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姬慢慢想明白过来,赤红色的眸中燃起怒火。她抬起雪白赤足,踩在苏幕遮后背。苏幕遮闷哼一声,脊柱彻底断做两节。

    “你就不怕我抽了你的龙筋!让你彻底魂飞魄散吗?”

    苏幕遮笑了,眼神戏谑:“你舍不得。”

    舞姬彻底暴怒,她怒吼一声,身体上张开层层红鳞,牙齿也变作锋利,挥手抓住苏幕遮后颈,飞向了天空。

    商子期逃出很远,才敢停下喘息,他尾巴已断,内脏也多有损伤,咳嗽一声,就呕出一捧鲜血,迫不得已,又化为原形,挂在一颗松树上休息。

    兀自昏迷,商子期感觉被人拎起,他惊愕睁眼,亮出毒牙,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少女仔细端详了他片刻,将他拢进袖中。商子期没成想云巧儿会跟上来,心中犹疑不定,戒备了会儿,身体失血过多,疲惫不堪,终于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商子期干燥的嘴唇沾到了清清凉凉的液体,他下意识吞咽着,睁开眼睛,看到了云巧儿专注的脸。

    云巧儿看他喝完荷叶中的水,又走到泉水旁,接了满满一碗。

    商子期摇头,不愿再喝。他上下打量着少女,眼中狐疑更甚。

    “你到底是谁?”

    云巧儿却不回答,指着他的下半身道:“腿,断了。”

    商子期心中一凛,若这少女趁自己受伤痛下杀手,自己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

    他眼眸微转,冷淡道:“不妨事,休息片刻就长出来了。”

    “唔……”云巧儿在身上翻找片刻,举着颗灵草到他嘴边,“你吃。”

    商子期撇开头:“这是什么?”

    “治、治病的。”

    商子期认定她要害自己,哪里敢吃,将头扭来扭去。少女却执拗的很,灵草擦着他的唇瓣来回摩擦,像是恨不能直接塞进他嘴里。

    商子期脸色涨得通红,怒道:“你这女人!”

    云巧儿愣了片刻,举着灵草的手垂下来。

    见她不再坚持,商子期哼了声。

    云巧儿将灵草掰开,一半塞进嘴里,咀嚼片刻,咽了下去,将另一半递给商子期。

    商子期铁青着脸,过了片刻,才张开嘴,吃下了那颗灵草。

    草药入腹,破碎的丹田暖融融的,灵力逐渐汇聚,商子期略略放心。

    云巧儿见他吃下草药,脸上漾起笑容。她手中石子在地上画着,然后站起身,玩起了跳房子的游戏。

    商子期看了会儿,心中涌起莫名烦躁,索性闭上眼,不再看。

    日影西斜,商子期腹中饥饿,本想克制一下,奈何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云巧儿歪头看了看他,停下游戏,朝树林中走去。

    过了半晌,云巧儿转回,手中抓着只黑乎乎的东西,还在吱哇乱叫。她将那东西凑到商子期脸旁:“给你吃。”

    商子期吓了一跳,若不是双腿残废,应该已经跳起躲远了。看云巧儿还捏着那玩意往自己嘴边送,不禁大叫:“把这劳什子东西拿远点!别碰我!”

    云巧儿满眼疑惑:“不喜欢吗?”

    那黑皮老鼠野鸡般大小,浑身毛发锃亮,一条肉色长尾随着云巧儿的动作甩来甩去,令商子期毛骨悚然。

    “蛇、蛇不都喜欢老鼠的吗?”

    商子期嘴唇动了动,很想破口大骂,往日的良好教养都被这丫头逼得走投无路。

    “我、不、喜、欢、老、鼠!”

    “唔,那麻雀呢?青蛙?蚯蚓?”

    商子期闭了闭眼,有气无力道:“那边有颗刺梨树,你摘几只梨子过来。”

    云巧儿兴冲冲的跑去摘梨子,去泉水旁洗净,用手帕包着跑回来。

    商子期拿了只看起来不怎么酸的,目光下移,落到那角包梨的帕子上,眼神倏然一凛。

    他一把扯住那方素白手帕,冷声道:“这帕子你哪里来的?”

    云巧儿有些害怕,将帕子牢牢握住:“这是我的,我的。”

    商子期丹凤眼内精光闪过:“你叫巧儿,姓什么?”

    “哥哥。”云巧儿扁了扁嘴,眼眶湿润。

    “姓云对不对?哈哈。”商子期虽是笑着,眼神却极冷,“你叫我哥哥,我是谁?”

    云巧儿从怀里摸出颗青玉珠,捧在手心里,递给他。

    商子期恍然明白过来,笑的愈加冷。

    这青玉珠本有两枚,是他当年在洞庭修炼修出的护体法器。苏幕遮初将云笙带到浮屠时,他很喜欢这个师弟,每日两人一起修行,一起吃饭玩耍,感情甚笃,他便将其中一枚青玉珠送给了云笙。云笙很是欣喜,出入携带,片刻不离身。

    云巧儿认出青玉珠,却不知拿着青玉珠的并非云笙,而是害死她兄长的凶手。

    商子期掌心凝出冰刺,朝着少女白皙的脖颈拍下。

    一道黑色漩涡突然出现在眼前,商子期猛然翻身,顾不上双腿剧痛,栽倒在地。黑色漩涡分化成四个小漩涡,从四面将他围起。

    商子期朝漩涡中挥出一掌,灵力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反而从里面伸出一只黑色的手,将他往漩涡里拖。

    商子期一半身体已被拖入旋涡。云巧儿看的呆住,下意识去拉商子期的右手。

    “别碰我。”商子期额上青筋暴起,“你也会被拖进去的。”

    朱桓轻笑一声,手中捏着把洒金折扇,正是商子期平日用的那柄,他边摇扇子,边啧啧叹息。

    “不就一条小青花蛇么,那家伙竟然都搞不定,啧啧,还得靠我出马解决。”

    朱桓弯下腰,拿扇子挑起云巧儿下巴:“喂,小僵尸,他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护他?”

    云巧儿大眼中蓄满泪水:“哥哥,哥哥。”

    她死死拽住商子期的手臂,抵抗着旋涡中的力量,可势单力薄,自己也被拽进了黑暗中。

    “啧啧,知道里面是什么吗,就着急殉情?那可是永夜之墓,进去了,等待你的就是无边死寂。你不怕吗?”朱桓眸中金色光芒闪烁,折扇抵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对男女。

    云巧儿摇头:“怕,可更怕、失去哥哥。”

    朱桓作势揉了揉眼睛:“哎,我都要被感动了。商子期,你何德何能有这么个妹妹。”

    商子期只剩下断腿还在外面,他的声音空洞沉闷,仿佛来自地底:“她不是我妹妹。你放过她。你我的恩怨,不该牵扯旁人。”

    朱桓摊手:“可她执意与你殉情,我能有什么办法?”

    商子期眼前是无尽黑暗,只剩手臂还有知觉。那只冰冷的小手微微颤抖,却无比坚定的握着他,想将他拉出永夜,令他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

    商子期心神恍惚,耳中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云巧儿,我不是云笙。我叫商子期,是、是……”

    最后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或许,是想留有一丝癔想,一点残念罢。

    云巧儿发出一声惊呼,商子期的手腕突然发力,挣脱了她的手。商子期青色的影子快速隐没进黑暗,如同一缕消散的云烟。

    几乎是同时,云巧儿飞身钻进黑色漩涡,她在黑暗中摸索,想要再次握住那只手。

    漩涡如同一张巨口,吞咽下两条生命,还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

    朱桓有些怔愣,他没想到云巧儿会如此义无反顾,呆了片刻,勾唇道:“果然僵尸都是没有脑子的,小蠢货。”

    黑色漩涡逐渐闭合,朱桓伸手,将它握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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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蛇女带着苏幕遮飞上天的刹那,叶初阳从隐匿处走出,奔到废墟之中,找到白蔷,将她抱起。

    一团淡蓝色的神光包裹着白蔷,叶初阳查看了下白蔷的心脉,放下心来。思索半晌,叶初阳抱着白蔷,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渐深的夜色里。

    叶初阳穿过十万大山,寻着记忆,朝密林中走去。

    白蔷其间醒过几次,唤着苏幕遮的名字。叶初阳心中焦急,不小心脚下一空,落入深坑,头顶巨网罩下。

    叶初阳挣扎了几下,那网越勒越紧,害怕伤到白蔷,便不再动弹,凝眸望向上方。

    两个红脸汉子走到坑边,往下张望。

    “二弟,像是捉到人了。”

    “捉到了,捉到了,还一捉捉俩!嘿嘿,今晚加菜。”

    叶初阳眯起眼睛,叫了声:“胡闹,胡闯?”

    红脸汉子面面相觑,他们生的一模一样,此刻对视便如同照镜子般,分外滑稽。

    “有人在叫我们的名字?”

    “谁啊?没人啊?”

    “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

    其中一个红脸汉子朝坑中问道:“你知道我们的名字?”

    叶初阳脸上浮现笑意:“我不但知道你们的名字,还知道你们哪个是胡闹,哪个是胡闯。”

    胡闹胡闯来了兴致,他们双手叉腰,哈哈笑道:“吹牛皮!我妈都认不出我俩。”

    叶初阳道:“左边的是胡闯,你屁股上有一颗大黑痣。右边是胡闹,身上也有颗痣,只不过是在胸口。”

    胡闹一把捂住自己的胸,狐疑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胸口有痣?”

    叶初阳道:“我是小火。”

    胡闯仔细打量他片刻:“你长这个丑样子竟然说自己是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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