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之海21
露西亚缓缓行走在星球表面。
这里没有森林，没有海，没有人类，有的只是辽阔的、平坦而一望无际的复合金属地面。
【氧气含量78%，大气压550hPa，空气湿度20%，温度5℃。未检测到高浓度H2S，NO等有毒或窒息性气体。放射性物质等级安全。】
【确认环境安全】
【心率120，血氧饱和度98%，呼吸16次/分】
【鉴于空气稀薄，不建议长时间摘除防护头盔。如需摘除，请随时准备好氧气瓶。】
耳边响起了防护服自带设备对于环境的评估。
露西亚手指摸了下脖子后的按钮，防护服内的压力开始缓慢下降，好让她的身体适应环境。
体内压力的持续下降让她有一些眩晕，但倘若不调整压力的话会更糟。人体内外过大的瞬间压力差会直接给呼吸循环系统乃至整个人造成不可逆损伤。
露西亚突然想起，她曾听说千年以前的人类潜水员们会得一种“沉箱病”，那是由于过快地在水中上浮，剧变的内外压使得血液中溶解的大量气体化为气泡，甚至可能导致肺血管被大量气泡栓塞。
那一千年过去了，人类的足迹早已行遍深海，向着天空和宇宙发起征途；然而在自然面前却依旧脆弱得像是个新生的婴儿。
面罩在眼前无声降落，露西亚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眼睛在不断适应，视野里的一切重新清晰起来了。
露西亚伸手想要抹掉鼻子下的血迹，但是血迹早已干了，她只擦下了一些暗红色像是铁锈一样的碎屑。
耳旁通讯器里电流刺啦刺啦的声音作响，她的队员们正在联系她。
露西亚和他们交换了着陆点方位信息，不久后整支特别行动队在这颗奇异的星球表面完成了汇合。
“上校，这里的磁场极度紊乱，我们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特别行动队的1号队员朝她报告。
露西亚皱着眉打开光脑，尝试着给叶博士发消息，不出预料失败了。
在与外界失联的情况下贸然深入一颗陌生星球并非明智之举，如果尽力尝试后他们仍无法解决这一问题，恐怕只能先返航寻求支援了。
“飞行器都还能正常起飞吗？”露西亚问。
1号说道，“部分飞行器的零部件因未知原因损坏，但万幸的是尚可替换和修复。我们恐怕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完成零件更换和重新调试。”
露西亚蹙眉：“着落时撞击所致？”
接下来的回答出乎她预料：“不，所有人员并未发生撞击。那些元件是莫名其妙就坏掉的。“
“维修大概需要多少人手？”
“1/3。”
“好。”露西亚已有定夺，“所有人兵分三路，一组跟随我在星球上进行初步探索，二组负责维修工作，三组原地待命，适时替补。”
整支队伍稍作休整，很快就各就各位了。
露西亚带着第一组漫无目的地走。
她不知道现在他们在寻找什么，又该去哪里找。
明明资料库显示这里到处是茂密的远古森林，他们在太空里看到的也是一颗绿色星球，但是真正踏足时却找不到一片绿色。
他们一直以来看到的，难道是一个幻象吗？
他们走了约莫几个小时，眼前却唯有一些指挥塔和航站楼。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停泊港之上。但是这里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
谁制造了这些建筑？某些想要探索宇宙的母星吗？他们把这里当作是太空站和基地？
无人回应她的疑惑。
人类分明在这留下了宏伟的科技造物，这里却仍沉睡在亘古的荒凉之中。
现在金天鹅星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地面上和建筑上闪闪发亮，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细小的光纹照在露西亚的脸上，画上一层细密的鱼鳞。
凛冽的气流吹过她的脸颊，她耳后的短发被扬起，扫进眼前。
世界在她眼前分割出现无数褐色的裂纹。
直觉告诉这位指挥官，这里并非真正的陆地。
稀薄的空气、低于正常的湿度和温度、疾行的风……一切的证据似乎都在表明，他们现在正置身于高空。
可是这里并非太空，甚至远远未达到这颗星球的同步卫星轨道高度，他们又是靠什么悬浮着的？
露西亚结结实实跺了下脚，力量透过军靴传来震得她脚麻，但是地面连一丝震颤都没有。只有广袤的陆地才能给人这样脚踏实地的感觉。
如果这里不是陆地，那又是什么？
为什么它距离资料上显示的地面足足高出了几千米？
如果它真的是陆地，那唯一符合所有迹象的解释只能是，这些陆地是飘浮在空中的。
飘浮在空中……？露西亚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如果这真的是一座浮空之城，它又依赖什么为动力进行悬浮？依靠什么来抵御气流和雨水？
要托起这么大规模的一片陆地，所需要的能源又得是多大数量级的？它靠什么东西供能？又靠什么维持结构稳定？
人类现有的技术，真的能达到这一点吗？
“上校，这里的磁场极其混乱。”一位队员将正在晕头转向的指南针展示到她眼前，“且这里的磁场强度极高，甚至高到了仪器无法读数的程度。”
露西亚隐约知道那些元件的损坏原因了，大概是什么铁钴镍磁性金属或其合金部件在强磁场中报废了。
“磁场……”露西亚作思索状自言自语。
他们在降落之前也遭遇了电磁紊乱的区域，这是否和一切异常都存在着某种联系？
迷雾重重，露西亚不知怎么去找江显了。这里和她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她在出发前做了俩手准备，既携带了氧气瓶和潜水装备；又带了攀登索之类的林间探险工具。
但是她现在到底应该干嘛？穿上潜水服，拿着攀登绳在陆地上吸氧吗？
正在这时，旁边一道报告声打断了她的思维。
“上校！我们刚刚在排查地面设施时发现了异常！”
说话者神情震惊，活像是见了鬼。
“详细说说。”
“我们发现地表上规律分布着一些小型电子单元，于是刚刚对其进行了拆解和分析。”
“结果怎样？”
“结果是我们发现，那是无数个光学元件，当它们规律排布并开启时会呈现出设定好的干扰图像！这就是为何我们刚刚在太空里看到这颗星球呈现出绿色，降落后却发现完全不一样！”
什么？？
露西亚惊愕地凑过去。
下属把那设备上先前预设好的图像信息给她看，露西亚只看到了一片深浅不一的绿色。
它是那样单调，那样潦草和不起眼，仿佛是儿童拿着蜡笔的随手涂鸦，连一点具体信息都没有包含。
难以想象，无数这样的图像单元拼凑在一起，竟然为这颗星球绘上一层翠绿的外衣。
“然后……”
“然后这些设备把虚假的图像传给望远镜，传给星网和人类！”露西亚神情凝重，“异常的磁场或许是为了荷载图像传输信息，也或许是有其他用处。总之这里绝不是一颗无人涉足的荒芜星球！”
绿松石星上的的确确有密不透风的绿色树林。
那些设备在它的上空模拟出蔽日的、本不存在的树冠层。
谁在这颗寂寥的行星上，制造出了任人追逐的幻影？
*
“瞭望者”星际舰正在星海之间航行着，像是一条游弋在深海的鲸鱼。
指挥官办公室里，季勋负手而立，望着透明窗外那永不停息旋转着的星系。
他已经很大年纪了，头发花白，身体却硬朗得宛若年轻人；站在窗前时躯干挺拔得像是棵老松。
他的军装胸前挂满了勋章，肩章上闪烁的徽章刺着人的眼。那是他一生以来辉煌功绩的直接证明。
“季上将。”他的秘书敬了个礼，毕恭毕敬朝他报告，“又有两片【叶子】凋零了。”
季勋转过身来：“那是正常现象，科林。设备损耗老化是常态。更何况那地方气候恶劣风吹日晒，每年有两个图像单元失灵是正常速度。”
科林下意识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季勋的眼睛没有一丝老年人有的浑浊和昏黄，反而清得惊人；眼神看人时鹰隼一般犀利，仿佛没有什么不是他的猎物。
当他在窗边眺望宇宙时，科林知道，他并非是在欣赏那宏大的奇迹、也并非是畅想人类的未来亦或回顾族群磅礴的史诗。
他只是在透过那宛若年轻人的眼睛，用滔天的野心去窥视和觊觎那辽阔的宇宙。
科林见过他发表的无数慷慨激昂的演讲，其中许多的稿子甚至出自他之手。他本人更是这位指挥官的狂热拥护者，坚信着终归有一天，人类将征服整个宇宙。
“比起图像单元的状况，我更关心救援队的进度。”季勋说。
房间里有许多星球的虚幻影像，它们悬浮在空中，像是真实的星系一样缓缓转动。此刻，季勋手上正玩弄着一颗小行星。
“他们不可能组建起救援队的。”科林扶了扶鼻子上的金框眼镜，那下面藏着轻蔑的笑，“谁参与救援？谁打头阵？资金谁出？怎么救？功劳算谁的？光为这些问题他们就能开十几个会议。”
“对这点我深信不疑。”季勋表示赞同，“但是总有些年轻后辈一腔孤勇，总想着要为人类做点什么。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您说地球那个小姑娘？”科林说道，“地球方面我们已经施压过了。目前那里并无派出过大规模舰队。”
“如此便好。”季勋点点头。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向您报告。是关于副本直播的。”
“什么？”
“据我们了解，副本的背景被设置在了【绿松石星】上。”
“什么？”季勋神色一凝，“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暂时还没有，也许是某个不起眼只会躲在暗处使阴招的仇家。我们正尝试追踪信息源头。”
“身居高位的人总会有很多仇家。”季勋点点头，“不能直接让它从星网消失吗？”
科林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滴：“这具有一定挑战性。我们无法确定它的来源，尚且还在查找它是通过哪条路径进行传输的。短时间内我们无法拦截它或是屏蔽它。”
“那直播的性质呢？查出来了吗？为什么所有失事飞船上的乘客都进入了副本？”
“……暂时还没有……”科林觉得头上汗更多了。
他这位上司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得知了那些玩家的身份？这个消息明明五分钟前星舰技术部才刚刚得出，本来还想暂且隐瞒的。
“尽快吧。”季勋神色不变，手里却忽地狠狠一抓。他手里那颗小行星虚影无声湮灭，只留下一团绿莹莹的光团。
“是。”他答应着就要离开办公室。
“对了，科林。”季勋突然开口，“我在直播里看到了一位故人。”
科林回过头，发现季勋已经不知何时打开了光屏，那上面是一个年轻女性在茂密森林里的背影。
这里没有森林，没有海，没有人类，有的只是辽阔的、平坦而一望无际的复合金属地面。
【氧气含量78%，大气压550hPa，空气湿度20%，温度5℃。未检测到高浓度H2S，NO等有毒或窒息性气体。放射性物质等级安全。】
【确认环境安全】
【心率120，血氧饱和度98%，呼吸16次/分】
【鉴于空气稀薄，不建议长时间摘除防护头盔。如需摘除，请随时准备好氧气瓶。】
耳边响起了防护服自带设备对于环境的评估。
露西亚手指摸了下脖子后的按钮，防护服内的压力开始缓慢下降，好让她的身体适应环境。
体内压力的持续下降让她有一些眩晕，但倘若不调整压力的话会更糟。人体内外过大的瞬间压力差会直接给呼吸循环系统乃至整个人造成不可逆损伤。
露西亚突然想起，她曾听说千年以前的人类潜水员们会得一种“沉箱病”，那是由于过快地在水中上浮，剧变的内外压使得血液中溶解的大量气体化为气泡，甚至可能导致肺血管被大量气泡栓塞。
那一千年过去了，人类的足迹早已行遍深海，向着天空和宇宙发起征途；然而在自然面前却依旧脆弱得像是个新生的婴儿。
面罩在眼前无声降落，露西亚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眼睛在不断适应，视野里的一切重新清晰起来了。
露西亚伸手想要抹掉鼻子下的血迹，但是血迹早已干了，她只擦下了一些暗红色像是铁锈一样的碎屑。
耳旁通讯器里电流刺啦刺啦的声音作响，她的队员们正在联系她。
露西亚和他们交换了着陆点方位信息，不久后整支特别行动队在这颗奇异的星球表面完成了汇合。
“上校，这里的磁场极度紊乱，我们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特别行动队的1号队员朝她报告。
露西亚皱着眉打开光脑，尝试着给叶博士发消息，不出预料失败了。
在与外界失联的情况下贸然深入一颗陌生星球并非明智之举，如果尽力尝试后他们仍无法解决这一问题，恐怕只能先返航寻求支援了。
“飞行器都还能正常起飞吗？”露西亚问。
1号说道，“部分飞行器的零部件因未知原因损坏，但万幸的是尚可替换和修复。我们恐怕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完成零件更换和重新调试。”
露西亚蹙眉：“着落时撞击所致？”
接下来的回答出乎她预料：“不，所有人员并未发生撞击。那些元件是莫名其妙就坏掉的。“
“维修大概需要多少人手？”
“1/3。”
“好。”露西亚已有定夺，“所有人兵分三路，一组跟随我在星球上进行初步探索，二组负责维修工作，三组原地待命，适时替补。”
整支队伍稍作休整，很快就各就各位了。
露西亚带着第一组漫无目的地走。
她不知道现在他们在寻找什么，又该去哪里找。
明明资料库显示这里到处是茂密的远古森林，他们在太空里看到的也是一颗绿色星球，但是真正踏足时却找不到一片绿色。
他们一直以来看到的，难道是一个幻象吗？
他们走了约莫几个小时，眼前却唯有一些指挥塔和航站楼。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停泊港之上。但是这里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
谁制造了这些建筑？某些想要探索宇宙的母星吗？他们把这里当作是太空站和基地？
无人回应她的疑惑。
人类分明在这留下了宏伟的科技造物，这里却仍沉睡在亘古的荒凉之中。
现在金天鹅星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地面上和建筑上闪闪发亮，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细小的光纹照在露西亚的脸上，画上一层细密的鱼鳞。
凛冽的气流吹过她的脸颊，她耳后的短发被扬起，扫进眼前。
世界在她眼前分割出现无数褐色的裂纹。
直觉告诉这位指挥官，这里并非真正的陆地。
稀薄的空气、低于正常的湿度和温度、疾行的风……一切的证据似乎都在表明，他们现在正置身于高空。
可是这里并非太空，甚至远远未达到这颗星球的同步卫星轨道高度，他们又是靠什么悬浮着的？
露西亚结结实实跺了下脚，力量透过军靴传来震得她脚麻，但是地面连一丝震颤都没有。只有广袤的陆地才能给人这样脚踏实地的感觉。
如果这里不是陆地，那又是什么？
为什么它距离资料上显示的地面足足高出了几千米？
如果它真的是陆地，那唯一符合所有迹象的解释只能是，这些陆地是飘浮在空中的。
飘浮在空中……？露西亚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如果这真的是一座浮空之城，它又依赖什么为动力进行悬浮？依靠什么来抵御气流和雨水？
要托起这么大规模的一片陆地，所需要的能源又得是多大数量级的？它靠什么东西供能？又靠什么维持结构稳定？
人类现有的技术，真的能达到这一点吗？
“上校，这里的磁场极其混乱。”一位队员将正在晕头转向的指南针展示到她眼前，“且这里的磁场强度极高，甚至高到了仪器无法读数的程度。”
露西亚隐约知道那些元件的损坏原因了，大概是什么铁钴镍磁性金属或其合金部件在强磁场中报废了。
“磁场……”露西亚作思索状自言自语。
他们在降落之前也遭遇了电磁紊乱的区域，这是否和一切异常都存在着某种联系？
迷雾重重，露西亚不知怎么去找江显了。这里和她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她在出发前做了俩手准备，既携带了氧气瓶和潜水装备；又带了攀登索之类的林间探险工具。
但是她现在到底应该干嘛？穿上潜水服，拿着攀登绳在陆地上吸氧吗？
正在这时，旁边一道报告声打断了她的思维。
“上校！我们刚刚在排查地面设施时发现了异常！”
说话者神情震惊，活像是见了鬼。
“详细说说。”
“我们发现地表上规律分布着一些小型电子单元，于是刚刚对其进行了拆解和分析。”
“结果怎样？”
“结果是我们发现，那是无数个光学元件，当它们规律排布并开启时会呈现出设定好的干扰图像！这就是为何我们刚刚在太空里看到这颗星球呈现出绿色，降落后却发现完全不一样！”
什么？？
露西亚惊愕地凑过去。
下属把那设备上先前预设好的图像信息给她看，露西亚只看到了一片深浅不一的绿色。
它是那样单调，那样潦草和不起眼，仿佛是儿童拿着蜡笔的随手涂鸦，连一点具体信息都没有包含。
难以想象，无数这样的图像单元拼凑在一起，竟然为这颗星球绘上一层翠绿的外衣。
“然后……”
“然后这些设备把虚假的图像传给望远镜，传给星网和人类！”露西亚神情凝重，“异常的磁场或许是为了荷载图像传输信息，也或许是有其他用处。总之这里绝不是一颗无人涉足的荒芜星球！”
绿松石星上的的确确有密不透风的绿色树林。
那些设备在它的上空模拟出蔽日的、本不存在的树冠层。
谁在这颗寂寥的行星上，制造出了任人追逐的幻影？
*
“瞭望者”星际舰正在星海之间航行着，像是一条游弋在深海的鲸鱼。
指挥官办公室里，季勋负手而立，望着透明窗外那永不停息旋转着的星系。
他已经很大年纪了，头发花白，身体却硬朗得宛若年轻人；站在窗前时躯干挺拔得像是棵老松。
他的军装胸前挂满了勋章，肩章上闪烁的徽章刺着人的眼。那是他一生以来辉煌功绩的直接证明。
“季上将。”他的秘书敬了个礼，毕恭毕敬朝他报告，“又有两片【叶子】凋零了。”
季勋转过身来：“那是正常现象，科林。设备损耗老化是常态。更何况那地方气候恶劣风吹日晒，每年有两个图像单元失灵是正常速度。”
科林下意识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季勋的眼睛没有一丝老年人有的浑浊和昏黄，反而清得惊人；眼神看人时鹰隼一般犀利，仿佛没有什么不是他的猎物。
当他在窗边眺望宇宙时，科林知道，他并非是在欣赏那宏大的奇迹、也并非是畅想人类的未来亦或回顾族群磅礴的史诗。
他只是在透过那宛若年轻人的眼睛，用滔天的野心去窥视和觊觎那辽阔的宇宙。
科林见过他发表的无数慷慨激昂的演讲，其中许多的稿子甚至出自他之手。他本人更是这位指挥官的狂热拥护者，坚信着终归有一天，人类将征服整个宇宙。
“比起图像单元的状况，我更关心救援队的进度。”季勋说。
房间里有许多星球的虚幻影像，它们悬浮在空中，像是真实的星系一样缓缓转动。此刻，季勋手上正玩弄着一颗小行星。
“他们不可能组建起救援队的。”科林扶了扶鼻子上的金框眼镜，那下面藏着轻蔑的笑，“谁参与救援？谁打头阵？资金谁出？怎么救？功劳算谁的？光为这些问题他们就能开十几个会议。”
“对这点我深信不疑。”季勋表示赞同，“但是总有些年轻后辈一腔孤勇，总想着要为人类做点什么。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您说地球那个小姑娘？”科林说道，“地球方面我们已经施压过了。目前那里并无派出过大规模舰队。”
“如此便好。”季勋点点头。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向您报告。是关于副本直播的。”
“什么？”
“据我们了解，副本的背景被设置在了【绿松石星】上。”
“什么？”季勋神色一凝，“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暂时还没有，也许是某个不起眼只会躲在暗处使阴招的仇家。我们正尝试追踪信息源头。”
“身居高位的人总会有很多仇家。”季勋点点头，“不能直接让它从星网消失吗？”
科林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滴：“这具有一定挑战性。我们无法确定它的来源，尚且还在查找它是通过哪条路径进行传输的。短时间内我们无法拦截它或是屏蔽它。”
“那直播的性质呢？查出来了吗？为什么所有失事飞船上的乘客都进入了副本？”
“……暂时还没有……”科林觉得头上汗更多了。
他这位上司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得知了那些玩家的身份？这个消息明明五分钟前星舰技术部才刚刚得出，本来还想暂且隐瞒的。
“尽快吧。”季勋神色不变，手里却忽地狠狠一抓。他手里那颗小行星虚影无声湮灭，只留下一团绿莹莹的光团。
“是。”他答应着就要离开办公室。
“对了，科林。”季勋突然开口，“我在直播里看到了一位故人。”
科林回过头，发现季勋已经不知何时打开了光屏，那上面是一个年轻女性在茂密森林里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