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设计出走
当晚晚饭过后。顾简兮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躺在床上，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
“爷爷要到扶风陆家，还要到武当山，那到底是先到武当山呢？还是先去陆家呢？”她小脑袋想啊想，索性一骨碌爬起来，翻箱倒柜地去找殷老头教授她学问时给她画的大梁舆图，然后对着舆图捣鼓起来。她那小手指一会划向这里，一会划向那里，只觉得小小一张图，画不出外面的精彩世界。“从武州到扶风郡，我可以走到义阳郡，然后走沔水而上，到那襄阳，再往上就到了扶风了。原来武当山离扶风不远。爷爷既是去除那大蟒精，肯定要先到武当停留一段时间，再去那陆家。”
顾简兮当下心思活络起来，盘算着：在家得每天卯时、辰时练功，巳时、午时学书、未时、申时练琴，要是做不好，酉时还得再练上一个时辰的字……一想到此，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我偷偷溜出去找爷爷呢？一路游山玩水不说，还能上那武当山看爷爷收服大蟒精，又能去那陆家逛逛，岂不美哉？就算被娘亲逮住了，有爷爷在，他一定会护着我的。”顾大胆一想到外面的世界在向她招手，殷老夫子平时教她的那些个城郭风土、人情美食，还有爷爷时常给她讲的那些个江湖英雄人物，心里不禁生出一片向往之情来。
打定了主意，顾简兮开始行动起来。顾赫扬此时正在后院练功，顾简兮偷偷溜进他房间，找了几套顾赫扬前几年的衣服出来包好，又回到自己屋里把舆图卷好，捡了几样随手用的物什，包裹就收拾好了。想了一想，又把自己的窄背刀放在包裹旁边，然后把包裹和刀通通藏到柜子里。
做完了准备，顾简兮却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在琴台前坐了下来。
“泠……”顾简兮试了一下音。想了片刻，她故意挑了一首殷老夫子和爹娘都极爱的《秋水》，认真弹奏起来。殷老夫子总是说，《秋水》取高山流水之意，取那志存高远的旷达和那知音希的遗憾，又取那宋玉“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的悲凉。这旷达、遗憾和悲凉，到底哪一个更重要呢？如果一个人如此旷达，那他为何还会感到遗憾和悲凉呢？顾简兮不太懂，却不知不觉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一会儿追求那旷达，一会儿去想那遗憾和悲凉，不知不觉将这曲子弹得极其丰富，一不小心，竟奏出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心胸，琴音悠扬，宛若那高山流水，时而蜿蜒流淌，时而落石生烟。最后，想到自己即将离家，又生出一点欢喜和憧憬来，又怕自己不小心暴露了此刻的心情露了馅，才慢慢结束了这一曲《秋水》。
顾府听琴的各人反应却大不相同。顾简兮的师父殷澜闻这一曲《秋水》，一天气恼一扫而空。
当代大儒殷澜是前东宫太傅，一直矜矜业业辅佐召德太子，不仅学识渊博，一手字更是写得出神入化，而先生的琴艺，集书法的飘逸与士大夫的傲骨为一体，当世无双。十九年前召德太子薨逝后，殷澜还辅佐过召德太子之子宣王爷萧瑀几年，直到十五年前宣王萧瑀被圣上降下通敌罪全府伏诛。而后殷澜来到顾府，一心一意教导顾家两个孩子，十五年隐居不出。
殷澜自有一腔心事，这十五年来他一直关心着朝廷局势。宣王爷萧瑀逝后，召德太子一脉就只剩下东王萧穆了。宣王爷去时，东王萧穆才六岁。这十五年来，东王一直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但托付的京城那边的至交好友却告知殷澜，东王三番四次身陷险境又化险为夷，绝非池中之物。最近，皇帝又封东王为安国大将军，赴冀州军营，领兵对阵来势汹汹的大魏三皇子拓跋城。其真正用心，恐怕是让东王以身涉险。此外，与召德太子一系交好的镇北将军谢亦的两位少爷，今年虚岁已是十六了。虎父无犬子，听说这两位少爷武功师承外祖四象宗师之玄武剑陆家，而兵法来自镇北老将军谢辰亲授。细细盘算当前朝中局势，大魏强势、吐谷浑坐大，而镇北将军近十年来更是雄霸北境，若他们成为东王爷的助力，殷澜隐隐觉得当今圣上织的网，也未必全如圣上所料。召德太子一脉，锋芒或可再显，而太子之薨，宣王之祸，或可有昭雪的一天。
殷澜满腔的心事，跟着这一曲《秋水》起伏，旷达、遗憾、悲凉，竟反复缠绕着他，使他又生出一股对接下来局势的期望和憧憬。十五年来，殷澜终于在琴声中觅得一知音。而这知音，竟是自己那顽劣之徒，殷澜禁不住哭笑不得。
顾昭和楚湘正在陪顾赫扬练刀。听到顾简兮的琴声，惊奇得连招式都忘了出。三人彼此相看，俱是不敢相信。
“娘，妹妹说她头晕，恐怕是真的吧？不然现在这琴音是怎么回事？她平时可弹不出这样的琴音。”顾赫扬一脸将信将疑问楚湘。楚湘也是一头雾水，不由得疑惑地把头转向顾昭。顾昭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孩子打生下来就没这样过，都来看他，他又上哪知道去？
于是三人就地真真切切听起来。直到一曲终了，楚湘三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是咱们的简兮吗？这琴音，我只在那年中秋节殷大人喝醉后听到过，简兮丫头怎么可能……”三人还在震惊之中，只看到顾简兮的丫头月儿朝他们走来。那月儿丫头替顾简兮传话道：“老爷、夫人，小姐说她弹琴乏了，就先歇下了，明日再给你们请安去。”
三人本就尚未从琴音中回过神来，加上心里刚刚生了从没有过的震惊和欣慰，也就没有多想，随她去了。
直到第二天晨时，月儿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顾昭和楚湘，顾大小姐昨夜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逃之夭夭，而顾大公子扬言誓要把妹妹追回也出了府去，顾昭和楚湘才惊呼中了那臭丫头的缓兵之计，但为时已经晚矣。
“爷爷要到扶风陆家，还要到武当山，那到底是先到武当山呢？还是先去陆家呢？”她小脑袋想啊想，索性一骨碌爬起来，翻箱倒柜地去找殷老头教授她学问时给她画的大梁舆图，然后对着舆图捣鼓起来。她那小手指一会划向这里，一会划向那里，只觉得小小一张图，画不出外面的精彩世界。“从武州到扶风郡，我可以走到义阳郡，然后走沔水而上，到那襄阳，再往上就到了扶风了。原来武当山离扶风不远。爷爷既是去除那大蟒精，肯定要先到武当停留一段时间，再去那陆家。”
顾简兮当下心思活络起来，盘算着：在家得每天卯时、辰时练功，巳时、午时学书、未时、申时练琴，要是做不好，酉时还得再练上一个时辰的字……一想到此，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我偷偷溜出去找爷爷呢？一路游山玩水不说，还能上那武当山看爷爷收服大蟒精，又能去那陆家逛逛，岂不美哉？就算被娘亲逮住了，有爷爷在，他一定会护着我的。”顾大胆一想到外面的世界在向她招手，殷老夫子平时教她的那些个城郭风土、人情美食，还有爷爷时常给她讲的那些个江湖英雄人物，心里不禁生出一片向往之情来。
打定了主意，顾简兮开始行动起来。顾赫扬此时正在后院练功，顾简兮偷偷溜进他房间，找了几套顾赫扬前几年的衣服出来包好，又回到自己屋里把舆图卷好，捡了几样随手用的物什，包裹就收拾好了。想了一想，又把自己的窄背刀放在包裹旁边，然后把包裹和刀通通藏到柜子里。
做完了准备，顾简兮却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在琴台前坐了下来。
“泠……”顾简兮试了一下音。想了片刻，她故意挑了一首殷老夫子和爹娘都极爱的《秋水》，认真弹奏起来。殷老夫子总是说，《秋水》取高山流水之意，取那志存高远的旷达和那知音希的遗憾，又取那宋玉“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的悲凉。这旷达、遗憾和悲凉，到底哪一个更重要呢？如果一个人如此旷达，那他为何还会感到遗憾和悲凉呢？顾简兮不太懂，却不知不觉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一会儿追求那旷达，一会儿去想那遗憾和悲凉，不知不觉将这曲子弹得极其丰富，一不小心，竟奏出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心胸，琴音悠扬，宛若那高山流水，时而蜿蜒流淌，时而落石生烟。最后，想到自己即将离家，又生出一点欢喜和憧憬来，又怕自己不小心暴露了此刻的心情露了馅，才慢慢结束了这一曲《秋水》。
顾府听琴的各人反应却大不相同。顾简兮的师父殷澜闻这一曲《秋水》，一天气恼一扫而空。
当代大儒殷澜是前东宫太傅，一直矜矜业业辅佐召德太子，不仅学识渊博，一手字更是写得出神入化，而先生的琴艺，集书法的飘逸与士大夫的傲骨为一体，当世无双。十九年前召德太子薨逝后，殷澜还辅佐过召德太子之子宣王爷萧瑀几年，直到十五年前宣王萧瑀被圣上降下通敌罪全府伏诛。而后殷澜来到顾府，一心一意教导顾家两个孩子，十五年隐居不出。
殷澜自有一腔心事，这十五年来他一直关心着朝廷局势。宣王爷萧瑀逝后，召德太子一脉就只剩下东王萧穆了。宣王爷去时，东王萧穆才六岁。这十五年来，东王一直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但托付的京城那边的至交好友却告知殷澜，东王三番四次身陷险境又化险为夷，绝非池中之物。最近，皇帝又封东王为安国大将军，赴冀州军营，领兵对阵来势汹汹的大魏三皇子拓跋城。其真正用心，恐怕是让东王以身涉险。此外，与召德太子一系交好的镇北将军谢亦的两位少爷，今年虚岁已是十六了。虎父无犬子，听说这两位少爷武功师承外祖四象宗师之玄武剑陆家，而兵法来自镇北老将军谢辰亲授。细细盘算当前朝中局势，大魏强势、吐谷浑坐大，而镇北将军近十年来更是雄霸北境，若他们成为东王爷的助力，殷澜隐隐觉得当今圣上织的网，也未必全如圣上所料。召德太子一脉，锋芒或可再显，而太子之薨，宣王之祸，或可有昭雪的一天。
殷澜满腔的心事，跟着这一曲《秋水》起伏，旷达、遗憾、悲凉，竟反复缠绕着他，使他又生出一股对接下来局势的期望和憧憬。十五年来，殷澜终于在琴声中觅得一知音。而这知音，竟是自己那顽劣之徒，殷澜禁不住哭笑不得。
顾昭和楚湘正在陪顾赫扬练刀。听到顾简兮的琴声，惊奇得连招式都忘了出。三人彼此相看，俱是不敢相信。
“娘，妹妹说她头晕，恐怕是真的吧？不然现在这琴音是怎么回事？她平时可弹不出这样的琴音。”顾赫扬一脸将信将疑问楚湘。楚湘也是一头雾水，不由得疑惑地把头转向顾昭。顾昭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孩子打生下来就没这样过，都来看他，他又上哪知道去？
于是三人就地真真切切听起来。直到一曲终了，楚湘三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是咱们的简兮吗？这琴音，我只在那年中秋节殷大人喝醉后听到过，简兮丫头怎么可能……”三人还在震惊之中，只看到顾简兮的丫头月儿朝他们走来。那月儿丫头替顾简兮传话道：“老爷、夫人，小姐说她弹琴乏了，就先歇下了，明日再给你们请安去。”
三人本就尚未从琴音中回过神来，加上心里刚刚生了从没有过的震惊和欣慰，也就没有多想，随她去了。
直到第二天晨时，月儿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顾昭和楚湘，顾大小姐昨夜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逃之夭夭，而顾大公子扬言誓要把妹妹追回也出了府去，顾昭和楚湘才惊呼中了那臭丫头的缓兵之计，但为时已经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