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

    云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低着头,看着手心里的磁盘带,这会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盯了许久,云聆才抬头,尴尬地把磁盘带递过去,语气有些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磁盘带。”

    虽然她的头微抬,但眼眸始终是低着的,教人看不清半点光亮。

    这是她自卑的表现,她一直没有勇气抬眼看人。

    连笑也仅仅是抿唇或者捂嘴一笑。

    对面之人迟迟没伸手接,饶是忍耐力再好的云聆也僵持不下去。

    “宿迟?”她歪着头,小心翼翼地喊。

    她不确定自己此时出声有没有打扰到对方,偷偷用余光观察一下。

    只是她这一瞥,恰好和宿迟漆黑的眼对上。

    云聆微微一惊,很快便收回视线。

    “云聆,你挺不尊重我的。”

    宿迟的声音很生硬,像是咬牙切齿一般。

    而这没头没脑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云聆的头上,她顿时被这句话弄得不知所措起来。

    不尊重他?

    是因为自己连同桌都没有问,自作主张地把磁带放在讲台上面,等着人来认领吗?

    云聆没明白过来,依旧垂着头一言不发。

    “有没有人告诉你,和别人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宿迟沉默了片刻,开了口。

    云聆一愣,抬眼看他。

    他是在为这个生气么?

    她摇了摇头,低声地说:“没有。”

    “哦,那现在有了。”宿迟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平静地说。

    那双幽瞳望过来之时,云聆视线闪躲,却没再低头。

    她喃喃道:“好。”

    虽然她嘴上答应,但她动不动就低头已然成为一种习惯。

    岂是朝令夕改的。

    宿迟这会儿脸色才好看了些,他长腿一迈,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那磁带确确实实是我的,但是我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他放下书包,自顾自地说。

    手始终没去接递过来的磁带。

    云聆一时拿不准主意,便问了一句:“你……不要了吗?”

    宿迟想都没想,直接地说:“嗯,是我买错了。”

    此时站在讲台边的云聆却踌躇起来,买错了是什么意思,还不可以退换吗。

    似读出她心中所想,宿迟又补充了一句,“退不了,我买的时候打折,不退不换。它这里面下载的全是高中英语所有课本的单词和课文。”

    “你要是也用不上,那就丢了吧。”

    看着外壳还是崭新的磁带,云聆嘴唇动了动。

    她眼下正需要这个东西,但她又不好意思向父母开口。

    这盘磁带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她的跟前。

    该不该接受这番好意呢?

    云聆心中纠结不已。

    她本就是一个拧巴的人,边界感又很强。

    假使她真的收了宿迟的磁带,那她又要怎么买什么东西还宿迟呢。

    云聆做人,拧得清,喜欢讲究礼尚往来。

    思及此,她问宿迟:“你买这盘磁带花了多少钱,我给你吧?”

    说着,她的手就往校服口袋里伸。

    埋头做题的宿迟猛地抬头看着她,俊朗的脸上浮现出她读不懂情绪。

    转而,他的视线望着递过来的五十块钱,没接。

    云聆想的是,他既是打折买的,差不多也是这个价位,便把自己兜里仅剩的五十块钱递了过去。

    她以前看过那些磁带,一个都要八九十块钱。

    瞧着宿迟这盘磁带再怎么打折应该也要五六十。

    宿迟静静地注视着她的手,片刻后才说:“用不了这么多。”

    云聆呆愣了一瞬,有些错愕。

    随后,她才找回状态,开口询问:“那我该给你多少?”

    “我忘了。”

    云聆再问:“你记得价位大概在什么区间吗?”

    她很固执,一根筋犟到底。

    不想无缘无故收别人的东西,也承受不住。

    宿迟意味不明地看向她,乌黑的瞳孔像幽深的峡谷,一眼见不到底。

    云聆的手动了动,见他没有开口,而云聆仍旧执着把钱递给他。

    她知道自己手中的钱只少不多。

    宿迟摇摇头,无奈地说:“你非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云聆咬了咬下唇,轻声说:“我……我只是不想自己有心理负担。”

    她小声地解释,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其他人听。

    一道笑声传来。

    云聆望去。

    是宿迟传来的声音。

    云聆带了一点窘迫和尴尬,她知道这点小钱可能在宿迟眼里不算什么,更谈不上什么负担。

    听舅舅打电话来说,宿迟家的公司在市里最高的那座楼,连看门的他每月都有不菲的工资。

    没到十年就在大城市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而云聆他们一家还蜗居在偏远的小镇。

    你看,这世事就是这么无常。

    云海天是大学毕业的,如今还只是小县城的小职员,而没怎么读过书的舅舅却住在高楼林立的大城市。

    但那些从天而降的好运气,无一不是它青睐的人早已做好了准备。

    说来也可笑,她爸爸考上了大学却没有拿到毕业证,学籍信息还是肄业。

    “你要是过意不去,那你以后跟我一起做竞赛题吧。”宿迟轻描淡写地说。

    突如其来的话,让云聆倏然收回飘远的思绪,一时间没听清他说的话。

    云聆拂了拂几丝碎发,不自然地说:“不好意思,可以再说一遍吗?”

    她爱走神的毛病还是没改变,一走神她就听不清别人说的话。

    宿迟望着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好脾气地重复道:“钱我不用给我,你腾点时间出来和我做数学竞赛。”

    “数学竞赛?”云聆瞬间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她没想到宿迟为什么会选择她。

    她的数学虽然还可以,但不至于次次都是高分。

    好几次考试宿迟的成绩都比她高出几分,而她能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也只是文综成绩占尽了优势。

    宿迟嗯了一声,缓缓道出自己的原因:“学校竞赛组选了我去参加比赛,我没有对手。”

    云聆顿时明了,这个学校的师资力量不行,竞赛组的老师都是以一对一的形式来提高学生做题的速度。

    以宿迟的成绩来看,没有对手是很正常的。

    毕竟他一来,年级单科数学第一的宝座变动不大。

    不是自己就是他。

    竞赛对手可有可无,可能是宿迟比较担心自己会懈怠?

    云聆想了半天,最终得出这个答案。

    她一口应下来,“好,我答应你。”

    也就是比平时放学晚几个小时,她早回去和晚回去都无所谓,也没有人会特意地问。

    转念一想,云聆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寒假可能不太行。”

    宿迟也没问为什么,点了点头。

    此时闹钟上的时针已经指向“7”,不少同学已经背着书包往教室走来。

    云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打开语文书开始看了起来。

    天气越来越冷,校领导让学生们换上秋冬季的校服。

    秋冬季的校服是厚重的外套,外套整体是以蓝色为主,校服后面带了一点白色。

    好在衣服颜色并不难看,学生们都不排斥。每周一的升旗仪式总能看见一大片蓝色的人群整整齐齐地站着,像广袤无垠的稻田,可这稻田是蓝色的。

    升旗仪式一结束,各班就依次回了教室。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这还是十一月份,刺骨的寒风就降临了。云聆畏寒,她习惯性地把手揣到兜里,耸着肩哈了一口气,提起步子就往教室的方向走。

    刚走了几步就会一道女声喊住。

    云聆以为是喊她有事就停了下来,她顺着声音,转头迷茫地看着人流涌动的地方。

    声音确确实实是在人群中传来的,但却是她不愿意见到的人。

    她看着那人欢呼雀跃地和她招手,云聆生硬地挤出一抹笑容来。

    那人左右手各挽了两个女同学,看那样子应该是她的朋友。

    但是那两人的眼神不太友善。

    甚至还带了一点轻视。

    两人的表情,云聆看得一清二楚。她没有主动打招呼,反而是不着痕迹地挪开了半步,看向和她打招呼的那人,露出生疏地微笑,“沈漾,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沈漾大大咧咧地朝她挤了挤眼,问:“我上次问的那个事你有没有上心?这都快半个月了,咋还没有消息呢。”

    她说话时故意歪了歪头,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脸上露出委屈的模样,但语气却是毫不客气。

    话语之间总感觉是云聆欠她的。

    在沈漾过来之时,云聆就知道她要问什么问题。

    无非就是与宿迟有关的。

    除了这个,沈漾是不会找她的。

    但一想到这个事,云聆徒然觉得有根刺悬在心脏处,她敛眸,嗫嚅道:“我不太清楚。”

    事实上,她确实不清楚宿迟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宿迟好像身边并没有出现过固定的物品。

    见吃了一个闭门羹,沈漾略微不满,“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观察呀?都这么久了一点信息都没有。”

    她觉得再没有进展,怕是她身边那些好姐妹都要笑话她了。

    她以前可是夸下海口,说一定要追到宿迟的。

    云聆任由她抱怨,脸上没有浮现出生气的迹象,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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