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宁慢慢直起身,视线落在陈列柜上的各种奖牌。

    这些都是她带领算法团队争取回来的,每一面奖牌背后,都代表着许多个通宵不眠的夜晚。

    这里真的是地球!

    李初宁一时间十分恍惚,她有设想过这些都是污染检查的一部分,但是“画外音”已经彻底消失。

    不仅画外音,这里的其余声音都消失了。

    办公楼空调的出风口静悄悄,电脑主机的显示灯亮着,但是硬件运行的嗡鸣声没有了。

    她的心脏分明在疯狂跳动,但是捂住耳朵,她听不到一点儿自己心跳的声音。

    是她聋了?

    一丝亮光,透过办公室厚重的窗帘布,刺了进来。

    现在是凌晨四点三十七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本不应该有如此亮堂的光线。

    李初宁用力扯下窗帘布的拉绳,一只巨大的眼眸赫然出现在这片繁华城市的上空。

    它的眼皮闭合着,没有睫毛,从左端眼尾到右端眼尾,横贯整片天空。

    洁白的光线从眼眸背面往外发散,充满圣洁的意味,仿佛在烘托它的登场。

    李初宁的手机在不断震动,一条接着一条新闻短讯往外弹出。

    《世界末日?还是上帝恶作剧》

    《警惕!帝国主义黑科技入侵》

    《专家提醒,这是一种极端天气现象》

    李初宁忽略这些标题党,她只是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拨打家里电话。

    “接电话!快接电话啊!”

    一通又一通电话石沉大海,李初宁一颗悬着的心已经吊到顶点。

    忽然,她聋掉的耳朵又能接收到声音了。

    仿佛有数以万计的人,操着不同国籍的口音,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她耳边礼赞。

    这一刻她宁愿自己真的聋掉了,她可怜的耳膜承受不住摧残,已经开始往下淌血。

    钻心的疼痛中,李初宁忽然记起来了,这些情景,这只眼睛,她都见过!她全部见过!

    她上辈子根本不是加班猝死的,她是做了另一件事……

    猛地抬起头,她的视线投向城市上空,那只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巨大眼眸。

    它的眼皮正在撑开,露出透明的瞳孔。那瞳孔平滑如镜子,倒映着另一只巨大的,闭合的眼眸。

    瞳孔中的眼眸缓缓睁开,露出内里透明的瞳孔,倒映着又一只闭合的巨大眼眸。

    套娃一般,重重叠叠,短短的一秒钟内,李初宁的视网膜倒映着数以千万计的眼眸。

    哄!

    她的神经仿佛被十辆装甲车碾压过去,眼前一黑,她被灼烧至血肉模糊的眼角,流下两行血泪。

    手臂无力地下垂,她的手机摔落地面。

    “喂,初宁?你没事,谢天谢地,吓死妈妈……”

    她的电话终于接通,然而已经没有人回应。

    ……

    再次恢复意识,她身处黑水潭。

    怔怔的,她盯着灰雾弥漫的天空,有那么一会儿,她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视网膜神经里都是巨大眼眸留下的暗影,她的身体已经痊愈,但是痛觉依旧残留。

    不知道躺了多久,她重新积蓄了力量,把身体支撑起来。

    灰雾里出现了第二块墓碑,紧挨着第一块,上面铭刻着她的名字,以及死亡时间。

    她死于下午五点十分,而非凌晨四点三十七分。

    她的死亡地点不在地球,而在污染检查的梦境当中。

    地球发生的一切,包括巨大眼眸,都是她过去记忆的投影,是卡牌诡梦构筑出来的潜意识情景。

    只是不知道为何竟导致了她现在的肉身死亡。

    正思索着,她的腕表指针开始逆时针走动。远处的黑水潭宛若滴入血红朱砂,缓慢扩散,化出一行字。

    【完成以下题目,可以获得奖励,离开此地。】

    李初宁现在没有心情完成什么狗屁题目,有太多的问题芒刺般扎在她心里,让她坐立难安。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我原来的世界到底怎么了?我的家人怎么了?”她抛出连串的问题,声音嘶哑,语气近乎质问。

    【你的权限不足。】黑水潭给出一个冰冷的回复。

    李初宁瞬间气血上涌:“权限不足权限不足,我去哪里获得你的权限?难道要刷完所有的题库吗?意义在哪里?”

    半天,黑水潭都没有回复,就在李初宁以为对方要沉默到底,几行红色文字缓缓成型。

    【提升你的生命层级,逐步解锁权限。】

    【所有题库,都围绕着这个目的。】

    【它是你的助力,不是桎梏。】

    李初宁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愣了愣,试探着问道:“为什么我可以不断重生?这种重生有限制吗?”

    【你是‘天命’,‘时间回溯’是你自身的特质。】

    “天命”,这个词汇在李初宁唇齿间趟过去,一股子神棍味道。

    至于“时间回溯”,指向性就比较明显了,该是她仿佛重生的能力。

    纵观所有文艺作品,古往今来,超凡技能千千万,对时间线的操弄都是能位列前三位。

    无限重生,意味着她人生的容错率极高,生存几率大大提升。

    正在窃喜着呢,黑水潭又飘出一行字,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回溯次数有限,请珍惜每一次生命】

    “……次数有限,那是多少次?”

    这很要命的好不好,您老倒是说清楚啊。

    【你的权限不足。】

    李初宁:“……”

    真刺激,她竟然不知道再死一次,下一次还能不能复活。

    【已掌握‘时间回溯’的你,随时可以进出此地。】

    嗯?是说不必答题,也可以自行离开黑水潭吗?

    她心里这么想着,右手小臂的内侧突然一阵灼热,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多出一个图案。

    一只栩栩如生的无瞳之眼。

    ……又是眼睛。

    李初宁胃酸翻涌,泛起一阵生理性不适。

    手指轻触眼眸,黑水潭内随即刮起一股怪风,吹得她眯起双眼。

    再次睁开双眼,人已经离开黑水潭。

    她坐在审查室的凳子上,对面是奋笔疾书的城安队队长卫哲和副队长安晓晴。

    她回到了城安队的笔录现场。

    略微沉吟,李初宁把上一次的说辞再次搬出来,依旧略去了焚化炉的部分。

    不同的是,在审查结束以后,她给卫哲递上一张卡片,并露出职业的笑容。

    “卫队长,我们商行承接维修卡牌的业务,我瞧你们的卡牌使用频率挺高的,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

    卫哲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在审查的时候碰上推销。

    一般这种时候受审对象都是战战兢兢,唯恐出一点差错被误会,还真的没见过心这么大的。

    他摇了摇头:“城安队有自己长期合作的制卡师,损耗的卡牌一般交给他们维修。”

    李初宁继续追问:“维修的费用是城安队报销吗?”

    “对。我们给队里写报销单,自己承担一半费用。”卫哲颇有耐心地解释,也想瞧瞧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

    李初宁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她朝卫哲凑过去一点,压低了声量说:“我们可以开大额发票,这样可以多报销哦。”

    卫哲眼睛一亮:“竟有这种好……”

    隔壁的安晓晴像突然患了支气管炎,使劲咳嗽起来。

    卫哲硬是把上翘的唇角往下压:“不行绝对不行,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公务员。”

    “太遗憾了。”李初宁挫败似地垂下头。

    眸子里却划过一丝算计的光,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按部就班,她被安排到狭小的房间进行污染检查。

    进入诡梦构筑的走廊,拉开一扇又一扇门,完成一个又一个试探。

    终于这些都结束了,她来到金色的门扉前。门扉虚掩,隐隐的光华从门缝倾泻出来,给昏暗的走廊涂抹色彩。

    李初宁在门扉前停住脚步,这扇门的后面,是地球,是诡异的眼瞳,是痛苦的死亡。

    她面无表情地转了个身,把背脊对着门扉。

    她要再进去她就是傻子。她决定,继续游荡!

    卫哲的声音在她耳朵炸开,听起来很是抓狂:“她为什么还不进去?我要赶着去超市啊。”

    安晓晴:“……再多给些暗示?”

    她这话说完没多久,一排硕大的安全出口标志出现在走廊的天花板,粗大的箭头把李初宁连着半个通道都染上绿油油的菜色。

    李初宁:“……”

    确定这真的还是暗示吗?

    她一边腹诽,一边面无表情地继续梦游。哪里都逛逛,哪里都走走,就是不进去金色门扉。

    这下子连安晓晴也难以冷静了:“我还要去学校接儿子!他今晚要上补习班!”

    啊,不好意思呢,耽误了两位的正经事。

    内心道歉归道歉,她的身体却很诚实,脚下生风,离着金色门扉越来越远。

    “为什么会这样……这么多次检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啊。”卫哲有气无力:“会不会是卡牌坏掉了。”

    安晓晴怔了怔:“城安队拨款紧张,诡梦的确很久没有维护了。”

    李初宁闲庭信步,眼眸垂着,嘴角却难以察觉地勾起。

    怀疑就像一颗种子,一旦种下了就会生根发芽。

    她故意三番四次给两人提及卡牌维修,卡牌损坏这样的概念,就为了种下暗示,在此情此景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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