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市,别逼我大开杀戒。”

    男子眉眼疏淡,隐隐能看到云斯卿的影子,但天市君的气质过于霸道,风君不过是他捏造的一个分身罢了。

    “九百年前我没有杀他,不代表九百年后我不杀他。”天市君淡笑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他死了。”

    白蔷摇头:“我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他还在九霄。”

    “他自然在九霄,你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被他的鲜血浇灌过的。”

    “你想激怒我。这样对你并没有好处。”

    天市君叹了口气:“蔷薇,你知道苏幕遮如今为何会这般孱弱吗?当年称霸九州的魔神,现在却处处被我压制。不但在浮屠岛外被太微重伤,就连刚苏醒的碧莲神女都打不过。”

    苏幕遮在浮屠岛外与太微交手过?太微怎么会知道他的行踪?还是说有人故意将太微引到浮屠岛?

    不待白蔷想明白,天市君又开口道:“那是因为当年你陨落,苏幕遮痛不欲生,将自己的一半灵力给了你。此后你一念成神,将我忘得干干净净。”

    白蔷沉默片刻,道:“天市,你真的喜欢我吗?”

    天市君眼神温柔:“九百年前,我为你与苏幕遮决裂,甚至断了一条手臂,这些都不足以表明我的心意吗?”

    “你与苏幕遮决裂,是因为你心有不甘。你以凡人之躯修成正果,在灵力和道法上却远不及苏幕遮这位先天之神。任凭你百般努力,仍旧无法超越古神设下的界限。于是你假意与苏幕遮交好,骗取他的信任。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因为你向来善于伪装。等到苏幕遮与你推心置腹,将你视为知己,你便在背后捅刀,不但设计陷害,辱他名节,更是联合碧莲神女,让他身败名裂,最后被你血祭封印。”

    白蔷回想过往,不由心绪难平:“至于你对我的追求,也不过是因为苏幕遮喜欢我。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你都要抢上一抢。这个不难判断。你作为风君时,误以为洛青华是我的转世,便与蓝泽争风吃醋,想要获得洛青华的青睐。后来知道洛青华身上的神女之血乃是碧莲神女,便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主动求娶。”

    天市君叹息道:“当年你刚入九霄,我对你也是生出了情愫的。”

    白蔷嗤之以鼻:“莫要再说这些道貌岸然的话了,听着恶心。”

    她举起剑,刺向天市君胸口。

    梵音响起,一只破口木鱼飞向天空,堵住了裂口,天河之水止住倾倒,人间已是哀鸿遍野。帝释天骑白象行走在碧波之上,手中一只方口尊,天河之水纷纷灌入方尊中。

    无数灵火从天空掉落,焚烧万物,所触碰者皆化为灰烬。灵火飘行于水面,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燃越烈。

    帝释天揉了揉额角,在怀里掏啊掏,掏出只葫芦,念动咒语,将灵火一一收入葫芦。

    “昊天啊昊天,你惹下的祸端,却让我来替你擦屁股。若不是欠你人情,这差事我才不乐意干。”

    白蔷与天市君激战正酣,眼见天晴雨收,灵火也消失不见,不由往下望去,一眼便看到个光头和尚,正优哉游哉的躺在白象上朝自己微笑。

    “你请了外援。”

    天市君摇头:“他不是我的外援,也不是来帮我的。”

    他唇边噙着鲜血,面容也比之前苍白,白蔷身负魔神之力,又得慕晚亭遗志,学会圣武天书上的剑法,已不是他如今孱弱的身体能够对抗的。

    白蔷收剑,冷冷凝视着他:“天市,你就要死了。”

    天市君苦笑:“九百年前,我便该死了。”

    这些年闭关,旧伤频发,简直生不如死,若不是想到蔷薇还有一缕幽魂在世,他也不必拖着残破之躯苟活至今。

    “我只想问一句,若当年我没有设计陷害苏幕遮,你会喜欢我吗?”

    白蔷回视他殷殷期盼的目光,淡淡开口:“不会。”

    天市君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他闭了闭眼,吐出口气:“我本该知道的。”

    他的身体如柳絮般飘落,空荡的袖口被天风吹得猎猎作响。白蔷没有动作,静静看着他沉入海面,如同傍晚的夕阳,散尽余热,归于扶桑。

    天机山已被夷为平地,白蔷一剑裂开九渊,地心火喷薄而出。她在火中行走,想要探寻苏幕遮的气息,然而什么都没有找到。

    太微君率领弟子御剑而来,在半空凝结霹雳法阵,雷光剑携带电光,朝地心中落下重重一击。

    白蔷浴火而出,周身遍布电流,她冷冷道:“太微,苏幕遮在哪里?”

    太微君冷哼:“你这邪魔,杀了天市君,遭下无边杀孽,今日有多少百姓因你而死,你便要遭受多少道雷罚。”说罢,电光闪烁,朝白蔷击来。

    白蔷不闪不避,周身燃起灵火,电光无法近身,尽被化去。

    太微君尚未反应过来,白蔷已到了近前,霹雳阵法对她根本没有起到作用。

    “朱桓与你认识?”

    耳畔一声询问,太微君喉咙剧痛,白蔷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只一扯,便将头颅扯下,扔到了苍岚峰。

    一众弟子见师傅眨眼间被取了首级,皆吓傻了眼,两股战战,有的举剑,想要拼死一搏,白蔷冷眼扫来,都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然后身体慢慢融化,如同冰水。

    英唐没想到白蔷竟成了魔神,此刻呆呆看着太微君的尸体,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白蔷看到他,微微一笑:“当年萤火之恩,我不杀你。”

    她一袭红衣,朝琼光顶飞去。

    英唐再也控制不住,以手捂面,痛哭流涕。

    白蔷来到小松山,在往日居住的小院外徘徊许久,并未进去。

    紫薇君匆匆赶来,她没有带弟子,只身一人,神情戒备。

    “阿蔷,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蔷表情有些委屈:“师傅,我只想知道苏幕遮在哪里。你告诉我好不好?”

    紫薇君知道自己如今恐怕也不是这位弟子的对手,丝毫不敢放松:“你造下如许杀孽,都是因为他。阿蔷,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师傅,当年天市陷害苏幕遮,你是不是也有参与?”

    紫薇君皱眉:“你说天市君陷害,但苏幕遮确实做了那些惨绝人寰的事。今日若不是帝释天,阿蔷你也要重蹈覆辙,成为遗害人间的魔神了。”

    白蔷迎风而立,鬓边发丝飞扬,她弯了弯唇:“可是师傅,我觉得成为魔神也没有什么不好。”

    紫薇君怔住。

    “师傅于我有恩,我不会伤害你。但九霄仙门名不副实,着实不该存在于世了。”

    “你、你要倾覆九霄?”

    白蔷笑道:“师傅答不答应?”

    如今九霄上下,死伤惨重,若不答应白蔷的要求,恐怕剩下的弟子也难有活路,不如以退为进。九霄虽然除名,但也可趁机休整生息,慢慢恢复元气。

    紫薇君颔首:“如今仙门已没有能约束你的人,阿蔷,你要好自为之。”

    白蔷道:“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聆听师傅教诲了。”

    她化作一抹红光,消失在山顶烟云间。

    紫薇君心中百感交集,最后只得一声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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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浮屠岛黑沉沉的,悄无声息,忽的火光一闪,暗若萤火,跳动几下,便如瘟疫蔓延,满山涌起火光,密如繁星,汇聚成河海。

    片刻之后,无数人影从地底窜出,火光之中,他们身披铠甲,头戴钢盔,手持兵刃,寒气冲天。

    阴缺几个起落,没入黑暗,搜寻片刻,无功而返。

    阿丽耶怀抱波斯猫,站在高处,凝视黑夜深处,娇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一团流火以极快的速度朝她袭来,阿丽耶急忙闪避,那流火却像认准了她般,任凭她如何辗转腾挪,都无法躲开。

    阿丽耶鬓边发丝散乱,朝狄火怒道:“愣着作甚?”

    狄火从恍惚中回神,长袖一抖,截住流火去势,再一抖,流火悄然寂灭。

    白蔷从暗中走出,凝视狄火,唇角微勾:“许久不见了,小火。”

    狄火浑身巨颤,满眼不可置信。

    阿丽耶叫道:“狄火,别忘了你的命贴还在我手中!给我杀了她!”

    白蔷挥手,一道冰蓝色冰刃刺入阿丽耶喉咙。阿丽耶甚至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拿住要害。她眼珠缓缓转动,口中溢出鲜血。

    “我知道这要不了你的命,但能令你难受也是好的。”白蔷望进她的眼睛,微微一笑,掌心燃起灵火,将准备扑过来的阴缺焚烧成灰。

    上百名浮屠死士就要上前。白蔷冷冷道:“敢过来,一并受死。”

    阿丽耶双手握住冰刃,想将之拔出,厉声道:“来人,给我杀了她!”

    死士们一拥而上,白蔷下手不容情,浮屠岛上惨叫声四起,恍如修罗炼狱。

    “你们还要为阿丽耶而死吗?何不放下武器,跟我一同建立一个新的浮屠,不用再龟缩地底,光明正大的与仙门为敌?”

    狄火原本垂着头,一语不发,此刻突然跪下,朝白蔷行礼,高声道:“狄火拥护新主,愿誓死追随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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