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早产,我建议你们检查一下饲料。这个饲养环境太差,饲料如果有发霉变质就很可能导致母猪难产。”宋且忍不住笑道,“谁会给母猪下毒啊?”

    张主任也跟着乐呵起来:“小宋啊,你可别小瞧了这两头母猪,那可是咱农场肉食的顶梁柱。咱这还算是少的,才五头,隔壁那帮子都养了十几头呢!万一有个啥闪失,未来几年咱都得跟肉说拜拜喽。”

    “几年不吃肉,咱咋对得起那些辛苦劳作的士兵和知青呢?”

    “最关键的是,这可是咱头一回引进好种公猪,要是这回没配上,跟领导那可真没法交代。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这公猪个头太大也是个麻烦,我得赶紧跟上面反映反映!”

    张主任这会子已经开始犯愁了,“咱北大荒那几百头猪,五月份一块儿配的种,九月份都得陆续下崽。要是都……”

    她说到这儿,愣是不敢往下说了。

    年轻军官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沉稳:“晚上我向上联络,争取多给咱这里派几个兽医。”

    “宋同志应该也饿了,我们先去吃饭。”他扬眉笑道,伸出手,“认识一下,我是林崧。”

    “首长好。”宋且连忙握住他的手。他看上去很年轻,手指修长有力,虎口的茧子很厚。

    “嗐,叫啥首长,我就是一个小兵。”

    宋且看着他肩上两条金色细杠和一颗星徽,如果她记忆没错这应该是少校军衔,听着不大,换个理解就是一个团长副团长。

    人家客气一下,她不能当真。

    张主任看她有点放不开,冲着林崧打趣道:“你看他长得吓人吧,一张黑黢黢的脸,其实才二十二呢。”

    那么年轻?

    宋且惊讶,她以为他得有二十七八了。

    其实林崧不算黑,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长得也不吓人,脸上棱角分明,鼻梁高高的,浓眉大眼,就是不笑的时候显得挺严肃。

    宋且被簇拥着往食堂走,但是没有看到其他人来食堂,不由得疑惑。

    “咱食堂太小了,知青人多,挤不下,大家都是自个儿搭锅做饭,今儿个咱算是沾了林首长和张主任的光。”大哥憨笑着解释。

    他们吃晚饭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菜色也很普通,没有一点荤腥,不是土豆就是白菜。

    林崧变戏法一样从哪里拿出一块肉干递给她:“给今天的功臣加餐!”

    宋且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在病房里的人际关系约等于无,没人教过她怎么推辞,于是小声拒绝。

    “年轻人,得大大方方的!”张主任拍了拍她的背,“给你的你就接着!有啥好害羞的?”

    宋且的背硬是被拍直了,她下意识抬头挺胸,把肉干接过来,然后补了声:“谢谢首长!”

    她咬了口肉干,肉质紧实而富有弹性,很有嚼劲,咸香和甘甜交织在一起,一下充斥了整个口腔。她眼前一亮。

    鬼知道她在病房里吃的都是什么难吃量少的流食营养餐。

    于是在周围寒暄聊天的时候,她埋头苦吃。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才呆呆抬起头。

    “咱农场另外那三头母猪估摸着也就这几天下崽,还得麻烦小宋搭把手。”

    “好的。”她赶紧把米饭咽下去。

    “明天给你开个表彰大会!”

    宋且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这就不用了吧?”

    他们纷纷摇头,林崧给她细细解释:“宋同志,第一,咱这儿有功必赏、有错必罚,这是规矩。第二,你现在就是知青的标杆,咱得借这个机会开个动员大会,提高大家的积极性……”

    宋且笑的比哭还难看。

    “大大方方的!扭扭捏捏像啥样!”张主任看她这样,恨铁不成钢,一拍大腿,“你晚上写篇稿子,明天照着念。”

    她囫囵点头。一顿饭吃下去她现在脑子里只有“大大方方的”。

    吃完饭晚上八点多,她的行李刚刚托陈燕妮帮忙拿,应该已经放在住所。问题是宋且不知道她们住哪,知青们住的小木屋都一模一样。她找人一问,班长都被叫去开会了,还好碰到认识陈燕妮的,她在水池边上洗东西。

    “西边第二栋第一间,就是我们的,给你选的位置就在我旁边呢!你看床板下自己行李就知道了。”

    宋且:“西边是哪边?”

    陈燕妮诧异地看她一眼,给她指了方向。

    宋且:“……”不要指望一个蛋蛋后会东南西北啊!

    还好住所不远,她顺利地走进第二间屋子,放眼过去靠门一个深棕色的水缸,里面已经打了水;左边靠墙是一排长桌,木头做的,上面放了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煤油灯;右边是长七米的大通铺,下面空心的,已经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包裹。

    她目光在里面找自己的行李,她的行李包上有原主妈妈绣的小花,一个很显眼。

    但是没有。

    房间里挺热闹的,到处是女孩子们的交谈声。于是宋且随意问了一个离自己比较近的女孩:“同志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绣了花的包裹?我刚刚不在,我朋友说已经放在床下了,但是我没有看到。”

    谈话声戛然而止,那个女孩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指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的雀斑脸女孩说:“她把你包扔出去了。”

    宋且:?

    高马尾女生看过来,耻高气昂地说:“你没有干活,凭什么占位置?”

    宋且:……

    她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看着很好欺负。

    她用目光扫视其他人,好几个都避开了视线。有一个看了过来,是个微胖的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包没丢,我们给你看着呢。之前捡回来一次又被她扔了。”她白了高马尾一眼,然后对她说,“你看怎么处理?噢我叫高山。”

    高山其实不抱希望,因为面前的小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很传统的南方女孩,害羞腼腆唯唯诺诺。

    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告领导无果换宿舍。

    宋且感激地冲她笑道:“谢谢!她的行李是哪个?”

    高山边上的一个女生抢着给她指:“中间最大的那个!”

    高马尾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中闪烁着几分凶狠的光芒,她大步流星地跨上前,几乎是一瞬间便站到了宋且的面前,双手抱着胸:“怎么着,你是打算把我的行李扔出去吗?”

    宋且慢吞吞地看她一眼,忽然勾手一拳打在她脸上,直把人打得踉跄两步。

    “你!”高马尾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她怒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母狮,猛地向前冲去,手掌高高扬起。

    然而,宋且的动作比她快多了,“砰”的一声巨响,宋且的右脚如同离弦之箭,精准无误地踹在了高马尾的小腹之上。力道不够但是穴道够准。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席卷了高马尾的全身,让她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不好意思,她情商低,也不会勾心斗角,但原主会打架啊!她爸爸建国前开武馆的!

    “还来吗?”换作宋且居高临下看着她。她余光瞥见有两个女生跑出去,估计是去叫人了。

    叫就叫呗。

    大不了处分检讨禁闭。

    她还真不怕这些,她是来建设这个时代的,不是这个时代来“矫正”她的。最差的结果就是她回到医院的那张病床上。

    而且她不觉得张主任林首长是蛮不讲理的人。

    完了宋且拖着那一大袋高马尾的行李扔了出去。剩下人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她。

    十分钟后,宋且跟张主任林首长又见面了。

    六目相对,一片死寂。

    至于地上趴着的那个眼神跟他们对不上。

    林崧板着脸先开口:“宋同志,在营地内斗殴是很严重的行为。你认错吗?”

    宋且爽快道:“我认错。”

    高马尾露出快意的笑容。

    “但是,鉴于是王同志先动手,而且你是初犯,我们会对你酌情处罚。”林崧严肃地看着她,“你本来有更好的方法解决这件事情。”

    “比如?”

    “你可以告诉我们。”张主任开口。

    宋且真诚提问:“有用吗?如果你们给王秀秀同志警告但是她不听,反而变本加厉的武力威胁我,我要怎么办?”

    “请你信任我们。”

    宋且沉默了一秒,没有对这句话进行回复。她低着头又恢复了腼腆的样子。

    林崧感觉额头抽疼抽疼的,让张主任把王秀秀带去单独批评问话,自己示意宋且跟他出来。

    找到一处无人空地,林崧问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很少有人这么油盐不进。林崧都被逗笑了,用力戳了下她的额头:“你知不知道以前新兵犯事后果多严重?先动手就是你理亏!”

    宋且悄悄撇嘴。

    “今天出了这事,你本来的奖金批不下来了,后悔吗?”

    宋且摇头。

    “十块钱,能买三十份晚饭的牛肉干。”

    宋且顿时后悔了。

    林崧笑话她,这位年轻的军人呲着大白牙,“邪恶”地说道:“而且你还要写五百字检讨,明天表彰完后当着所有知青面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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