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六月末，星期天，宠物医院。
酥山和贝贝躺在两张诊疗台上，浑身肌肉剧烈抽搐，它们身下各铺着一大块毛巾隔开底下冰冷的金属台面，医生向扎在它们身体里的留置针推入镇定剂，以防在毒素解清前就因抽搐导致心脏骤停。
罗银芮浑身发抖，站在观察区紧盯着门上的一小方玻璃，她湿透的黑色T恤上清晰沾满酥山细长卷曲的白色毛发，泪水汗水雨水咸味苦味在她脸上交融。
被空调冷风吹醒的消毒水气息和犬类热烘烘的臭味钻进她的毛孔，挤进每一颗细胞间的空隙，使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块蓬松的泡沫板。
酥山是一只两岁半大的白色雄性萨摩耶，罗银芮在大四下学期搬离学校宿舍到外租房独居时，从北方的雪橇犬养殖基地把刚满三个月的小酥山买回家。
而贝贝是一只白色京巴犬，是罗银芮友人方文雅的表姐任欣寄养在她家的狗。
贝贝是任欣在三年前从男友那收到的一件生日礼物，情侣二人同居，贝贝无异于两人的小孩，但半个月前他们分手了，任欣的男友很快就搬出去，没有追讨贝贝这件价值一千五百块的昂贵礼物。
任欣又夜夜买醉以泪洗面，早出晚归，时常忘记给贝贝喂食。
方文雅虽然不喜欢狗，也看不过眼，最初劝表姐把贝贝转送他人，结果得到一顿狗血淋头的骂，后来好不容易才说服她把贝贝暂时交给罗银芮帮忙照顾，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接回去。
罗银芮自有记忆起从小到大，家里养的猫猫狗狗从没断过，有和宠物打交道的充足经验，大学舍友樊佳还曾开玩笑说罗银芮是迪士尼流落民间的公主，能跟小动物和花草精灵交流。
因为她又是捡过学校绿化带里因为感冒被抛弃的幼猫，又救过樊佳养在宿舍阳台险些被淹烂根的蔫茉莉，还带打架受伤的流浪狗去医院治瘸腿，连她现在做职业插画师接的单子画的也基本上是动物。
因此，方文雅才能劝动任欣把贝贝托付给罗银芮。
可现如今躺在操作台上的贝贝角弓反张，经过长时间痛苦的抽搐，已经完全失去生命迹象。
临床酥山的抽搐不再触目惊心，即便尚未脱离危险，那也是它仍活着的证据。
“你要带贝贝回去还是放在这里处理？”护士压抑在口罩中的沉闷话音震耳欲聋，将罗银芮从混乱的思绪中唤醒。
罗银芮险些软倒在地，她脸色煞白，神情木然，从右裤袋掏出手机，语调似哭似笑极其怪诞：“我先打个电话。”
她离开观察室，脚步虚浮，挨着墙穿过走廊，玻璃门外大雨如注，她闻到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土腥味，手指不停在屏幕上滑动，始终找不到应该联系的号码。
她记得今天早上七点刚过就醒了，七点半的手机铃还没来得及响，照常给酥山和贝贝喂过狗粮，才换掉睡裙去洗漱和吃早饭，抱着手机靠在餐桌前回复各平台的消息，因为梅雨天连续降雨，趁着雨暂时没下，饭后半小时带它们下楼就近沿着小区绿化带散步，从贝贝送过来开始一个多星期了，一直维持着这样的习惯，从来没出过差错，遛狗时她一直盯着，因为不能天天给狗洗澡，绝不会让它们靠近绿化带里的泥浆。
物业不会在雨天洒农药或老鼠药，即便要洒，也会出公告提前通知，在绿化带里立上提示牌，家里更不可能有这些东西，她连蚊香都不买。
贝贝体型小，最先毒发，它在原来的家庭尚未出现裂痕前，一直精力旺盛，活泼好动，呕吐前兴奋的状态没有令她察觉出异样，她还很白痴地庆幸贝贝越来越适应新的环境，等到酥山也开始发狂，四处冲撞把客厅搅成一片狼藉，她才反应过来，找出双氧水联系宠物医院时，医生告诉她已经来不及用了，外面雨很大，斜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她以为在下冰雹。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认为贝贝是被她害死的。
“小圆。”
一个熟悉的音色斩断罗银芮脑中的一团乱麻，她抬头，与前台一个穿着蓝色短袖衬衣的的年轻男人相对而视，那男人戴着一副银丝框眼镜，眉浓目深，鼻子很挺，头发很短，没有刘海盖在额前，干净清爽，胸前有一颗黑色豆柴的脑袋，因为他朝前背着一只灰色的双肩包，拉链拉开，狗揣在包里。
他目不斜移，直直盯着罗银芮的眼睛，从前台手中接过挂号单，丝毫不避讳。
罗银芮却像见到鬼，她觉得祸不单行，厄运缠身，她想逃走，摸索到墙上光滑的木条贴，由于挨墙太近，转身不慎一头撞上去，吃痛“啊”了一声，捂住额头掩耳盗铃地缩在墙角，冰冻。
告白失败的记忆如同一台搅拌机，把她的大脑打成浆糊，程敬安当初拒绝她时的态度扭曲形变，不耐烦、讥讽、厌恶……她害死了贝贝，任何人都讨厌她。
“你没事吧？”
她感受到背后有庞大灼热的阴影靠近，是她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紧捂住额头的掌心滚烫，隐隐发汗。
心里喊着不要过来，就当没有看到她，直接走去就诊室，不要有任何交集。
但他的手伸过来，快搭到她瑟缩的肩膀上，察觉她的不适，又收了回去，隔着背包抱住小圆。
“南方夏天雨水多，空气潮湿，桌腿长霉我都没注意，小圆掉毛又腹泻，身上长了红斑，抹了几天药膏不见效，我带她来医院看看，你刚才撞墙上了，很痛吧？转过来让我看看。”
她想起来了，他当初拒绝她的语气也这样温柔平淡的，就好像问他有没有吃晚饭，他回答不吃，要减肥一样自然。
为什么要把他想得那么小气，被告白收获到喜欢和肯定，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既然他不觉得尴尬，那么罗银芮又何必尴尬，她混混沌沌地转过身，手挡着额头，不敢直视程敬安那双如璞玉浑金的眼，她看到背包里的小圆神色恹恹，眼角有一块肉色的红斑，身体因医院内的消毒水味和血腥气不安地颤抖着。
“她怎么了……皮肤病。”罗银芮嗫嚅，自问自答。
程敬安用食指和中指的背面架开她有意遮掩的手，露出清秀的额骨和低垂忸怩的眉眼，额面正中有一块红痕。
“有点红，撞木板上问题应该不大，但是你的脸色很难看。”沉着脆实的嗓音从罗银芮额顶传来，她的余光看到他说话时上下蠕动的喉结，声带的振动有清晰的波纹，在皮肤上模拟水的涟漪，那是她心脏急剧搏动带来的错觉。
已经快三年没见了，几乎要把他从记忆中抹去，怎么还会这样。
“你快带小圆去检查吧，我要打电话。”罗银芮警醒自己，从程敬安与墙体之间形成的逼狭缝隙钻逃出去，在手机通讯录找到方文雅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被接通，玻璃门外的雨瀑如同水泥，把世界浇筑成灰色无声的默剧。
方文雅问清前因后果，也觉得向刚失恋情绪不稳定的表姐传达这个噩耗非常棘手，随之陷入长久的沉默。
罗银芮心怀侥幸：“你先问问她，万一她不想再看到我，等这边事情处理完，我再把贝贝送过去。”
方文雅安慰：“你不用太自责，这件事我们三个人都有责任，我先跟我姐说一下，再联系你……没别的事情我就先挂了。”
电话被挂断，罗银芮返回治疗室，在护士的帮助下将贝贝僵直的尸体装回宠物箱，在观察室等待医生继续抢救酥山的途中，任欣的电话就打过来。
罗银芮看着来电页面，心脏狂跳，再次穿过长廊走到大厅，她缩进楼梯下的三角区域，深呼吸，浓烈的土腥味和生冷的消毒水气息割着她的鼻腔黏膜，软弱的指腹摁下绿色接听键。
电话那头刺耳的尖叫音调是一把凌迟她的利刃，咒骂她虚伪、恶毒、卑鄙，不吝以最大恶意揣测她的行为和动机，迫切想要用一切痛苦残暴的方式杀死她。
罗银芮的每一句道歉都显得虚弱无力，汹涌的泪水模糊视野，腌痛眼眶。
任欣的骂声逐渐嘶哑，她或许骂累了，停下来，罗银芮听到电话里粗重的喘息声，包括她自己的，她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抽泣着说：“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对不起，安葬费我会负责，其他的，其他的，你想要多少赔偿你告诉我。”
任欣听了这话更大发雷霆：“我让你去死你也去死吗！？死的怎么不是你！？”
大厅里来往的医护人员和送宠物看病的男男女女朝角落里哭得疯疯癫癫的女孩投以好奇或怜悯的目光。
这通酷刑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方文雅赶到表姐家强行挂断电话。
罗银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着墙滑坐到地上，她把手机塞回兜里，扶着墙站起来，两腿打着颤返回治疗室，等到酥山暂时脱离危险，听医生嘱咐为它办理好住院手续缴纳完费用，拎起装着贝贝的宠物箱往外走。
突然有人叫住她。
罗银芮回头，看到程敬安，被他抢过宠物箱放在地上。
“你今天早上去过哪里？”他毫无铺垫地问，把两张抽纸直怼到罗银芮脸上，没有帮忙擦，是要她接过去。
“我一直在家。”罗银芮红着眼睛，稀里糊涂地答，接过纸巾胡乱抹掉涕泪，神思飘摇，觉得他短袖衬衣的蓝色太官方，想起他是学法的。
酥山和贝贝躺在两张诊疗台上，浑身肌肉剧烈抽搐，它们身下各铺着一大块毛巾隔开底下冰冷的金属台面，医生向扎在它们身体里的留置针推入镇定剂，以防在毒素解清前就因抽搐导致心脏骤停。
罗银芮浑身发抖，站在观察区紧盯着门上的一小方玻璃，她湿透的黑色T恤上清晰沾满酥山细长卷曲的白色毛发，泪水汗水雨水咸味苦味在她脸上交融。
被空调冷风吹醒的消毒水气息和犬类热烘烘的臭味钻进她的毛孔，挤进每一颗细胞间的空隙，使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块蓬松的泡沫板。
酥山是一只两岁半大的白色雄性萨摩耶，罗银芮在大四下学期搬离学校宿舍到外租房独居时，从北方的雪橇犬养殖基地把刚满三个月的小酥山买回家。
而贝贝是一只白色京巴犬，是罗银芮友人方文雅的表姐任欣寄养在她家的狗。
贝贝是任欣在三年前从男友那收到的一件生日礼物，情侣二人同居，贝贝无异于两人的小孩，但半个月前他们分手了，任欣的男友很快就搬出去，没有追讨贝贝这件价值一千五百块的昂贵礼物。
任欣又夜夜买醉以泪洗面，早出晚归，时常忘记给贝贝喂食。
方文雅虽然不喜欢狗，也看不过眼，最初劝表姐把贝贝转送他人，结果得到一顿狗血淋头的骂，后来好不容易才说服她把贝贝暂时交给罗银芮帮忙照顾，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再接回去。
罗银芮自有记忆起从小到大，家里养的猫猫狗狗从没断过，有和宠物打交道的充足经验，大学舍友樊佳还曾开玩笑说罗银芮是迪士尼流落民间的公主，能跟小动物和花草精灵交流。
因为她又是捡过学校绿化带里因为感冒被抛弃的幼猫，又救过樊佳养在宿舍阳台险些被淹烂根的蔫茉莉，还带打架受伤的流浪狗去医院治瘸腿，连她现在做职业插画师接的单子画的也基本上是动物。
因此，方文雅才能劝动任欣把贝贝托付给罗银芮。
可现如今躺在操作台上的贝贝角弓反张，经过长时间痛苦的抽搐，已经完全失去生命迹象。
临床酥山的抽搐不再触目惊心，即便尚未脱离危险，那也是它仍活着的证据。
“你要带贝贝回去还是放在这里处理？”护士压抑在口罩中的沉闷话音震耳欲聋，将罗银芮从混乱的思绪中唤醒。
罗银芮险些软倒在地，她脸色煞白，神情木然，从右裤袋掏出手机，语调似哭似笑极其怪诞：“我先打个电话。”
她离开观察室，脚步虚浮，挨着墙穿过走廊，玻璃门外大雨如注，她闻到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土腥味，手指不停在屏幕上滑动，始终找不到应该联系的号码。
她记得今天早上七点刚过就醒了，七点半的手机铃还没来得及响，照常给酥山和贝贝喂过狗粮，才换掉睡裙去洗漱和吃早饭，抱着手机靠在餐桌前回复各平台的消息，因为梅雨天连续降雨，趁着雨暂时没下，饭后半小时带它们下楼就近沿着小区绿化带散步，从贝贝送过来开始一个多星期了，一直维持着这样的习惯，从来没出过差错，遛狗时她一直盯着，因为不能天天给狗洗澡，绝不会让它们靠近绿化带里的泥浆。
物业不会在雨天洒农药或老鼠药，即便要洒，也会出公告提前通知，在绿化带里立上提示牌，家里更不可能有这些东西，她连蚊香都不买。
贝贝体型小，最先毒发，它在原来的家庭尚未出现裂痕前，一直精力旺盛，活泼好动，呕吐前兴奋的状态没有令她察觉出异样，她还很白痴地庆幸贝贝越来越适应新的环境，等到酥山也开始发狂，四处冲撞把客厅搅成一片狼藉，她才反应过来，找出双氧水联系宠物医院时，医生告诉她已经来不及用了，外面雨很大，斜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她以为在下冰雹。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认为贝贝是被她害死的。
“小圆。”
一个熟悉的音色斩断罗银芮脑中的一团乱麻，她抬头，与前台一个穿着蓝色短袖衬衣的的年轻男人相对而视，那男人戴着一副银丝框眼镜，眉浓目深，鼻子很挺，头发很短，没有刘海盖在额前，干净清爽，胸前有一颗黑色豆柴的脑袋，因为他朝前背着一只灰色的双肩包，拉链拉开，狗揣在包里。
他目不斜移，直直盯着罗银芮的眼睛，从前台手中接过挂号单，丝毫不避讳。
罗银芮却像见到鬼，她觉得祸不单行，厄运缠身，她想逃走，摸索到墙上光滑的木条贴，由于挨墙太近，转身不慎一头撞上去，吃痛“啊”了一声，捂住额头掩耳盗铃地缩在墙角，冰冻。
告白失败的记忆如同一台搅拌机，把她的大脑打成浆糊，程敬安当初拒绝她时的态度扭曲形变，不耐烦、讥讽、厌恶……她害死了贝贝，任何人都讨厌她。
“你没事吧？”
她感受到背后有庞大灼热的阴影靠近，是她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紧捂住额头的掌心滚烫，隐隐发汗。
心里喊着不要过来，就当没有看到她，直接走去就诊室，不要有任何交集。
但他的手伸过来，快搭到她瑟缩的肩膀上，察觉她的不适，又收了回去，隔着背包抱住小圆。
“南方夏天雨水多，空气潮湿，桌腿长霉我都没注意，小圆掉毛又腹泻，身上长了红斑，抹了几天药膏不见效，我带她来医院看看，你刚才撞墙上了，很痛吧？转过来让我看看。”
她想起来了，他当初拒绝她的语气也这样温柔平淡的，就好像问他有没有吃晚饭，他回答不吃，要减肥一样自然。
为什么要把他想得那么小气，被告白收获到喜欢和肯定，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既然他不觉得尴尬，那么罗银芮又何必尴尬，她混混沌沌地转过身，手挡着额头，不敢直视程敬安那双如璞玉浑金的眼，她看到背包里的小圆神色恹恹，眼角有一块肉色的红斑，身体因医院内的消毒水味和血腥气不安地颤抖着。
“她怎么了……皮肤病。”罗银芮嗫嚅，自问自答。
程敬安用食指和中指的背面架开她有意遮掩的手，露出清秀的额骨和低垂忸怩的眉眼，额面正中有一块红痕。
“有点红，撞木板上问题应该不大，但是你的脸色很难看。”沉着脆实的嗓音从罗银芮额顶传来，她的余光看到他说话时上下蠕动的喉结，声带的振动有清晰的波纹，在皮肤上模拟水的涟漪，那是她心脏急剧搏动带来的错觉。
已经快三年没见了，几乎要把他从记忆中抹去，怎么还会这样。
“你快带小圆去检查吧，我要打电话。”罗银芮警醒自己，从程敬安与墙体之间形成的逼狭缝隙钻逃出去，在手机通讯录找到方文雅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被接通，玻璃门外的雨瀑如同水泥，把世界浇筑成灰色无声的默剧。
方文雅问清前因后果，也觉得向刚失恋情绪不稳定的表姐传达这个噩耗非常棘手，随之陷入长久的沉默。
罗银芮心怀侥幸：“你先问问她，万一她不想再看到我，等这边事情处理完，我再把贝贝送过去。”
方文雅安慰：“你不用太自责，这件事我们三个人都有责任，我先跟我姐说一下，再联系你……没别的事情我就先挂了。”
电话被挂断，罗银芮返回治疗室，在护士的帮助下将贝贝僵直的尸体装回宠物箱，在观察室等待医生继续抢救酥山的途中，任欣的电话就打过来。
罗银芮看着来电页面，心脏狂跳，再次穿过长廊走到大厅，她缩进楼梯下的三角区域，深呼吸，浓烈的土腥味和生冷的消毒水气息割着她的鼻腔黏膜，软弱的指腹摁下绿色接听键。
电话那头刺耳的尖叫音调是一把凌迟她的利刃，咒骂她虚伪、恶毒、卑鄙，不吝以最大恶意揣测她的行为和动机，迫切想要用一切痛苦残暴的方式杀死她。
罗银芮的每一句道歉都显得虚弱无力，汹涌的泪水模糊视野，腌痛眼眶。
任欣的骂声逐渐嘶哑，她或许骂累了，停下来，罗银芮听到电话里粗重的喘息声，包括她自己的，她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抽泣着说：“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对不起，安葬费我会负责，其他的，其他的，你想要多少赔偿你告诉我。”
任欣听了这话更大发雷霆：“我让你去死你也去死吗！？死的怎么不是你！？”
大厅里来往的医护人员和送宠物看病的男男女女朝角落里哭得疯疯癫癫的女孩投以好奇或怜悯的目光。
这通酷刑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方文雅赶到表姐家强行挂断电话。
罗银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着墙滑坐到地上，她把手机塞回兜里，扶着墙站起来，两腿打着颤返回治疗室，等到酥山暂时脱离危险，听医生嘱咐为它办理好住院手续缴纳完费用，拎起装着贝贝的宠物箱往外走。
突然有人叫住她。
罗银芮回头，看到程敬安，被他抢过宠物箱放在地上。
“你今天早上去过哪里？”他毫无铺垫地问，把两张抽纸直怼到罗银芮脸上，没有帮忙擦，是要她接过去。
“我一直在家。”罗银芮红着眼睛，稀里糊涂地答，接过纸巾胡乱抹掉涕泪，神思飘摇，觉得他短袖衬衣的蓝色太官方，想起他是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