赶紧跪下,无人敢劝一句话。雍亲王妃嗤笑一声,吩咐道:“叫二公子过来。”

    众人虽不明所以,都赶紧地退下,然后就让阿云去找周淮安。阿云是周淮安的婢女,周淮安最喜欢她。但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阿云最多也就做个妾。

    阿云长得并不算十分貌美,两瞳略宽,眼距略短,鼻子小而精巧,嘴唇薄而似无,身子骨似柔软可欺,反正长的得虽然不美,倒像个十足的狐媚子。

    阿云回到二公子的院里,正急急欲找,忙大声唤道:“二公子!二公子…”

    她正欲探查,倏然眼前一黑,眼皮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只听到那人笑着说道:“云儿,可是找我?”

    语气亲密旖旎,旁若无人。

    “哎呀!还是这么不正经,王妃找你!”阿云挣脱了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腰上一紧,被拉进了一个清冽松雪香的怀抱。

    “母亲找我什么事?”周淮安对阿云上下一打量,将她无措惊慌的神情尽收眼底。

    “许是因为郑姮姑娘,她要你明天登门去。”阿云用力挣脱,径自向内院走去。

    阿云姑娘一进屋,迅速回身又向外张望了一下,见周淮安还是无所谓的样子,便转身将房门关得紧紧的。

    周淮安无奈地笑了,然后转身出院子。

    雍亲王妃还在房里等他,下人送的饭菜是一点也没吃,都摆在桌子上,连余温也没有了。

    进来的男子穿着月白色衣袍,服饰领口系紧,领口转圈淡青色,呼应着他衣袍上的青竹,一边儿绣着一只待振而飞的仙鹤。

    他身姿挺拔,颇有遗世之风,只是面上还是还挂着不得体的笑。

    “你…来得这么迟,有没有规矩!”雍亲王妃吼道,“给我正经点!”

    雍亲王妃正欲站起来,向他走近些,可是刚抬着脚,宽大的衣袍就绊住了她,还未惊呼出声,不想就被周淮安稳稳地扶住了。

    “母亲,何必动怒,有什么就同儿子说。”周淮安将她扶好重新坐下。

    雍亲王妃这回真的不生气了,看了看他,问道:“你还记得郑府的大姑娘吗?”

    周淮安也理了衣袍坐下。“知道,母亲不是有意撮合她与我吗?”

    雍亲王妃平淡道:“我知道,你只喜欢你院子里的那个贱婢。可是,阿云只是一个奴婢,上不得台面。若不是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都是要将她卖出去的!现在,你好好听话,把郑姮给我娶回来,你纳谁为妾,纳多少个妾,我也是不管的。”

    周淮安有些意外,“母亲就为这事想的茶饭不思?”

    在周淮安的印象中,雍亲王妃一直都是如此沉着冷静的人,不是确实有难处,断不会影响到她正常的心情。

    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氛围很凝重,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不仅是你,还有你大兄!”雍亲王妃这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不待周淮安问,雍亲王妃就打断了他,继续说道:“逸儿身边的子恩来禀,说是他与袁家的那个庶女有首尾!这事若是让令颐知道了,这婚事不就黄了?”

    “你们兄弟两个就是贱命,高门贵女不喜欢,就喜欢低贱的,那些个女人,她们不勾引你们,她们怎么翻身!”雍亲王妃感到头疼,她已经好久没有犯过头疾了。

    “母亲,大兄也是一时糊涂,不如,让我去劝劝他。”周淮安慌忙扶着雍亲王妃在那书架旁的睡榻上躺下。

    “你也有脸去劝!反正,如果你们把各自的婚事搞黄了,就再也别回这个府!”雍亲王妃费力地揉着脑袋,然后用目光示意他退下。

    周淮安会意,不敢再烦扰母亲,正欲退下,又听得她说道:“明日给我登门去!”

    “儿子谨记。母亲好好歇息。”周淮安低声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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