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玥。”他忽地喊了一声。

    “什么?”她侧耳听,又闻见寺庙中飘出来的尘香,道:“怎么来了这?我是个凡人,可不食香火。”

    岑嵩:“你有什么想达成的愿望么?”

    黎玥:“我所爱之人皆赴黄泉,我只愿他们来生安宁常乐。你呢?”

    “我啊。”岑嵩仰头看着满树红绦,前尘往事纷至沓来:“我亲朋好友皆眠于地下。所幸茫茫人间里,还有一人够我牵挂至此,我愿她喜乐常安,万事遂意。”

    黎玥琢磨他的话,道:“万事遂意,好贪心的愿望。她现在在何处?”

    “四年里,常念在心,未敢忘怀。”

    也是趁着黎玥还覆着面纱,岑嵩大胆地,小心翼翼地望过去。

    “……她是个有福之人,所遇难事皆能逢凶化吉。所以我这愿望并不算贪心。”

    经此插曲,百味斋的饭食两位皆用得不算开心。黎玥想着秦娘,念着缠绕四年的梦魇,望着空茫前处,又琢磨着刚刚岑嵩口中的四年,一时吃不出什么滋味。

    而岑嵩留意着黎玥,在心中盘算离开安宁县的法子,自然也味同嚼蜡。

    第二日一早,黎玥同岑嵩的说书摊子在晨光中开起张来。

    仍旧是精彩的历史争斗,只在末尾,岑嵩又自编了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

    才子同心上人相隔极近,只需短短一座桥梁便可到达佳人面前,可他总踟蹰又踟蹰,在桥头望断泪眼,也没敢上前半步。

    故事戛然而止,好些听众一边怨故事无聊,一边又忍不住上前打听后续。

    “这男子甚是懦弱,白白耗费多年时光,若有一日女子被娘家匆匆嫁了出去,他又可如何是好?难不成故事最后是那俗套的抢亲戏码?”

    “不是抢亲,那男子后来病死于赶考途中,再无后续了。”

    桥梁短而窄,因着一时犹豫,又在几年之后变成远隔万里的连绵山水,纵使他再思念,再后悔,却也鞭长莫及。

    自此萧郎是路人呐。

    “啧,这套路也俗!明日也讲这出么?”

    不料岑嵩收完银钱,摆摆手回道:“明日不讲了,安宁县已经待得够久,在下要继续行程。”

    问询的人一怔,颇有些可惜地叹口气,又问道:“那您的妹妹可要随同你一起?”

    岑嵩停下手中动作,笑容也僵了一瞬,余光见还在人群间的黎玥也朝他这边侧来:“不了,妹妹要留下看着秦娘。况且不管日后风波再大,她都有应变能力。”

    “原就是我担心多余。”

    “今后还请各位父老乡亲多多关照黎玥。”

    岑嵩说完,朝他的听众们郑重地作揖,听众们虽觉得遗憾,但也都纷纷答应。

    只是在一片附和浪潮声中的黎玥此刻有些不得解的酸涩,四年前他去得匆忙,四年后他对她隐瞒至此,来去皆忙。

    岑嵩一反常态地将她送了又送,黎玥分着银钱,明白天下聚散有时,并不过多感伤。

    只在分别时赠了岑嵩一颗饴糖。

    那糖放在岑嵩手心时,黎玥听见他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而岑嵩眼见黎玥与他擦肩,千言万语堵在齿后,却还是在刹那间止住了。他是将死的人,不该拿四年前的浅薄情谊牵绊她的脚步,黎玥聪明又大胆,他刻意隐藏在故事之后的曲折她已全然明晰。

    这遭算是活阎王做了一次泥菩萨,妄想渡人也渡己。

    岑嵩自嘲地笑了一声,也许还会再见呢。他抬头望她,黎玥的身形已经远成一道清淡的影。

    天边渐渐压来一层灰厚的云,风也止了,岑嵩抱着说书的物什,打道回府。

    空旷的街巷偶尔传来两声规律的鸟鸣,岑嵩飞扬的袍摆落下来,站定,右手悄悄摸到了包袱里的扇柄。

    几道寒光卷着黄叶从四方闪来,岑嵩在瞬间开扇,扇骨顶端生出尖刃,以人为轴快速地旋一圈,将几道刀锋挡了回去。背后趁乱又闪出三道身影,岑嵩摇着扇落在一旁,动作间数清了人数。

    “街上血多了不好处理,你们倒是会挑场地。”

    其中三人见岑嵩轻松逃脱,对视一眼后又从三方成包抄之势杀来。

    岑嵩并不着急,漫不经心地用扇格挡,质疑道:“你们主人挑死士就这眼光?”

    岑嵩还想套点什么出来,抵挡闪躲间却发现对方人少了,少了两个。剩下一个虽留在他这边,但并不和其余三人合作,反倒是像个落单的。

    除了宫内那位,还有谁想要他性命?

    岑嵩好好想了一想,发觉仇家太多,一时竟找不出,但若论最近……

    他心里的名字渐渐浮上来,连动作都慌了一瞬。

    ***

    黎玥摸索到家门前,却听见一阵脚步声明确地朝她这方赶来。起初她还以为是王大夫让夫人过来送药,但准备回身之时便顿住了。

    王夫人身形臃肿,从来都是搀着她家丫鬟慢慢走,身后两人步伐轻快,目的清晰——

    长刀出鞘的冷声传进黎玥耳中,黎玥估量着距离,在刀锋即将落在肩旁的瞬间往旁闪躲。眼纱被她扯下,虽看不见具体,但也能辨认出大概位置如何。

    秦娘生前专为她打造过简易机关,只要她把他们引进门后,那她便不算手无缚鸡之力。

    刀锋一道又一道落下,黎玥闪躲不及,背上和臂膀被划出一片血痕,她咬着牙,在一片朦胧中有些虚浮地往家中跑,脚下的石子承载黎玥的重量,在地面上擦出长长的痕迹后把黎玥滑倒。一道寒光从头顶划过,黎玥因祸得福,反而翻滚一圈将家门后的机关按下。

    她立刻站起来,闪躲到门后隐秘处,随手从杂物堆里摸出一把锄头。

    两人带刀前后追进家门,其中一人不查,被飞来的箭矢刺中要害当场死去,箭矢出弓的声音越来越疏,剩下一人眼看就要全身而退,黎玥从门后冲出,几乎是用尽全力向他背后下准了死手。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死士躲闪不及,恰恰被刺中要害。

    岑嵩赶来时,便刚好看见这般场景。

    “黎玥!”

    站在家门内的死士应声倒下,黎玥挂着满脸的血回头,血与泪混在一处,不知不觉顺着面颊流下,打湿衣襟。一个如钢似火的人,摇摇欲坠地立在墨绿的柳旁。

    “如何?!怪我没及时察觉……”

    黎玥看着青白色块疾速朝她过来,打断他的话,摇摇头道:“怪你做甚?当时状告罗家的主意是我出的,我可以应对后果。”

    “邻里在空闲时也常提醒我,罗大胆是罗家爱子,我将他送进衙门挨了二十板,罗家自然不会放过我,明面上不行,就只能在暗处来。”

    “虽然时间上选得有些离谱,但也可能是听说你明日要走的缘故。”

    黎玥把岑嵩请进来,顺手在门上落了锁,隔绝了这一方血泪。

    天光刺得眼睛难受,黎玥把眼闭上,并不多看岑嵩。

    血腥气涌上来,黎玥有些作呕:“你也进来清洗一下吧,满身血回去要吓到人的。”

    岑嵩答应着,几步疾走跟上黎玥,刚迈进门,便闻到一股极淡的桂花香。他只坐在一旁,并不随意打量屋内陈设。

    只是那一点清淡的桂花香像细钩一般萦绕在他鼻尖,让他没来由得觉得自己有些冒犯。

    于是低头擦拭扇尖并不多想其他,半凝固的血被岑嵩一点点抹开显出白亮锋芒,岑嵩从带着指纹的粉红刃面看见黎玥一身素衣过来。

    眼上罩着他送的月牙白的纱,多余的丝带顺着肩垂下来,和几缕乌发缠绕在一起。

    岑嵩突然觉得,要是眼纱两端缀上珍珠,加上封喉的毒针会更和她适配。

    黎玥熟练地过来,沉默一会儿后,第一句便是:“岑嵩,你还不准备告诉我真相么?”

    “关于你的好友,关于你的游历,关于……”

    她停下来,换了个问询的切入点。

    她刚开始信了他的说辞,以为他是记忆里少年的友人,可某些瞬间涌上心头的直觉敲开防线,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几乎笃定地说:“你认识那颗糖。”

    积压的雨终于落下来,蒸腾的水汽漫进门缝窗台,几点凉意,几点腥气,接着雨势渐渐变大,好像要将一切尘灰冲刷殆尽,显露出被小心或无意埋藏的,伤痕累累的真相。

    扇骨上的尖刃被岑嵩一点点收尽,那些堆陈在心底将近四年的话语在齿尖转了又转。

    儿时树荫下的泪珠和饴糖,少年窗下辗转的祝愿与花束,青年刀尖上的牵挂和难舍。

    他要如何说?如何都只是一厢情愿,明月应该高悬在天上。

    他沉默一会儿,终于在黎玥面前败下阵来:“我的确是送花的那个孩子。十多年前,我家中蒙难,父亲尽全力抢下一线生机给我,于是我一个人来了这安宁县投靠父亲的好友。”

    “父亲好友家中的小辈极多,且天资聪颖之人不在少数,我并不受人待见。后来遇见你。”岑嵩一顿,仿佛是在思量如何继续。

    黎玥抬手摸到桌面,顺着坐在岑嵩面前。

    听他继续逃避:“后来随友人北上,做了些刀尖上布棋的事。事情牵扯到一些贵人的利益,因此不得不天南海北地躲一阵。”

    “所以,你也该合我说说这些年了。”

    岑嵩三两句将话题抛过来,黎玥却也不意外,只将手撑着下巴,也细细想着,据秦娘的话,她五年前大病一场失了所有记忆,来安宁县的第二年遇见他,秦娘不久后病倒。

    于是她说:“四年前的记忆我一概忘了,到安宁县后,眼疾日渐恶化,秦娘禁止我出门,后来待了一阵,秦娘病倒,两年后舍我而去。”

    “虽被秦娘禁在屋内已久,可当她这一道枷锁消失后,我却情愿画地为牢。今日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真正遇见你。”

    四年的猜想,守望,在这一瞬变成不过五拳的距离。

    窗外的雨滴被风送到窗台,又跌进两人之间。岑嵩数了数,五拳的距离缩短,变成了三点雨的距离。

    门外的雨下得更大了,细细密密地拉开一道珠帘。

    院外的血泊容纳雨水带着血腥气漫过来,黎玥嗅着腥气对岑嵩道:“不论你我,这地方都不能再待了。”

    岑嵩点点头:“我还有些银钱,能够你在别处安置。”

    听了这话,黎玥眉一挑,背上的伤还疼着,她却也不管了,立马起身有些怒气道:“你莫不是小瞧了我,眼不能视,我没指望靠别人的施舍过活,罗家来人暗杀,我也没指望人来救。”

    “只是换个地方生存,怎么又白白的要了你的银钱?”

    话不对机,又好似两人还没真正熟捻,黎玥气得火大,连人带眼纱推出门外。

    岑嵩被秋雨淋湿,有些无奈的笑意,他长叹口气念道:“明日离县,却无人来送——”

    一把油纸伞从门缝里递过来,还没等他接稳,门又被合上了。

    “明月居一楼,多谢你。”

    伞面全然撑开,岑嵩在密密匝匝的雨下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黎玥送伞之后没再出门,只照常在窗下枯坐到睡意绵绵时。

    这段时间,岑嵩说书的内容引起了她浓厚的兴趣,以至她不再回味梦中的场景,颜色。那些血腥的梦魇如潮水般淡去,她在梦里不再感到绝望,不再感到束缚。平和安宁的山川河流,松林波涛成为夜中常客。

    她原以为今夜也是如此。

    可那个孩子又一次来到她的梦里,悲伤地,希冀地交给她长命缕,在她面前决绝狂奔向死。

    黎玥这次没有跑,于是她没有错过小孩被兵卒抓住时望过来,瞳仁渐散的那一眼。

    这一眼没有看向她,黎玥顺着眼神望向身后,同她身量穿着一模一样的人坠下山崖。

    噩梦还在继续,眼前场景却变换了,这一次,她梦见了秦娘。

    山崖变成床榻,床榻上睡着缠绵病榻的秦娘。

    她顺着秦娘的呼唤上前看,却看不清她的面色,只感到她粗糙宽厚的手掌从她的发顶抚过臂膀。

    秦娘在唤她名字,温和缱眷。

    床榻陡然变成山崖,秦娘自己落下去了。

    黎玥终于惊醒,眼前漆黑一片,她的心在夜里跳得猛烈,秦娘的呼唤尤在耳边,她突然想到秦娘死前,几番叮嘱不能随便拿出的遗物。

    她的手顺着床沿摸向床角,在床角粗糙的边缘,有一个小小的突起,黎玥一按,弹出来一个四方木块,木块中空,于是她往里摸到了一块小而重的东西。

    她将它放在手心,仅仅能摸出四角立体形状,下方缀着长长的丝绦。双手摇晃之时,能感到内有重物。

    黎玥不急着打开,只将它当作吉祥物般坠在腰间。

    在窗下闲坐,渐渐听到人声后,黎玥杵着竹杖,慢悠悠往明月居去。

    这一路并不顺利,得好几个过路人相助,才堪堪走到明月居对街。

    黎玥用竹杖探路,却发觉人声渐渐少了,她随手抓住一个过路人的衣袖问:“劳烦,明月居可在此处?”

    那人却如临大敌地甩开她:“姑娘,我劝你等等再去罢!今日一早,阮知县带着乌泱泱一群人接凤辇。如今正停在明月居呢!”

    黎玥觉得这人提起公主,恐惧倒比敬畏多:“公主她……”

    “嗳,不可说,不可说啊!”

    那人的脚步声渐远了,黎玥沉思一瞬,也决定先回。岑嵩既然要她来送,想必也会多等一等。

    “哎!快拿下那个拄杖的女子!”

    黎玥远远地听见一声怒喝,整齐的脚步声快速移来。她不敢逃,也不敢躲,任凭捕快擒住。

    动作牵扯伤口,她没来由地想起岑嵩。

    捕快将她带至明月居内便松开,黎玥听到阮知县谄媚的声音:“公主,这便是岑嵩的妹妹。前几日他俩一起经营说书的摊子,县里的人可为见证。”

    坐在上方的女人懒洋洋开口:“岑嵩虽与我有仇,我却也知他岑家全族皆灭,哪里又多来个妹妹?”她带着冷意剜他一眼,也是警告他不要随便拿人糊弄。

    阮知县心思被勘破,不禁按按额前的细汗。

    黎玥从三言两语中分清了形势,朝女人的那道声先行了大礼。

    沈雁之见她行礼,心中先赞了她一句得体。接着公主从不甚华贵的主位上下来,绕过绑在刑凳上的岑嵩,弯下腰先将黎玥的下巴挑起,一双略显疲态的眼锁住黎玥的面:“你与他是何关系?”

    “债主和债户的关系。”

    两道声音清凌凌碰在一起,黎玥猜到岑嵩的大概方向,补充道:“四年前,他欠我百钱却逃了,殿下,我本孤家盲人,没有劳作能力。就靠着祖母留下的死钱过活。”

    “几年过去,祖母的银钱只够我支撑半月,我苦恼非常。恰好寻药时偶遇他说书,便要他将债还清。他泼皮无赖一个,”黎玥似是无奈地笑:“我只好答应一同经营。说起来,我也恨着他呢。”

    沈雁之听完勾唇笑起来,细细地看了一圈黎玥苍白的面:“和前朝皇子狼狈为奸的岑嵩,原来竟是个连百枚铜钱都拿不出手的人呐。”

    她放开黎玥的下巴,反将她的眼纱扯下,一把将黎玥拉向她座下的位置。

    阮知县也没看懂为何黎玥在瞬间得到了公主的看重,只不停地抹汗。他这把为了往上爬的火似乎烧得太过旺盛,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是阶梯还是深渊了。

    黎玥被沈雁之按下坐好,黎玥本松口气,却被沈雁之附在耳边的一句话惊得心空。

    “这债非财,为情。”

    “姑娘,你我皆是可怜人,他岑嵩一番谋略夺去了驸马的性命,我千里追来,也让他与心上人天人永隔。”

    沈雁之直起身,却见黎玥并无动容,只看她闭着眼道:“民女生活艰难。情爱飘渺如风,不及手上粥饭一碗。”

    “来人,赐米。”沈雁之对黎玥多了两分赞赏,于是也没再为难黎玥,回了主位。

    她带的人不多,好在阮知县识趣,点了衙内大部分刑具和人头过来。

    她挑了个又快又痛的法子,毕竟她也怠听悲声。

    捕快们得了指示,围着岑嵩左右站了两排。重杖划动沉闷风声,黎玥很快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

    她感觉自己的心低沉到土里,承接岑嵩和秦娘的血,不眠不休地在梦里的山崖之下翻覆。她看不见岑嵩的惨状,却能清晰地感到衣物之下,那曾被小心包裹好的伤口,在缓慢地往下渗血,热血蜿蜒在皮肤之上,引起一阵缓慢的痒。

    岑嵩一双手攥着刑凳,疼痛得无以复加,他不愿发出声音,不敢去看黎玥身形。

    蛇获新生需褪掉旧皮,他必须死在皇权之下。

    只是沈雁之来得太快,他还来不及告诉黎玥。

    刑罚结束之时,岑嵩还留有最后一口气。两三人迈步,带风从黎玥身前掠过,把岑嵩从血泊里驾起,临走前,岑嵩勉力抬眼看向黎玥,夕阳在他眼里碎成一片昏黄。

    可他分明看见残阳如血,看见满天红霞沉重地压在黎玥瘦削的双肩,看见黎玥脸色苍白如纸,一半血衣污秽,一半白衣高洁。

    他原是想将她的血污抹去的。

    岑嵩被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黎玥慢慢睁眼,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殿下,这是从岑嵩住处搜出来的东西。”

    沈雁之心情大好,往那包袱里施舍一眼便摆摆手说:“赐给坐下那位女子。”

    接着她起身,即将路过黎玥的时候突然兴起:“要不,你随我去宫中吧?”

    还没等黎玥拒绝,沈雁之便笑开,点着黎玥的方向,面朝身边侍女道:“怕是去了,你们再如何也教不来。”

    黎玥只觉得这话如风过耳,直到所有的动静都消失后,被她紧绷成弦的身子才一点点松懈下来。她慢慢俯下身去探,血水冰冷粘腻,浅浅一洼,她死命忍着哭音,直至被地上零星几个棱角刺痛后,她才慢慢泄出声。

    黎玥从没如此痛恨过四年前的那场病,要不是那场病,秦娘不会拼命干活熬坏身体,她的眼睛不会坏,她还能见亲人最后一面。

    手上动作不停,连她自己也忘了继续的原因,直到最后她在血泊中心处摸到一条丝带。

    丝带摸起来软滑,两端还坠了圆润的珠子。

    黎玥茫然睁着一双眼,却看不见丝毫。

    公主凤辇已远,黎玥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一颗心坠到了谷底。

    岑嵩的名声臭了。

    与此同时,一人慢跑过来,躬身朝着黎玥道:“姑娘,我家主人侯你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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