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府小院之回廨,阳光正好,不会烫人,微风拂动时,又有清香阵阵。郑妤正坐在此处做绣活,旁边放着几本女书,讲的都是女德规训。

    郑妤见那几本书,就觉得头痛。

    ??过来奉茶,吩咐外面的人放下外面廊檐下挂着的苇箔帘拢,然后光线就暗淡下来,郑妤有些瞧不见,就把绣活放下了。喝了口热茶,感到心中一阵舒爽。

    ??却低着头,将廊外的一朵花摘了,放在手中揉磋,很是气恼的模样。

    郑妤知道她为何烦恼,但还是有心逗她,??的性子总是急踩,往后还需她多番教导,于是她故装无知地问她:“怎么了,这花惹着你了?”

    ??正是等着她问,将手中的花抛了,来拿起那几本书,质问她:“还问怎么了,大娘子为何要给你这几本书,你心里不清楚吗?真是太过分了,姑娘你都没说话,就私下把你的亲事定了。”

    郑妤却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十分可爱,与原来平时那种故作拘谨规束的模样比较起来,更有个人样。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晏府大人吗?之前巴不得他赶明儿就登门提亲。”郑妤语气淡淡的,望着这回廊处的落花。

    “什么嘛,这不一样!姑娘的亲事要自己决定,此时替你办亲事,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就是为了给病重的萧氏冲喜呢,这也太不尊重姑娘了。”

    “这有什么,旁的人全都在羡慕我呢。”郑妤故意逗她。

    “女子成婚本就是大事,哪个姑娘不与未来夫君相处个一年半载,而你们相处才多久啊,就成婚。若是你自愿的,我也不说什么,可这是在逼迫你啊,你都没有选择的权利,日后你婚事不幸,又找谁去啊。”

    “那个萧氏也真是有脸,当初把姑娘送去庄子,可少不得她与卢氏,如今竟有脸让你给她冲喜,她怎么不让她的嫡孙女去,就是仗着我们姑娘好欺负!”

    ??越说越觉得气恼,感觉都快被气哭了。

    见她这样,郑妤无奈地苦笑一声,说道:

    “怎么啦,你当我愿意嫁,晏府就愿意娶?再说了,他是人,若不是他表现得对我有意,大娘子才不会让我嫁去。”

    郑妤见??这样关切自己,不免心生爱怜,她轻柔地向她招手,“过来,我替你擦擦泪,不要叫人看了笑话。”

    听到这温柔的嗓音,??的泪便如决堤般而下,她赶忙去到郑妤面前,伏在她的膝上,轻轻地抽泣。

    “怎用如此,姑娘我又不是去赴死。何况,你姑娘又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我不愿意,自是不会嫁的。相信宴府也总归是能明白我的。”

    “姑娘,你真不嫁,说起来,这也是难得的婚事了,晏大人会一直等你吗?”

    ??在极力思索,她内心也很矛盾,她想让姑娘嫁,却又不想这样嫁…

    “好啦,我长这么大以来,做什么事都是向来自己考虑清楚,我不想嫁,而且要利用这次的事,出一口气!”

    郑妤好整以暇,说出话来不疾不徐。

    ??自是一脸茫然,但见郑妤这样,她知道姑娘心里已经暗暗有了打算。

    二月二十四日,宴府回了京,郑元马上邀了他过来相商婚事。

    当宴府风姿绰约的身影出现在郑府时,郑妤已经看清楚了府中其他姑娘的表情,特别是郑姮,都恨不得咬碎了牙。

    郑元粗中有细,忙向外说道:“妤儿,你进来。其他院里的散了!”

    郑媗和郑娴没有犹豫地走了,她们不稀得见四姑娘的亲事。

    郑媗却独留下来,郑姮注意到了,便问道:“大姐姐,你不走吗?看这有什么意思,隔壁街的新的吃食铺子开了,我们去瞧瞧?”

    郑姮依旧不动,眼睛直盯着里屋,“我不去,要去你去!”

    郑媗明白她在生气,只能略微摇了摇头。郑娴也过来拉着郑姮走了。

    “傻姑娘,瞧不见吗?你的亲姐姐打扮得那么招摇,为了谁啊,我劝你啊,别去触她的霉头。”郑娴凑趣地说。

    郑媗回头看了一眼那僵直站着的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头明得跟镜子似的,没有再说什么。

    郑姮心中发堵,正欲抬脚而走。

    旁边的草丛里,传来交谈声。

    “哎,咱们姑娘这次可是翻身啦,看以后还有谁敢瞧不起我们姑娘!”

    ??极高兴地说,可她面部表情极夸张,这高兴之中就带着几分不可信。

    “说起来算是嫁的极好了,可是大房里头的那个大姑娘不是与雍亲王府正在说亲吗,这不比四姑娘更显赫?”另一个细瘦的小丫鬟说道。

    “切!雍亲王那个小儿子有多风流你不知道啊,那日,大娘子带着大姑娘去拜见雍亲王府时,那个小儿子却不在,我听说,是去了春风楼啊。那种污糟地方,指不定他身上也是染了什么病,才叫王妃那么着急结亲。”??说得眉飞色舞,神情和语气中又透出不小的嫌弃。

    “怎会,大娘子那么疼爱大姑娘,难道会推她入火坑?”另一个丫鬟感到不解,抢着说道。

    “那可难说,大娘子那么贪财的一个人,嫁去雍亲王府,有面的可是她。

    反正,要我嫁的话,还是选晏大人,他现在可是朝廷重臣呢!”

    郑姮已经被这番话气得红了脸,

    她着急走了,想知道雍亲王的那个二公子是不是真的如此,真的如此,她才不嫁!

    而大厅内,晏府才落座,小厮便上来奉茶,然后识趣地将他带来的一小堆礼物拿了出去,空出位置来让他坐得舒服。

    这么安静下来,郑元反倒不知说什么好,眼前的人儒雅俊秀,又似若既若离。

    晏府端起茶盏注视着杯中正在沉浮的茶梗,直挺如舟,微微浮动,他没有喝,就这么凝视了一会儿,随手放下了茶盏,轻声说道:“郑大人,听说令尊病了?”

    郑元汗流浃背,他慢声细语道:“是,偶感风寒而已。哎,不说这个!今天叫晏大人过来,是为了小女的婚事。”

    说到此处,郑妤正好进来了,她刚才去偏殿端过来两盘糕食。这是郑元的好东西,她平时可吃不到这么好的。

    郑元见她来的不仅慢,还去端吃的,顿时挂不住脸,斥了她一声:“这有客人呢,你干什么,真是失礼。”

    郑妤却笑了,她微微点头,忽闪着大眼睛,径直走到晏府面前,把两盘子吃食放下,然后说道:“客人来了,女儿自然要好好招待,父亲有什么好责怪的。”

    郑元见她这般忤逆他的意思,刚想发火,随即又想到正事,只能压下这点火,扯出慈仁的笑来,“妤儿有心,快去坐,晏大人会知道你的心意的。”

    晏府的眼神从郑妤进来的那刻就没离开过她身上,郑元瞧得清楚,自以为这桩婚事是十拿九稳了。

    晏府听郑元这么说,挑眉一笑,言语清晰:

    “郑大人,有话你就直说吧。”

    他这么说着,手里捏起一块酥饼,咬了一口,然后对旁边的郑妤笑道:“妤姑娘有心了。”

    郑妤却没有回他,甚至是冷着脸。

    郑元见他们这样,估计是十分熟络,自己反像个外人,登时心有所难,忽而又一笑,“妤儿,你自己问他可好?”

    郑妤喝茶的手也是一顿,她真没想到郑元这么不要脸面,叫自己的女儿向男人求亲,这不就是自奔为眷,死皮赖脸吗?

    郑妤沉思半晌,笃定地说:

    “晏大人,你想娶我吗?”

    晏府本来听他们说话,有些不明所以,听郑妤这么直接了当的话,已经有些措手不及,他内心多想直接跟她应下。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京中美艳双绝的女子选了她。

    有人告诉他,是心选的,不是他选的。

    他还是理智大于冲动,他见郑妤虽然这样问,面上却没有任何期待与羞涩之意,仿佛只是在应付郑元。

    她是被逼了吗?

    她原来不想嫁。

    宴府心里窝火,只故作不在意地道:“愿与不愿不都在姑娘自己吗?”然后又看向了旁边期待的郑元,“许是晏某与郑姑娘做了什么事,让郑大人误会了,晏某只是想与郑大人交个朋友而已。”

    郑元似乎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只突然间就兴致全无,寡淡地说:

    “原是妤儿一相情愿,倒叫大人看笑话了,丢人显眼的东西,还不退下。”

    郑妤却没何任何的羞恼。只是向他行了礼,冷冷地说道:“那女儿告退。”

    郑妤转身出去,只留给郑元一个背影。

    郑妤心中略有盘算,??也从外边进来找到了郑妤。

    郑妤见她欢笑的模样,向她问道:“怎么样,办妥了?”

    “回姑娘,奴婢按您说的做了,你是没看见大姑娘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还大家闺秀,真真笑死个人。”??朗声大笑起来。

    “那如烟呢?”郑妤问道,

    如烟这个小丫头虽然忠心,但有可能藏不住事儿,主要是郑妤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哦!如烟说她有点心慌,奴婢也是不放心,送她回去了,这才过来。”

    ??得意地望向郑妤,“姑娘,接下来怎么办?”

    郑妤放心地点点头,然后回头望了一眼屋内,低下头小声向她说道:“去把我不能与晏府结亲的消息传给大房,说他唯嫡女不娶。还有,雍亲王府那边的人安排好了吗?”

    ??听到郑妤的安排后,忍不住笑了,

    “好的,奴婢马上去办,必定办的妥帖。”

    郑妤望着??远去的背影,略有沉思。

    原书中,卢氏的确想攀上雍亲王府,雍亲王妃因为周淮安宠爱一个婢女,甚至想要娶她为妻,所以便着急要替她娶妻。郑姮这会儿正好送上了门,雍亲王妃便将就了,反正也是三品大员的嫡女。

    郑姮的确顺利嫁过去了,可能因为二月春为了原女主最后的大团圆结局,最后还是让周淮安爱上了郑姮,至于那个婢女就被郑姮发卖了,郑姮婚后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当初,这处是最被读者诟病的。

    因为书中的郑姮与卢氏无恶不作,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郑妤的死,郑姮也是有份,可是最后她们竟只用那么忏悔一下,就依旧过上了幸福生活。

    可是,郑妤不会让郑姮和卢氏今世这么好过。

    花妍院。

    夕阳的余晖斜斜照射在栏杆月台上,勾勒出一片柔和。

    里头传来女人抽泣的声音,众人一听,忙向四外挪动,卧房转瞬挪开了一小块地方。

    郑姮在床前哭泣,已经打碎了一地的东西。

    她哭得厉害,两边的发髻都乱了。

    下人们去禀了大娘子卢氏,卢氏此刻终于急吼吼地赶来,见她这般不争气,半是心疼半是气恼地说,“有什么好哭的,你哭得这么厉害,是要叫四院的人看你的笑话?”

    郑姮听到卢氏的声音,慢慢地抬起头,但还是轻轻地抽泣着,也不说话。

    卢氏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连朱媪也没有留下。

    卢氏心里已经感到不踏实,压下来,安慰她:“姮儿,你是不是听了下人的风言风语?”

    郑姮见她这么小心翼翼,心中那份怀疑已经信了五分,她幽怨地开口,

    “娘,他们说你给女儿找的亲事并不是为了女儿的幸福,而是为了你自己的体面,是不是真的?”

    卢氏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真不明白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笨家伙,旁人挑拨的话你也信,那雍亲王府多好啊,嫁过去你和我多少都算是皇家国戚了,旁人羡慕都来不及,你倒还怨上了。”

    郑姮见卢氏说的不像是映骗她的话,但还是不敢完全相信,“那他们说雍亲王的那个二公子十分风流,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卢氏更觉得无奈了,“原来你就是为这个哭,你到底从哪听来的,人家比起今天的晏府大人也是毫不逊色的,我还担心人家看不上你,你倒还嫌弃上了。你既如此不信我,那你就自己找夫婿,往后不要再烦我半分!”

    郑姮听卢氏这么一说,多少放下心来,但她为让自己完全放下心,她便问道:“那我可以见见周公子吗?”

    卢氏立即估摸出她的心思,她松下口气,“可以。那我与王妃讲一声,把周公子约出来让你们见见。”

    郑姮还来不及欣喜,卢氏又说道,“你可给我打起心思,给人家留个好印象,知道吗?”

    卢氏见郑姮已经展露笑颜,放下心来,环顾了四周,见满地的狼籍,最终挥挥手,“把你的屋子收拾好,然后叫红玉给你重新上妆,可别让她们见着你这样。”

    卢氏把郑姮从地上扶起来,刚坐下,朱媪便急急地闯了进来,“大娘子!”

    卢氏严厉地睨了她一眼,然后替郑姮用帕子擦脸,冷冷地问:

    “什么事?你该进来吗?”

    朱媪一时被吓到,刚才脸上的着急之色已经转变成了不知所措,她犹豫了一下,凑近卢氏的耳边悄悄嘀咕。

    讲完后,朱媪退到一旁,观察着卢氏的反应。

    卢氏没有笑也没有怒,只是有些惋惜,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嫌弃地道:“果然是贱命,连这点福气也没有。”

    郑姮不明所以,就听卢氏接着说,“现在她的婚事没了,当初之所以决定让四丫头来,是因为觉得她的婚事能让咱们家沾点光,毕竟,你大哥哥也快科考了,将来晏府大人会看在这份关系上多提点一下他。”

    “可是现如今!姮儿,你呢?雍亲王妃是绝对不会同意冲喜的,现在,你也就待在房里不要出去,主君的心情肯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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