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含沙射影,戚岁和不知这异邦人为何喜欢贬损李吉元,好在李吉元这货还没醒,不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戚岁和时刻铭记自己的丫鬟身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添乱子,低眉顺眼不欲接话。

    凌谙瞧她脸色心领神会,恰好他也正有此意,视若无物般与男子擦身而过,打算去带李吉元回房。

    男子笑意更盛,并不在意自己被视而不见,慢悠悠地用三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假装主仆,去佰画坊别有所图,要是我我也不愿加上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二人脚步顿住,凌谙低声问道:“这位公子,你此话何意?”

    “你别担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只是我也想上这素馨星槎,可惜寻票无果,眼下看你们正有空位,在下这才冒昧一问。”

    见他气定神闲,戚岁和猜测他定是知道什么,自己伪装丫鬟也无意义,冷嘲道:“知道冒昧还做?”

    “中原话里不是有个说法叫不情之请嘛,我这便是。”

    戚岁和不直接接话,好笑道:“方才见公子你为那死去的蟾蜍打抱不平,弄得李公子下不来台,还以为你也是个爱蟾之人,可眼下却放任自己的爱宠吃了蟾蜍,倒是让人看不透。”

    男子抬手抚了抚鹞鹰的头,“刚才我说那话不过是仗义执言,他说的话我不乐意听,自然是要说的,再说了,我也没说错,丑若是罪那李公子可是难逃死罪。抱歉,可能我说话有点直接,中原语有些不行,还请多多担待。”

    客观而言,李吉元五官有短板,粗眉细眼,方正的国字脸,可也是普通长相,说不上好看,但绝不至于到丑的该死透的地步。

    不过眼前人一头微卷的棕色头发,五官是优越的深目高鼻,一双蓝眸如宝石闪着柔光,以这般样貌来评说李吉元,那他的话似乎也不那么过分。

    戚岁和扯唇笑了笑,“中原语的成语信手拈来,说话不带口音,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原语不行,我之前去奇昊国,见过你们国家各个方面都在学中原文化,你比他们都厉害。”

    钟离厌爽朗一笑:“多谢美丽姑娘的肯定。”

    凌谙见异邦人毫无边界,蓝色的双眸直直望着戚岁和,便走进一步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视线被少年长身阻断,钟离厌这才分神看了眼凌谙,玩味道:“我复姓钟离,单名一个厌,学而不厌的厌。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戚岁和冷笑,“我们很熟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面对戚岁和的变脸,钟离厌稍愣,又厚着脸皮道:“是在下唐突,不过我们同住一家客栈,再能同乘一条船,想必我们就熟了,其实我已经把二位当朋友了。”

    “别了,我们担待不起,再说你这脸皮比佰画坊的大门都结实,黎江湖水而已,能拦得住你?何苦自讨没趣求我们,”戚岁和说,“还有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答应你的不情之请,你可别忘了,方才因为你的多嘴,我们险些就与这春日花台失之交臂,换作你你能有这般大的肚量?”

    钟离厌脸不红心不跳道:“如果提出这请求的人和我一般厉害,那我想我是有的。”

    “那是你不是我。”戚岁和冷酷无情道:“你厉害也好聪明也罢,与我何干?有这功夫纠缠,不如自己去佰画坊门口蹲刘霸天。”

    蜜色的耳尖爬上一抹赧红,钟离厌说:“说来惭愧,刘霸天要价太高,我囊中羞涩。”

    戚岁和恍悟,“哦,原来你全身上下就荷包最薄懂得羞涩。”

    钟离厌笑意僵硬,“戚姑娘说的对。”

    凌谙一怔,“你为何知道她姓戚?”

    钟离厌嘘声吹哨,肩上的鹞鹰得令飞去,他敛去神色的轻佻,正色道:“刘蝉父母上山那天我也在,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戚岁和面露愕然,“你为何会在?你这张脸若是招摇过市,肯定有人注意,我不曾听说有异邦人上过山?”

    “因为我用人皮面具易容了。”钟离厌意味深长道:“和这佰画坊变美的人一样。”

    钟离厌收回目光,直视两人,“我说我厉害并非妄言,今早我见你们兵分两路,你俩去佰画坊,李公子和哑巴姑娘去查刘蝉家,我就知道你们是我的朋友,只是一条素馨星槎上只能上四位,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委屈李公子。”

    凌谙说:“你早就盯上我们了?”

    钟离厌笑而不语。

    戚岁和侧眼瞅着钟离厌,“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算的如此精确,知道我们来的日子,住的客栈,甚至是分工,大费周章却是为了进这春日花台。”

    话一顿,戚岁和问道:“你知道匹夫无罪,怀玉其罪这句话吗?”

    “我知道的。”

    “那你知道后来还有一句话吗?”

    钟离厌说:“这个我不知道了。”

    凌谙接道:“是无厌也。”

    戚岁和觑着钟离厌,“钟离无厌其实更符合你的气质。”

    钟离厌愣了愣,听出言外之意,笑道:“戚姑娘说的对也不对,比起贪得无厌,我觉得我是在等价交易,你放心,我知道的东西你绝对感兴趣。”

    戚岁和逼近一步,扬起下巴,“若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可以带你上船,不过你要先把你的目的和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我来判断。”

    钟离厌霎地笑了,作出邀请手势:“可以,我们进去细谈。”

    来宾客栈,天字一号房。

    钟离厌瞄了眼案板上香篆的刻度,提壶倒茶道:“半个时辰已过,我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又给戚岁和的茶盏满上,抬眼问:“戚姑娘可否满意?”

    戚岁和素指敲着桌沿,同凌谙对视一眼,片晌答道:“明日别迟到。”

    钟离厌开怀笑了,“多谢,毛栗子该饿了,我得去喂食了要不然这院中蟾蜍还被它嚯嚯,我明天也去不了了,不叨扰了,告辞。”

    *

    “唔……”李吉元扶着酸痛的后颈,从地上爬起,神志迷蒙地环顾四周,“我怎么在地上。”

    “喂,你,你眼瞎吗?没看见这有人?”

    小五继续挥着扫帚,视若无睹。

    李吉元气急败坏,指着小五质问:“是不是你们的人把我打晕的,还把我丢在院子里不管不顾,你们这黑心客栈我真受不了。”

    小五一手拿扫帚支地,一手叉着腰,“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好,很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我跟你说你这家客栈开不长久了。”

    稚奴回来就见院里站着两人,似乎在争吵,她打着手语道:“你在这干嘛?他们呢?”

    李吉元不精通手语,可稚奴曾是他的同门师妹,接触下来也看得懂一些简单的手势。

    “你问的好,我也要找他们,我们退房,这破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稚奴跟着气冲冲的李吉元上了楼,见他正抬手开门,门便敞开了,李吉元一头撞上去,痛吟一声,“哎呦。”

    他捂着额头抬眼看,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异域面容,这不是刚刚挑事的人是谁。

    “是你啊。”李吉元下意识要拔剑,却捞了个空,才想起自己剑丢在院中地上。

    钟离厌见他还不死心,抽出腰间匕首抵在李吉元的脖子下先发制人,“李兄,刚才是我好管闲事,我向你道歉,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么粗暴嘛。”

    “谁家好人道歉是你这样?”李吉元僵着,“你这是好好说话的态度吗?”

    李吉元说着话分散钟离厌的注意,手指暗暗捏诀,灵墟凝气杀他措手不及。

    纵使钟离厌反应迅速,旋身一躲,毫无法力的他还是被震动的气波震到在地。

    李吉元穷追不舍,要下重手,手腕突被一击,歇了气力。

    “行了,李吉元,你别忘了我们的任务和学过的规矩,”戚岁和站起身,“你打了他也出气了,算是两个扯平了,你们握手言和吧。”

    李吉元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握手言和?和他吗?”

    再开口,是斩钉截铁的三个字,“不可能。”

    还躺在地上没缓过来的钟离厌苍白着脸,面上却是和善的笑,见李吉元一脸质疑的看他,主动求和道:“李兄,我们和好吧,我们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现在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要是钟离厌要硬碰硬,李吉元肯定奉陪到底,可他偏偏一副柔弱的不能自理的模样,血色全无的脸上还含着友善的笑,说的话也是通情达理,他再追究倒显得是得理不饶人了。

    李吉元理了理衣襟,“算了,师妹说的对,我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

    钟离厌慢慢吞吞地站起身,抱拳道:“多谢,那我还有事,就告辞了。”

    路过稚奴时,钟离厌脚步微滞,轻轻颔首。

    稚奴怔然,转身等黑色身影消失墙角才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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