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冬令营总共六天,但实际考试就只有一天,早上七点四十大家在酒店大厅等候会务组接送,枫晓望了圈,直到她们上车的时候都不见陈漾身影。

    “陈漾呢?”枫晓问。

    李巾帼说:“他比你们起得早,已经先过去了,车子都送完一波了,我们是最后一波。”

    江天明揉揉眼四周,估计又是因为紧张导致昨晚没睡好,脸色有点差,枫晓安慰道:“班长,你要不要喝杯咖啡,我刚刚看见餐厅提供免费咖啡。”

    “不用了,我还好,只是有点紧张。”

    李巾帼又对所有人多加叮嘱了几句,什么沉着冷静,谨慎细心,把原来月考写在黑板上的八个打字给他们念了一遍后,吴莎小声说:“枫晓,你包里带了巧克力没?我觉得我还是有点紧张,不受控制啊。”

    枫晓从包里拿出一根德芙,正是昨天陈漾给的那块,掰了一小截给她。

    “给,这回不怕胖了?”

    “谢谢,你真备了,有心了。”吴莎含嘴里,长吁了口气。

    吴莎曾说过,要是这次竞赛再拿不到好名次,她明年就安心准备高考了,否则折腾一年,指不定还会丢了芝麻也丢了西瓜。

    枫晓明白她的心情,其实在座的其他人和吴莎心情一样,复杂、期待、紧张,对未来充满恐惧,又怀着无限憧憬。

    她忽然十分心虚,仗着低成本,仗着低野心,没有说出口的愿望,没人会拿这些逼迫她面对惶然,所以多了几分坦然淡定。

    将视线投向车外,突然有点想念陈漾,要是他在身边的话或许能理解自己的感受。

    一个人单枪匹马孤军作战是勇气,两个人同仇敌忾抱成一团便成了伙伴。

    上午考完理论后,下午还要考实验,他们一群人饶有默契地没有讨论这次考试难度和答案,就当没事发生那样,仿佛成为了大家不明说的约定。

    他们几个都被分在了不同考场,吴莎说:“你们考场坐满了吗?我那个考场有人没来呢。”

    “没注意。”江天明说。

    “为什么不来?都进决赛了不来多可惜。”

    有人意识到他们中间少了个人,便问:“奇怪,陈漾那小子呢?”

    枫晓的心也被提了起来。

    从早上没看见他身影开始心便仿若站在悬崖上摇摇欲坠,吴莎也说:“对啊,他在哪个考场来着,人呢?江天明,你跟他一个房间,他是不是不太舒服啊,今早起那么早,总感觉有些奇怪。”

    江天明心虚地咳了两声,枫晓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腾地一下从位置上起来,严肃问道:“班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陈漾他根本没考试对不对?!”

    “我就说我不会撒谎。”江天明很苦逼地抱怨了声。

    此话一出吴莎惊得筷子都掉了,“不、不会吧,江天明,你说实话,都这个时候你别藏着掖着了!”

    江天明顶不住一轮轮的质问,只好把事情老实交代了。

    “是李老师不让我说的,陈漾弃权,昨晚突然有事就回家去了,连决赛都顾不得,他说叫我别告诉枫晓,怕影响你考试......”

    “疯了!李老师也知道这事?她怎么会任由陈漾胡来?”

    “不是,你别激动,先听我说完。”众人第一次见枫晓生气,都不敢说话。

    江天明急忙安慰枫晓,试图让她冷静些,“李老师当然劝说了,但这次确实有原因的。陈漾......他妈出事了,听说进ICU抢救了两天两夜,听老师的意思是情况似乎不大好,可能......可能就那样了吧。”

    谁也没想到实际情况是这样的,枫晓顿时感到很无力,如果是别的原因尚能抗争,可现在面对的是家人的生命安全。

    面对命运和生死的无力感,在前途和家人生死这个问题前,就算是活了四五十载的李巾帼也无法果断,把选择权交到了陈漾自己手中。

    这就好比著名的电车问题,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总要牺牲一样东西。

    怪不得早上江天明表现异常,原来是这样。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说不出的沉重,“考试还有机会,但生命只有一次,也许见一面少一面,别看陈漾表面上没什么,但其实他那样的童年经历能变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枫晓颓然地坐下来,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不想你担心,所以拜托我别告诉你实情。现在我食言了,所以枫晓,不要让他影响了你下午的考试,否则我会良心不安。”

    枫晓没再说话,刚才的话题就好像一个不足轻重的小插曲,很快就翻篇,每个人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依旧有说有笑。

    枫晓吃过饭,含了块巧克力在嘴里。

    吴莎戳了戳她的胳膊,“打起精神来,下午考完就解放了。”

    上午考理论笔试,下午是实验,枫晓在别的方面冒失,但实验却一直是她的强项,一旦投入实验脑海里就不会再想别的东西,直到考试结束后她这才松口气。

    结束了。

    发挥正常,没有失误,也没有得到菩萨眷顾超常发挥,但她已经心满意足,对这种大考来说,能发挥出正常水平就是超常发挥。

    走出考场,跟参赛全员所有老师合影完,枫晓问李巾帼:“李老师,我能不能先回学校去?”

    李巾帼却道:“等查完分再走,接下来两天有两场讲座,说不定你以后进实验室搞科研的老师就在这里面,跟老师们认识认识,这是个好机会,千万别浪费。”

    在前途和感情面前,前途永远占第一位。

    这是更古不变毋庸置疑的真理。

    枫晓明白,她回去无济于事,所以李巾帼只说了一遍她就再也没提过。

    成绩出得很快,当晚十一点李巾帼递交了查分申请表,第二天就查到了分数,大家核对了心中的估分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讲座内容基本上就是一些鼓励大家在物理领域继续努力探索再接再厉永不言弃的鸡汤,由几名著名大学的教授和参赛全员一同展开了关于未来的美好向往。

    晚上,她借了吴莎的手机想联系陈漾,但会话框的头像一直显示灰色。

    她把手机还给吴莎,自己大字躺在床上,心想要是陈漾也能参加决赛的话,说不定能考个好成绩。他俩水平不相上下,连李巾帼都没由来感慨了一句,“可惜,我们队少了个人,不然这次成绩能更漂亮。”

    “听李老师说我们这次是行知建校以来考得最好的一次,你没看见李老师查完分回来那春光满面的模样,我敢保证明天还会有好消息。”江天明兴奋地跟她们分享喜报。

    枫晓想起个什么事,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班长,之前是不是跟阳荀说过谁能在竞赛中保送或加分都要请客?”

    “那个啊,对,都请客,都保送加分了还不请客,太小气了。”江天明爽朗笑道:“不过要我说枫晓你肯定考得比我们都好,你肯定是第一个请客的。”

    “对,枫晓虽然抓牌的手气不好,但考试上从不掉链子。”

    “花姐你这个经常第一二名的就别调侃我了。”

    “我那是拼尽全部力气才得来的,哪像你们一个个的,江天明还能天天打篮球,你一周三天跑出去拍照,还有陈漾他......”

    吴莎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约莫是考虑到枫晓的心情,打了个哈哈就把话题随意扯开了。

    闭幕式那天,每个人都严阵以待,仿佛即将进行的不是颁奖仪式,而是一次处决,幸运者鲤鱼跃龙门,不幸者从此死去,尸骨不留。

    吴莎从不掩饰自己对保送的渴望,江天明虽然没有表现出吴莎那样的狂热,但在此刻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拿演讲稿的主持人,似乎盯穿了好消息就能传来了。

    枫晓的漫不经心与周遭格格不入,在这一刻她把回家排在了等待成绩这件事的前面。

    成绩是已经铁板钉钉的事实,无论是期待还是失落都无法改变它的结局,在考完实验的最后一分钟她就松了口气。

    和别人比较,尚无定论,但跟自己比较,还算满意。

    闭幕式共持续了近四个小时,当晚李巾帼和教练组其他老师都特别高兴,第一顿请客吃饭就是李巾帼请的,没有吃酒店自助,而是去了当地有名的一家重庆火锅店。

    枫晓调了个干碟,放了三勺小米辣,江天明提醒道:“枫晓,你当心辣到胃痛。”

    “放心,我吃辣还行。”

    然后到了半夜她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痉挛,吴莎早早睡了,她怕影响到吴莎睡觉,只开了床头灯,艰难地拿过书包,里面有她的保温杯,想给自己烧点热水。

    没想到却在书包的隔层里发现几个陌生的药盒。

    止痛退烧,感冒过敏,摔伤消炎,眼药水胃病等等,应有尽有几乎就是个小药箱。

    她这才想起在会务组接他们去酒店的途中陈漾曾主动帮她拎过一路书包,也许是他放在里面的,所以这一刻她才得到了拯救。

    人还未至,喜讯先到。回学校的那天学校就差敲锣打鼓地迎接他们,因为这一届竞赛成绩斐然,3金5银3铜,各列全省排名第一,3人入选国家集训队,全省理论第一也出在行知。

    枫晓运气好,第一次参加竞赛就获得了北大一本线录取的优惠条件,李巾帼表示这个成绩已经很优秀,如果不是对国家集训队有特别执念竞赛生涯在此便能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她考完后第一时间给李珍打电话报喜,李珍当时正在开会,悄悄走出会议室才接通电话,听说了这个好消息后特别高兴,连说了三个好字,电话这头的枫晓甚至能脑补出她这一声惊喜的欢呼声引来一众人好奇打探的场景。

    李珍问:“今天回来了吗?”

    “已经到学校了,现在打算回宿舍,整理下东西,待会吃了饭去上晚自习。”

    “要不今天就不上课了,我跟你班主任请两天假,正好妈妈工作单位附近新开了家日式料理,你不是爱吃刺身么,妈妈待会开完会就带你去那吃怎么样,正好明天周五,请一天假,和周末一起三天时间,去香港迪士尼玩好吗?”

    枫晓说:“香港就不去了吧,我们班保送的同学都照常回来上课了呢,我这个降分录取这时候出去玩不太合适,而且我们约好待会一起吃饭。”

    “那行吧,不过他们保送是他们的事,一点也不妨碍你的优秀,明天下午妈妈接你放学,到时候再庆祝。”

    “对了妈妈,拿你看我竞赛也搞完了,明天能不能把手机还给我呀。”

    这样她跟陈漾联系也会更加方便。

    “行,这好说,明天回来再说吧。”

    回到班上后众人纷纷投来羡艳和崇拜的眼光,他们一时间仿佛成了漫威里拯救完世界英勇盖世的英雄和救世主,穿盔甲,戴墨镜,披红斗篷,在隆重的音乐下帅气登场。

    枫晓飞速扫一圈,教室内没有陈漾的身影。

    邓子凯刚好和枫晓在门口擦肩而过。

    他眼神看似漠不关心,实则却像一头蛰居在暗处的病老虎,大多数时间用来潜伏观察,一旦找到猎物迅猛出击,露出尖锐的獠牙,撕咬出一个血淋淋的口子,再偷偷退了回去。

    枫晓不喜欢这种眼神。

    被窥视,打探,心里估量,打分,然后归类。

    让她如芒被刺。

    上次的事枫晓心里还偷偷给他记了一笔,或许确切地说她应该给他记的账已经不止一笔了,但前面的她没往心里去,唯有那么他诅咒轮到陈漾,彻底惹怒了枫晓。

    她脾气算不上很好,但并非喜欢跟同学红脸的人。

    邓子凯无所畏惧地表明自己永远站在陈漾的对立面,而主动跟她挑明界限,似乎是在向她示威。

    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自己看着办吧。

    他冷着脸从她们身边走过,但经过枫晓时,余光却瞥见他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他的背影忽然问了句:“你知道陈漾去哪了吗?”

    邓子凯冷笑回道:“关心他来问我做什么?”

    一次没头没脑毫无意义的对话就这样结束。

    江柳对于她只要过一本线就能被北大录取这一事表示非常羡慕,毕竟按她的理科成绩勉强能上个211,末流985都想都不要想,除非她洗心革面打算重新做人。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老是幻想现在考不好没关系,万一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了,或者是幸运女神眷顾她,让她莫名其妙撞狗屎运就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呢。

    她们上几届就有好几个这样的例子,有个普通班的学姐填志愿的时候把第一个志愿填了复旦,按以往的经验,她的高考分数再加一百分都不一定能上,结果那次填复旦的人数惨遭滑铁卢,她以五百六的文科成绩成功上岸复旦。

    还有一位学姐次次考试都在全校五十名上下,结果那次拿了省状元,毫无疑问地上了清华。

    人有时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江柳便一直幻想她们这一届的欧皇要是自己该多好。

    丁程恰合时宜地打碎了她的美梦,“别做白日梦了,你再怎么祈祷佛祖也不会保佑你的,没听过那句话吗,只有放下贪嗔痴慢疑,你才能得真经。显然,你这种白日做梦的想法就属于这其中之一,贪。”

    “弃恶从善,方可成佛。”枫晓无所事事地搭了一句。

    “我不要成佛,我要考大学!”江柳大声控诉。

    丁程悲哀地叹了口气走开了,这孩子是彻底没救了。

    枫晓小声向江柳打听:“你看见陈漾了吗?他怎么不在教室?”

    “他不是跟你们一块去浙江了吗?你怎么倒跟我问起他的事情?”江柳表示很奇怪。

    看来大家还不知道陈漾弃考一事。

    枫晓摇头,“没事,就随便问问。”

    这两天陈漾没来上课,听说是请假回家了。

    下了课,枫晓猛地冲到了三班教室,对坐门口的一位大块头说:“麻烦帮我叫下梁桓宇。”

    “梁桓宇!”大块头眉一挑,又估计是梁桓宇的桃花,“别特么睡了!你女侠找你!”

    梁桓宇立马从座位上蹦哒起来,刘海向上翘起来,露出的额头上还留有一块红印子。

    “枫晓女侠,找我啥事啊?”

    “你知道陈漾去哪了?”

    “啊?陈漾?”梁桓宇一脸莫名其妙,“那小子没跟你在一块?你们不是一块比赛去了么?咋回事?”

    “出了点意外。”枫晓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他家在哪?”

    “你问这个干嘛?”

    “你就说你知不知道。”

    “这个我还真不大清楚,我从没去他家玩过啊。”梁桓宇尴尬地挠挠脑袋,想了好几秒,才努力憋出一番合适的措辞,“男生之间的交情不像你们女生那么,亲昵,你懂吧,那家伙一向神神秘秘的,以前好像是住安兴区那边,后面才搬到现在住的地方。”

    “安兴区?那不还在隔壁么?地铁过去起码要四十来分钟吧。”

    “谁知道,他以前好像跟他妈妈住,现在跟他爸住,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梁桓宇问:“女侠,你问这个做什么?究竟怎么了?”

    枫晓想了想,决定把事情都告诉梁桓宇。

    一分钟后,就听见梁桓宇暴躁地吼了句“我靠”。

    “这么大的事小爷我居然不知道,太不够意思了,居然连我都瞒着,我就说光听见你的好消息,怎么不见他的,还想给你们两个庆祝一下,想了半天又怕打击到他,没想到他丫的根本没参加考试啊,都到这关键时刻了怎么说放弃就放弃啊。”

    “也不能怪他,毕竟关乎家人的事情,是该放第一位。”枫晓想,如果是李珍出了事,她那时候一定会做出跟陈漾一样的选择。

    所以她理解陈漾的心情,虽然当时有点失落,但很快就调节了过来。

    不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迷惘和可惜,要在过去的基础上替现在争取最大优势。

    这是她一向以来的人生观。

    “但他一直没回消息,作为朋友,我有点想去看他。”

    “你在担心他?”梁桓宇身体靠着栏杆。

    枫晓毫不犹豫,“嗯,但很正常吧?”

    “的确。”梁桓宇点头,“那我换个词,你在紧张他吗?”

    “有区别吗?”

    “当然有。”梁桓宇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解释得头头是道,“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意思是不同的。对陈漾那种拧巴的人来说,担心这个词远比紧张有分量,就好像一个走心但一个是物理意义,担心是因为过分在乎,紧张可能就因为一次考试而已,平平无奇,羽毛挠痒痒,但对你这种坦诚到极致的天才来说,紧张反倒更能凸显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懂了。”枫晓说:“那我替你换个词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喜不喜欢陈漾?”

    “聪明!”梁桓宇打了个响指。

    枫晓遗憾地啧了声,摇头,“梁桓宇,你侬我侬、调风弄月是要讲究场合的,你觉得现在这场合说这些有意义吗?”

    “我明白了。”梁桓宇立马直起身,拍着胸脯,严肃说:“这事你交给我,小爷可是交际草,我爸最讨厌我的油嘴滑舌,我说那是机智善辩,只要我愿意,什么话套不出什么事打听不到。”

    枫晓突然觉得梁桓宇后脑勺出现了一个光圈,散发着普照大地的光芒,快把她眼睛亮瞎了。

    “谢了。”枫晓欣慰道。

    “你俩的事就是我的事。”梁桓宇说。

    恰时三班有人从后门出来,嗤之以鼻地哼了声。

    梁桓宇尴尬地捏了捏鼻子,“那什么,你别管她,小心眼嘛,女侠你别在意。”

    枫晓淡淡地扫过那人的背影一眼。

    是个又高又瘦的女孩,高马尾,天鹅颈,校服穿在她身上就制服似的。

    很美,气质华贵,光看背影就知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女。

    “嗯,没事。”

    离开的时候,枫晓没由来地多了一句嘴,“梁桓宇,你和丁程她......”

    “丁程?关她什么事?”

    枫晓摇摇头,“没事,她过几天要去冬令营了,我想你们初中曾是同学,要不要给她个惊喜什么的。”

    “再说吧,我应该没空,没事,有你们就行了。”

    怎么会没事,有时候枫晓看着丁程的背影,会默默地好奇,这个倔强不服输的女孩永远在赶路的路上,路上有层出不穷的障碍,以及无数个分岔路口,为前途,为理想,为光荣,也为梁桓宇。

    但,假如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其实名为梁桓宇的终点对她来说遥遥无期,她是选择低头服输,还是倔强地永不言弃?

    枫晓不知道。

    她的路途也没有那么一马平川,她的人生就跟打怪升级一样,难免遇到偷袭、暗杀、迷雾,阻挡她通向成功的终点。

    她奋勇杀敌,为自己而战,正当她通向成功的时候,一路陪她走来的同伴却忽然消失不见。

    她相信他会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按照约定,再来终点和她汇合。

    但这一刻,她很想和他一起。

    成功的果实她能拿第一次,就能拿第二次。

    周五下午李珍开车到学校接她放学,一进宿舍门注意到她们寝室有个床位空了出来,回家的路上便问:“你们宿舍少了个人?”

    “嗯。”枫晓望着窗外飞速而过的电线,就像纸上画的波浪线,在眼前动了起来。

    她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李珍透过后视镜看见她无精打采的脸,说:“怎么了?”

    “我们班是淘汰制,每学期期末考试一百名以外的会被踢出去,由考进一百名的顶替进来。”

    枫晓忽然觉得她们就像一条条小鱼苗,体格不大,正是需要养活的时候。

    被养在营养丰富光照充足但大小有限的鱼缸里,外面的鱼想进来,拼命厮杀,将里面那些养惰了的鱼苗取而代之。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不愧是生物学之父,达尔文的进化论无论放哪个场景都很适用。

    “我记得你们宿舍其他三个成绩好像还可以,怎么那个人突然就考出去了?”

    “谁知道呢。”

    “不过话说回来,妈妈是问你看起来怎么没什么精神,怎么了,在想保送的事情啊?不过一班还是一班啊,虽然说当均匀分配,不过我估计高分还是倾向你们班一点,这次高二保送和降分录取的全出在你们班,我听康老师说你们班有四个人进了冬令营,最后只有你们三个取得了理想的结果,那个同学也挺可惜的,四个人一块去,到头来却只有他一人落榜,晓晓,你到时候安慰安慰人家,挺可惜的,竞赛生不容易。”

    ——可惜了

    ——就他没得奖

    ——人怎么果然不会一直好运气

    这两天听得最多的便是这样的话,同学私下里悄悄讨论,甚至不敢太大声,说不出是出于好心还是不敢承认的嫉妒,害怕话从嘴出,传到当事人耳里后自己的假面形象因此坍塌,露出底下扭曲的丑恶面目。

    “我知道妈妈。”枫晓打开一线窗,冷冽的寒风挤进充满暖气的车内空间,掀开她的刘海,迫使她不得不微眯眼。

    狠狠吸了口冷气后,脑子这才清醒过来。

    “不可惜,再来一年,他未必比我们差。”

    李珍愣了下,露出一个自愧不如的微笑,“是妈妈眼界窄心胸狭隘了,反正还有一年的时候,你那同学的结局尚无定论,一定会有个好结果的。”

    枫晓感动得鼻子发酸,李珍怎么这么宠她。

    其实她不一定非得沿着自己的思路走,也不一定走在她要走的这条道上说话,她说这话的原因只不过出自同窗之间的信任。

    自从并肩作战的那一刻起,她从未怀疑过陈漾,正如陈漾始终坚定她的作战实力那般,结实,可靠,可以肩靠肩向前,也能背对背防御。

    “妈,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李珍撇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被风吹傻了吧,把窗子摇上去,都吹得不清醒了。”

    枫晓:......她妈就是浪漫不过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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