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苍辰同学,麻烦你了。”周心瑶的语气,满是感激。

    “哪里的话,互相指正罢。我不过是小时候随爷爷做过些木匠活儿。”李易辰打开图纸看看,“你画的这些叫做隼卯,是木匠最常用到的,我回去便将这零件各部位做好标画,再写下拼接方法,你一看便能明了。”

    “真的太谢谢了!”

    周心瑶虽然聪慧,但距离彻底领会这书中之意,还欠缺必要的基础知识和重要的实践操作。但有了李易辰帮助,她便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只在脑海搭建那空中楼阁,做什么事都轻飘飘的。

    相视间,双方才仔细打量了对方的模样。

    李易辰看她,白皙光洁的脸颊圆润温和,白里透红,一双带着灵气的杏眼大而圆,温文尔雅却明艳动人,柳叶眉,小巧鼻,樱口似在含笑,眉眼若在传神。虽然身居珠玑楼冷清的环境里,却颇有出淤泥不染之美,濯清涟不妖之态。

    周心瑶看他,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利落干脆,刚柔并济中和得极好,一双目光深邃的丹凤眼,使周心瑶不禁想起白雪,剑眉浓密,鼻梁高挺,唇形绝美似笑非笑,自信神色尽显洒脱。虽然看起来略有不羁,但说起话来却沉稳平和。

    四目相对,空气中的变化有些微妙。李易辰和周心瑶二人都不自觉地将目光躲闪,让眼神回避。周心瑶则是表现得更多一点,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这时,李易辰不自觉向右转头看,白希洁敏捷地将半个身子躲回去,赶紧离开了孔庙周围。

    回到枕星楼,白希洁按耐着心里的激动,设想一会儿将如何向讲郎汇报,甚至她觉得此事非小,即使冒着破格报告的风险直接去找素亨博士,也值得一试。但很快,她改变了想法:王一明目前正努力在舆论上造势,孤立李易辰的目的尚未达到,这样做既会打乱计划,又不能保证可以直接达成目的。

    “没关系,我不急。我会等你们关系再近一点,这样才有更多故事。我会等到李易辰再骄傲一些,让他高高地摔下来。”白希洁暗暗自言,慢慢跳起了华尔兹舞步,从桌面上拿起一个日记本,然后钻进拔步床里,趴到床上继续一遍遍抄写王一明的名字。

    与此同时,距离超凡学宫千里之外,在一片连绵不绝的青山中,有那么一座风景最为秀丽,草木最为繁茂,溪流最为交错,清泉最为甘冽的山,名叫花果山。俨然世外桃源,真是好山好水好风光。花果山上,随处可见猿猴或攀援山石,或隐在丛林,或藏于树冠歇息打闹,或履于草地采摘瓜果。忽地,只见一只身高十米的青色巨猿,腾云驾雾从天上降落,跳下来站稳在花果山山脚。霎时间,似有山崩地裂之征兆,惊得飞鸟出林,走兽胆寒。巨猿用一只手拽着一条咽了气的大鳄鱼的尾巴担着在肩上,大摇大摆向着山中瀑布走去,鼻孔中不断喷薄着热气,踩得四周矮林低树纷纷倾倒,不知一脚送葬多少生灵。

    巨猿把鳄鱼的尸体随意扔到地上后,从那水流湍急的瀑布钻进去,便进入一个偌大的山洞。洞中有一石碣,上有一行楷体大字: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一见巨猿来了,便有大小猿猴成群结队围上前,纷纷欢呼:“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巨猿不做理会,径直走向洞口深处,那里摆放着一个石座,可因巨猿体型太大,只能坐在石座前宽大的台阶上。众猿猴围上前,有阿谀奉承说好话的,有端茶倒水递水果的,也有虽不说话却仰视凝望的。它们的身形与巨猿一比,倒像是围拢在巨猿脚边的一堆毛绒娃娃。

    “孩儿们,我刚才去找那鳄鱼妖单挑,才几回合下来,便带回他的尸体,以后咱们的领地又大了一块!”

    “大王万岁!咱们花果山东山再起!”众猴欢呼雀跃。

    待众猴出了水帘洞去玩耍觅食,一个老猴恭恭敬敬走到巨猿身边,“大王,不知您半月前,去那超凡学宫有何收获?”

    “你说的这事,我也一直都在考虑。”巨猿自那夜在学宫未得手后,便一直忧心忡忡。

    “大王,这超凡学宫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在超凡学宫的通天塔里,有一件绝世无双的宝贝,只要我得到了它,便可呼风唤雨,甚至为所欲为。”巨猿叹口气说,“可是这通天塔有法术保护,况且我遇到了一个学宫的守夜人,内功深不可测,看来他们防备森严啊。”

    老猴站在一旁思索后,对巨猿悄悄说:“大王,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转天清晨,在学宫校场,大家在怀礼讲郎的带领下,分别隔开站成方阵,一起练习“吐纳”功夫。所谓吐纳即是吐故纳新,通过结合肢体动作以及冥想进行腹式呼吸,排出体内浊气,来达到强身健体之功效。

    利奥生认真地做动作,却被一旁的李易辰嘲笑:

    “你这姿势,是站在泰坦尼克号上吗?”

    利奥生根本不理会,继续沉浸在冥想的世界里。结果,他却因为过于浮夸的动作和表情,被怀礼讲郎夸奖态度认真。

    所以,想做自己的事就按照自己的心去做,理会别人作甚。

    晨操过后,神清气爽。之后,大家聚在东厨房一起用早饭。李易辰坐到圆桌前,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食品,也不知选哪个来填饱肚子。刚拿起筷子,他便听到身后传来女声:

    “苍泉同学,可以交换一下座位吗?”

    李易辰用余光看到是郑馨仪,也感受到了她带来的那种舒适感觉。

    “可以。”沈新泉端着碗筷站起来,“你坐这吧。”

    于是,郑馨仪如愿以偿坐到李易辰身边。这时,大家纷纷注意到他们,也都心领神会,继续吃饭。

    李易辰想要伸手去够一根油条,无奈距离有些远,便把手收了回去。坐在一旁的郑馨仪站起来,用筷子加起那根油条,轻轻放到李易辰盘子里,然后对他露出温馨美好的笑容。

    “谢谢。”李易辰拘谨地点点头。

    李易辰此时的感受,却像是喝了口蜜水,又尝了个酸枣,酸酸甜甜的感觉,让他不知是喜还是厌。那夜在星极台,郑馨仪带给他的感觉,是多么似曾相识,又是曾经无法触及的。喜欢上一个人往往是种无法言说的体会,虚无缥缈又捉摸不定,却左右着人的情志。也许,李易辰喜欢的是那种因距离而产生美感的气氛,而不是捅破了窗户纸透进来的阳光。

    可再深究下去,李易辰又会觉得很是矛盾。他矛盾的既是郑馨仪成了那个女生的影子,又是他想回应郑馨仪的好感时,自己却选择了退缩。不仅是在这件事上矛盾,李易辰的内心和感觉也矛盾起来。但在他心里,依然不会讨厌郑馨仪,因为那感觉依然在。

    课堂上,讲郎向大家宣布了一件事:为加强学宫夜晚的安保工作,即日起恢复夜巡制度。所谓夜巡,就是要学生们充当志愿者,夜间在学宫骑巡。在星极台的东侧,有个封闭式的六角亭名为“九尺亭”,亭中常住四位神兽,其实就是学宫饲养的坐骑。这四只神兽分别隶属四部,青龙部的是麒麟,白虎部的是驺吾,朱雀部的是驳马,玄武部的是旋龟。每夜的巡逻任务由两个部各出一名同学,分别负责学宫的东西两部分。第一夜先从青龙和玄武部开始,第二夜再由白虎和朱雀部承担,以此类推。

    至于如何安排班次,让学生们自己定夺。青龙部里,大家没多想,按照座次顺序来,这天晚上便是何凡杰先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

    入夜后,何凡杰和林均天一起去向九尺亭,各自认领神兽坐骑执行学宫的巡逻任务。

    皓月当空,月光洒在九尺亭六角形的黄顶上,映显出一片朦胧的橘黄色。顶上的六个角,分别用琉璃瓦制成六条龙,栩栩如生。被灯笼照着,亭檐白色的琉璃与下方红色的六根石柱交相呼应,古香古色。让人不禁想,学宫坐骑的地位很不一般。

    进入亭门后,里面有四个彼此分隔的房间,何凡杰和林均天二人小心翼翼探看,里面或躺或卧四只样貌奇特的神兽,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它们各自为谁。

    但林均天很快认出了本部的神兽,只见那最右侧的房间里配备水池,其中有一只体似乌龟的黑色神兽,生长着鸟头,尾部如蛇尾,四足健硕爪子尖锐,便确定这是旋龟。

    林均天快步走过去,旋龟也注意到他,发出一声鸣叫,其声如木头被斧劈裂。旋龟从隔间爬出,主动靠近林均天身前,俯下龟壳,晃晃脑袋示意他坐上来。

    林均天便骑上去,没想到旋龟走起来速度并不慢,几步便冲出亭门。他回头望向何凡杰,仍迷茫地站在亭子里。

    “苍杰同学,我先走一步了!”林均天说完,随着旋龟向夜幕走远。

    何凡杰先是走到一个隔间前,里面有一只赤马,头上长着锥形触角,长而柔顺的鬃毛垂在脖子下面,油亮的皮毛红艳亮丽。它只抬起一半眼皮看看自己,那高傲的样子让人不想靠上前去。

    于是,何凡杰又走到旁边的隔间,里面面向墙卧着一只既像狮子又像老虎的白色神兽,它浑身布满类似斑马的黑色条纹,尾巴很长,甚至长过了身子。不知它是在睡觉还是在发呆,何凡杰不敢打扰,便又到另一个隔间。

    此刻,何凡杰心里似乎明白:旋龟是黑色的,按照四灵代表的颜色来讲,那红色的就是驳马,白色的便是驺吾,青色的才是麒麟。

    何凡杰赶紧来到最左侧的隔间前,却猛地看到一个巨大的长着鹿角的狮头,吓得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坐到地上。

    麒麟也往回缩缩脑袋,歪着头看这小子。

    只见它通体青色鳞片,狮头鹿角,虎眼龙鼻,身材胖得圆滚滚,更显后面的尾巴短粗。何凡杰压压惊,走上前问:“请问您就是麒麟吧?”

    麒麟依旧歪头看它,默不作声。

    何凡杰清清嗓子,“请问您是麒麟吗?”

    依旧沉默。

    “您是青龙部的麒麟对吧?”

    麒麟却回过身去,从隔间的墙角用前爪够来一个木头箱子,箱子上面钉着个牌,牌上有字:如何与人类沟通。

    麒麟一巴掌打翻这箱子,稀里哗啦掉出一堆木牌,上面也都写着字。麒麟低头翻找,从中选出一个木牌,用爪子推到身前。

    何凡杰低头一看,木牌上写着:明知故问。

    何凡杰无语又无奈,“我是新来的学生,以前没见过您。晚上学宫安排了巡逻任务,还请您配合一下。”

    麒麟皱皱眉,又推出一个木牌:拒绝。

    何凡杰傻眼,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样子,让麒麟看了十分欣喜,像是在看笑话。

    何凡杰只好又说:“那您怎么才能随我巡逻啊?”

    木牌:彬彬有礼。

    何凡杰明白了它的意思,恭敬地作揖鞠躬,“麒麟神兽,学生不才,只因学宫要务在身,还请您劳烦大驾,给予帮助。”

    麒麟高兴地说:“好!”

    何凡杰惊得愣住:它会说话?

    麒麟走到他身边,用身体撞撞他,示意骑上来。

    何凡杰骑在麒麟的背上一晃一晃,心想:原来这四位神兽里,最高傲的不是驳马,最冷淡的也不是驺吾,而是咱青龙部的麒麟啊……

    夜深了,何凡杰骑着麒麟,慢悠悠地穿梭在学宫里。抱月楼和枕星楼早已随着黑夜黯淡,唯有珠玑楼其中的一层仍灯火通明。何凡杰巡到风云池附近,与骑着旋龟的林均天碰面打过招呼,便继续向外城的东门方向去。

    虽然骑在麒麟背上晃悠悠的,但何凡杰仍是止不住困意,打起哈欠来。

    突然,他听到一阵响动,便马上警觉起来。声音是从东城门传来的,不知有何情况。何凡杰赶紧骑着赶到,确认正有人在拍打抓挠城门,时而发出啪啪响声和刺耳的摩擦声。

    “救命!救命!”

    门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呼救,像是老妇人的声音。

    何凡杰赶紧调头,奔驰着前往春蚕阁,向教习们报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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