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姑娘让我告诉你,她身上没有旁的伤口,叫你莫担心。”

    妇人从屋内走出来,含着笑意对裴元俭道。

    “多谢。”裴元俭送她往门口走。

    妇人瞧着他英俊冷冽的面容,心道也不枉今日睡的晚些,能见到两个跟画里走出一样漂亮的人,瞧着便让人心情大好。

    放松之下,又瞧着裴元俭虽冷,却并不轻易发怒,便没忍住多了几句嘴:“你那小娘子是个坚强有主见的,她不爱说,你却不能当做理应如此。你是她郎君,便要多承担些。”

    “等你把她的心捂热了,你不问她也会告诉你。”

    裴元俭脚步一顿,妇人却没发现,站在阶下告诉他不必送了,“疼妻者得百金。小伙子你前程远大。”

    妇人远去,身影渐渐与夜色融合,裴元俭这才转身往回走。

    等开门,就见到姜回已经换好衣裳,正立在屋中,他抬眸时她的目光便正巧迎上来。

    月色深隐,书灯凿壁铺银,素素千光柔柔洒在少女脸颊,朦胧勾出透雪如玉的俏丽脸庞,无端显出几分安静的乖巧。

    裴元俭眸光微怔。

    姜回一直看着他,自然察觉到他眼中细微的变化,这人,也会有除了冷脸其他的表情?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促狭的捉弄心思,于是,她朝着他走近,停在他身前,却没有迈出门槛。

    两人一内一外,眼神对视,姜回微微歪头:“裴大人,我乖乖站在屋内没有动,是不是很安分守己?”

    她眸光直白,热烫的像是正午日光,裴元俭微微侧脸,避开她的眼神。

    “走吧。”

    姜回却不动,等他疑惑转头。

    她才定定道:“裴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裴元俭微微蹙眉。

    又是这样,又是沉默。

    姜回只觉一口气在五脏六腑乱窜,让她控制不住躁动的情绪,可她越生气,就越是平静。

    抓住了裴元俭的“弱点”,她就可以利用,甚至得寸进尺,她垂了垂眼睫,缓缓伸出白嫩掌心,语气没有半点对情人的羞涩,反而冷的像冰:“牵手。”

    裴元俭脸色有瞬间不自然,却又惊于她突变的冷漠。

    姜回却很淡定,漆黑的瞳孔一闪而逝恶劣:“抱也抱了很多次,牵手也牵了一路,现在裴大人想半途而废,始乱终弃吗?”

    裴元俭脸色紧绷:“姜回!”

    “终于肯理我了?”她面色平淡,胸口那股憋闷终于压退少许,却有更汹涌的陌生情绪涌上来。

    “裴元俭,我这样对你你就生气。那你呢?你当我是什么?你想理便理,不想理就沉默,难道我不是人?我不会生气?”

    “我讨厌这样猜来猜去,你对我不满大可直言!”

    “那你呢?你当我是什么?我又是你的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想我问,问了却又百般隐瞒!”

    裴元俭紧紧攥着拳,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

    “是不是谢如琢问,你就会直言相告!”

    “你莫名其妙。”姜回盯着他,冷冷道。

    “好。”裴元俭冷静下来,慢慢松开手,连自己都觉得这股情绪来的莫名可笑。

    他背脊挺直,可许是月光太淡,只剩无边黑暗将他笼罩,显得有些,孤寂和落寞。

    “你站住。”姜回拦住他。

    “如果你是问我身上的毒,那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从生下来便一直有。”

    “我之所以要回宫,其中之一便是为了解毒。解毒差一味重要的药引,便是下毒之人的心头血。”

    “那夜是宁妃用香将我体内的毒引发,我本以为下毒之人是她,而那地牢和她有关,所以我才会冒险去见那地牢之中的女人,但经过今晚,我确认了不是。”

    “我自己尚且一头乱麻,要怎么去和你说?”

    “至于谢如琢,”姜回皱皱眉,“他并不知道我中毒一事。”

    姜回冷静道:“他若是要问,我不会告诉他。”

    她声音淡淡,眼神毫无躲闪,显然说的是真话。

    “是我不该问。”裴元俭冷淡道。

    那日不欢而散后,裴元俭送她回宫,第二日却没有再出现在皎月宫。

    绥喜问了一句,得到的答案是东羯族来访,裴大人事忙,陛下准许他不再任宫中禁卫。

    但姜回还是从嘴漏的太监中得知,是裴元俭主动请辞。

    倒是谢如琢每日照常点卯教她习字识文,一晃半月过去。

    春日正盛,千峰争攒,万壑绝历,京郊围场草短连天,肥兽逐猎。

    按说该到围猎之时,却不得不因东羯族来访而取消。

    皇帝一时不快,便有朝臣进言,这迎接东羯族大典便在京郊猎场举行,东羯族野心勃勃,不臣之心蠢蠢欲动,借围猎展示我北朝君臣雄风,向东羯族以威慑,也可扬我北朝国威,此乃一举两得。

    皇帝龙心大悦,当即准奏。

    地点重新改定,自然要重新布置,于是过去半月耗费无数人力金银建造的楼宇便被弃置。

    这些都比不过皇帝心意。

    眼见东羯族入京之期临近,这随行名单便也迫在眉睫。

    太医护卫和前朝官员自不必提,难的是这后宫。

    听说东羯族的五公主也会前来,那么自然免不了后妃和大臣女眷陪侍。

    宁妃和正得盛宠的贞淑仪无可置喙,难得是这有孕的安贵人和长公主。

    陛下膝下子嗣虽不算凋零,却也不算多,若这安贵人所怀是皇子,那地位可就大大不同。

    至于长公主,乃先帝嫡出公主,又与陛下兄妹情分深重,也该添上,但这毕竟是接待他国朝臣而不是玩乐,这一来,人就有些太多了。

    是以负责的官员一时拿不准,又哪个都不敢得罪,便宁多勿少的都写上去交于陛下定夺。

    却辗转两日都没等到陛下答复,他不得已去御书房求见,却正巧碰见宁妃正在里面服侍。

    候了半日,眼见即将宫门落锁,无功而返,他迫不得已正要扬声开口。

    被陛下身边的大太监拦住。

    大太监敛着眉,恭恭敬敬却又不留余地:“温大人,陛下现下不得空见您,还请明日再来。”

    “我,这。”温朴名很是急躁却又怕惹怒。

    “还请公公帮忙通禀,微臣实在有急事求见陛下。”

    大太监沉眉拒绝:“温大人,陛下实不得空。”

    这是明晃晃的推辞。

    温朴名脸色涨红,敢怒不敢言,只好悻悻离去。

    谁知,走到半路,宁妃身边的绿仪却将他拦住。

    “温大人似乎有急事,不知我家娘娘能否帮的上忙?”

    温朴名大喜:“臣正在为围猎随行人员一事苦恼,上了折子却久久等不到陛下答复,若宁妃娘娘愿意相帮,替微臣问上一句,微臣感激不尽。”

    “这事,倒也不难。”绿仪顿了顿。

    “只是陛下正在头痛,娘娘好不容易请了位清微真人寻得一味丹药能替陛下缓解,温大人此事说小不小,说大却也。若是此事扰了陛下服食丹药,怕是惹陛下不快。”

    绿仪边说,边打量温朴名的神色,见他隐有退意,便适时开口:“不若回禀娘娘,请娘娘做主。”

    “如此,”温朴名有些犹豫,又想到自己几日辗转难安,怕是陛下短日内也不会给他答复,毕竟他这事确也不大。

    “那便劳烦宁妃娘娘了。”他最后道。

    宁妃是酉时三刻离开的御书房,她身后跟着位白须黑发的道人,头戴浩然巾,一袭玄色斜襟道袍,长须理的一丝不苟,倒真有一股超然尘世,百病不入的仙人模样。

    “陛下病体久久不愈,瞧着还有越发严重的架势,本宫甚为忧心。”

    “娘娘不必担心,此丹乃祖师所练,有消除百病,延年益寿之效,陛下服用七日后定然药到病除,万寿无疆。”

    “如此,便劳烦真人了。”

    “娘娘严重。”

    小太监跟在身后,见宁妃告辞走向自己的宫女,低声引往另一条路:“真人这边请。”

    绿仪搀扶着宁妃,一路走到承乾宫,挥退下人,打好温水,放了花瓣,折回跪在宁妃脚边将温朴名的事如数告之。

    宁妃脱掉绣鞋,将脚泡在花瓣水中,慵懒的靠在美人榻,“安贵人就不必了,她既要养胎,便好生在宫里待着吧。”

    “至于姜回。”宁妃眼神闪过一抹寒光。

    “让她去。”

    那日有人突然出现打乱了宁妃的计划,她不得不无功而返,但同时,却是将姜回恨在了心里。

    竟然敢害她受伤。

    宁妃面色陡然阴沉,绿仪眼中闪过一抹惧意。

    想到从地牢回来那日,宁妃气无处发,却在看到她时唇角勾起笑容。

    “绿仪。”

    宁妃声音温柔,她却背脊一寒,果然,下一刻她被推入密闭的屋中,里面炭火越烧越烈,她一开始不觉得,后面却几乎要将她生生憋死。

    想起那恨不得去死的绝望,绿仪飞快思考着自救的法子,突然,她眼眸一亮。

    “娘娘,三皇子听闻娘娘受伤,立刻着人快马加鞭送来这神仙玉露膏,抹了之后不但疤痕全消,还能更甚从前。”

    绿仪捧着梳妆台上的玛瑙镶金嵌宝石地牡丹香盒递在宁妃眼前。

    宁妃瞧见绿仪隐隐发颤的双手,玩味的勾了勾,长长的指甲从她手背划过,似安抚:“绿仪,你是本宫的身边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宫自然不会为难你。”

    “奴婢一切都听娘娘的。”

    “替本宫敷药吧。”

    湘妃色云罗帐轻轻柔柔放下,幽幽的对话若有似无传出。

    “你说,三皇子当真看上了姜回?”

    “不。三皇子心上只有娘娘一人,至于姜回,只是利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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