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大会是在十一点结束的,把凳子搬回教室后还要继续上课。

    上午的课是十二点结束,意味着还要上一节课。

    同学们一个个耷拉着头,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前挪,活像个被吸干了精气的人。

    顾星夷有气无力地问了句:“什么课啊?”

    其中一个同学撇了眼课表,唉声道:“是咱们数学哥的课。”

    一听到这个名字,教室里的叹息声不约而同地响起来。

    “方数”这个名字,完全是他们的噩梦。

    “同学们,英语书翻到词汇表那页。”穿着卡其色风衣的男人迎面走来,笑面春风地说。

    乍一看,男人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温润尔雅。

    下一秒,男人含着笑意又补充一句,“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惊喜,五分钟后随堂小测。”

    翻书的声音都盖不过教室里的唉声叹气。

    云聆听得心一颤,瞟了眼词汇表上的单词,嘴里快速念着。

    随堂小测不是简单地做题,而是以开火车的形式造句。

    用他给的单词依次造句。

    比方说第一个同学用老师给出的单词“exchange”造了一个句子,那么第二个同学造出来的句子则需要包含“exchange”和“exchange”下面的那个单词。

    重要的是没有人能猜到老师会选哪个单词开火车。

    若是一成不变地按词汇表顺序来,这也太没有挑战性了。

    这不是老师想要的结果。

    所以说,越到后面,难度越大。

    而且英语老师只给十秒的思考时间。

    时间一到,如果没能说出一个没有语法错误且完整的句子,那么就会得到相应的惩罚。

    惩罚制度十分变态,失败的同学需要用英文一个讲故事,直至在老师的纠正下能够流利地说出来惩罚才算结束。

    对于还是高一的他们来说,这无疑是难上加难。

    老师的话还没落下,云聆就已经把所有单词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的英语口语不好,每次随堂小测她都胆战心惊,害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因为英语老师从来不会循规蹈矩地按座位顺序来,就像他不会按词汇表顺序抽单词一样。

    她僵直背,放大听觉,不敢和讲台上的老师对视。

    其他人亦是。

    这时,一只出头鸟就出现了。

    “方老师,天天随堂小测你也太辛苦了,我都看见你头上都长了一根白头发。”顾星夷看着满页的单词就头疼,作死地说了一句。

    方数唇角一弯,手指点了点,“就是你了。”

    开口的语气温和至极,说出来的话足以冻死顾星夷。

    “老师,我开玩笑的。”

    方数微微一笑,“但我是认真的,顾星夷同学。”

    方数是今年来小镇实习的师范生,听说学的是数学专业,因英语老师不够便被安排来教英语。

    他们班是他带的第一批学生,因为方数年龄与这群高中生相差不大,开学的时候他就说大家在课堂上可以自由发言,但遇到随堂小测那就另说了。

    教室突地安静下来,偶尔传来参差不齐的笑声。

    而坐在第一排的云聆则松了一口气。

    但一想到顾星夷上赶着造句,也忍不住抿唇一笑。

    顾星夷轻声吐了一句口头禅,撑着课桌站了起来,绝望地闭眼,“老师,可以选个简单一点的单词吗?”

    “那就要看你的运气了,顾星夷同学。”方数依旧是笑面春风,平和地说。

    没有吃到定心丸的顾星夷,太阳穴突突地跳,仿佛是在暗示他。

    讲台上传来翻书的声音,下一刻,方数的头抬了起来,说了一个很简单的单词。

    顾星夷苦恼不已,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他能说出所有单词且不存在语病的句子,于是弓着身寻求前方两人的帮助。

    “江湖救急,到底怎么造句啊?”

    “云聆,救救我。”

    “宿迟!”

    云聆想着,凭他和宿迟关系,宿迟应该会帮他,于是她就打算回绝他。

    话到嘴边没说出口,她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道无情的话:“自己想。”

    云聆一怔,微微讶然。

    她没想到宿迟拒绝得如此干脆。

    果不其然,顾星夷此时只好转头求助于她,云聆把憋在口中的拒绝尽数吞了下去,侧头给他说了几个单词。

    顾星夷激动得感谢了一番,扬眉说出一大串单词来。

    云聆听他一字不差地重复了自己所说的话,不禁失笑。

    说他不是学习的料,但他又能短时间内记住云聆所说的每一个单词且发音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说他是学习的料吧,但他努力学习却仍旧成绩平平,不见起色。

    这是云聆一直想不通的点。

    见顾星夷坐下后,云聆便收回了目光,低头看词汇表。

    这场随堂小测并没有结束,紧张刺激的氛围仍在持续。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

    教室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讲台上的方数在抉择。

    蓦地,他指了指第一排座位,温声道:“下一个,云聆同学。”

    前半句说完时,他还特意停顿了一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云聆心剧烈地跳动,呼吸困难。

    她立马站起来,抬头。

    只见方数沉思片刻,淡声道:“这个问题稍微有点难度,用这两个单词编一个故事吧。”

    以她的词汇量的确没有问题,这个小测对于她是没有难度的。

    这是班上大多数人对她的评价。

    就连方数也是这样认为。

    再不济也就语法出现问题。

    谁知,云聆迟迟没有开口。

    她确实已经在脑海构建了很多故事,然而她的嘴像被胶水封住一样,始终张不开。

    身边人的目光频频看来,云聆不知道作何反应。

    “云聆同学?”方数见她没答,不由得出声提醒她。

    她猛地抬眼,视线和方数的目光对上。

    “没事,你就随便说。”方数语气柔和地说。

    云聆深吸一口气,脑海浮现出来的画面被她用语言编织了起来。

    但方数越听到后面,眉头皱得越深。

    唇角弯起的弧度也被压了下来。

    云聆在第一排,能够完全地观察到方数的神情。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收尾的声音咽在喉咙。

    说完,她垂着脑袋翻书。

    整个教室又陷入安静。

    半晌,方数才点评:“云聆同学,你的词汇量确实很多,但是我听到太多发音错误的单词,而且你的口音要多加练习。”

    云聆一言不发,沉沉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自己口音不好,所以平时很少在公众场合说英语。

    英语考试除了听力有些吃力,其他题型很少能难到她。

    “好了,坐下,开始上课吧。”

    方数低头,翻开课文说。

    这段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但自从那天起,云聆起得比平时早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不为别的,只是朗读单词,熟读课文。

    毕竟俗话说,熟能生巧。

    熟能生巧要用对地方才有成效,但她一开始就努力错了方向,她读再多的课文也提升不了口语。

    因为口语与熟读课文并搭不上关系。

    这与缘木求鱼差别无二。

    这日,她背着书包同往常一样来到学校,刚坐下,取下书包准备放在桌肚里,手往抽屉一伸,猛然发觉有什么东西硌到自己。

    她弯腰,低头看向抽屉。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桌肚赫然躺着一个银色的磁盘带。

    云聆百思不得其解,缓慢地把磁盘带拿出来放在桌面。

    磁带盘对于她来说还是比较贵的物品,如今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抽屉,要是被人误会可就说不清了。

    她有些慌张,左右查看教室里是否还有其他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盘磁带会出现在她的位置上。

    云聆仔细看了看,发现这盘磁带不是崭新的,后面还写了一串英文字母。

    Kairos

    好奇怪的英文,她从来没见过。

    跟着老师教的音标去拼读,也有些拗口。

    云聆还是有些担心是有人不小心落在这个教室,打算交在讲台上等老师处理。

    她刚准备起身,一个人影就走了进来。

    距离有些远,她看得并不真切。

    只是模糊地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高高瘦瘦的。

    她微眯眼睛,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

    云聆是有些近视,好在度数不高,她也没去配眼镜。

    走近了,她才发现这人身形太过熟悉,熟悉得不用看脸就知道名字的存在。

    那道身影越近,云聆的头也埋得更低。

    此时她的掌心还拿着那盘磁带。

    人从她旁边擦身而过,云聆心跳加速,下意识屏住呼吸。

    就在她以为那人会径直越过她直奔座位而去时,谁知那身影停了下来。

    他没有像平常一样问候几句,反而视线盯着她掌心,开口问:“你拿着磁带去听听力?”

    语气很淡,像是平时和人说话那样的腔调,不上不下刚刚好。

    云聆微愣,不过片刻之后又回过神。

    她双手拿着磁带盘,语气不自觉带着点紧张,“不……不是,这不是我的磁带,我不知道这盘磁带怎么在我桌上,我是来放在讲台上。”

    说完,她偷偷瞄了一眼斜前方的少年。

    那少年微微蹙了一下眉,语气平淡:“这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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