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手?”陈乐贤不明所以。

    陈乐荷没有动,杜睿青托起她发红的手左右端详,红肿已经消散了许多,还有些红色指痕,在她葱白的手上特别明显。

    “是那王八蛋打的?”陈乐贤看到妹妹的手异常气愤。

    “哥哥,他没有打我,只是抓住我的手说话。”陈乐荷拉住了就要追上去打人的哥哥。

    “这小子发什么疯,无故抓你做什么,我去和爹说,叫他去找他爹要个说法。”

    “这是化瘀膏,小莲待会回去给你家小姐涂上。”杜睿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小莲。

    “此事不宜声张!”杜睿又朝着陈乐贤说道,望向刚刚王藴和离去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

    “小乐,你先送小小回去,路上莫再出差错。”

    就是杜睿不说,陈乐贤也是打算亲自送妹妹回去。

    送走了陈乐荷兄妹,杜睿叫上九文朝着王藴和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王藴和刚刚凭着一股血气鼓起来勇气,果然陈乐荷不愿接受他,心里又是落寞又是后怕,若是让他爹知道了他今日的无礼,非把他打个半死。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心里不知该找什么借口。

    路过一条小巷,被人一把拖了进去,一块破布堵住了他的惊叫声。

    “呜呜…”王藴和怕得要死,说又说不出话,要财他有,不要伤了他。

    拖了他的是两个蒙面人,看起来身形不大,像被饿了许久的灾民,王藴和自己为了出来追陈乐荷,把小厮都先赶回家,外面锣鼓升天的庆贺,就算不堵住嘴,也没人能听见他的呼救声。

    他双腿一软给两个好汉跪下,这一跪反而激怒了前面那个蒙面人,疯了一样恶狠狠的砸了他一拳。

    王藴和从小娇生惯养,不曾挨打过,这一拳打得他嘴角流血,□□一片湿热。

    蒙面人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左右砸了几拳在他身上。

    王藴和眼睛翻白,又痛又惊,只怕小命不保,他呜呜的忍着痛磕头。

    蒙面人兴许是打累了,后面桎梏住他双手的蒙面人突然松开,赶紧缩到角落,扯出口中破布:“两位爷饶命啊,这些是我身上的银子都孝敬给两位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蒙面人相视一眼,并没有去拿地上的银子,抬起脚,王藴和怕得直翻白眼:“两位爷嫌少我家里还有,我让家里…”

    王藴和痛哭流涕的话还未说完,睁眼一看哪里还有那两个蒙面人的踪影,他想起身去看,腿软得像面团。

    快到了县衙,九文才和杜睿说:“公子,你手都流血了,那化瘀膏又送给了少夫人,要不然我去外面再买一瓶。”

    “小伤,不必了。”杜睿嫌弃上面不只是他的血,握紧拳头掩进袖口,待会进屋再好好洗洗。

    “老爷你回来了,你看这是老百姓为您送来的牌匾!”衙役们小心抬着一方乌木牌匾,上面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爱民如子。

    杜睿惊诧,他不过是做了该做之事,如何能得百姓这么厚爱,这么多个日夜监工,到处凑银子,顶着上峰时不时施压,在看到这方牌匾时一切都是有所值。

    他抱拳朝衙役们行谢礼:“这也是大家一起的功劳,多谢各位!”

    “九文,今日难得大家一起,你去订上酒菜,我们好好聚聚喝一杯!”杜睿自从那次醉酒后不曾沾过一点酒,今日只觉身心舒畅,打了王藴和一顿,出了一口恶气,他也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的不会坐着就会从天上掉下来,这水渠别人都说建不成,他建成了,别人说的不行那是别人的事,他只要知道自己行不行。

    想通了,以前堵在胸口的郁气散开,他会把妻子追回来的,不让她再陷入今日这般困窘无助。

    九文开心的奔跑出去,衙役也欢呼起来,灾情让他们不但吃不好还睡不好,时常有偷猫摸狗之辈,每日巡视的时辰都长了许多。

    水渠通水了,他们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大家喝到月上当空,杜睿被敬了许多酒,散场的时候他醉得九文扶都扶不起。

    “公子,你醒醒,不能在这里睡。”九文吃力的搀扶他,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喝得多。

    “公子,咦公子你没醉啊?”九文还要再使出吃奶的劲,杜睿兀的睁开了眼睛。

    “给我备马,我出去一下。”杜睿眼中哪里有刚刚饮酒的迷醉,澄清一片。

    “公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你还喝了酒!”

    “我去看看她,手还疼不疼?”

    “什么谁?公子你的手疼?都怪九文忘了给你买药。”

    “我没事,快去备马。”杜睿起身摇晃了一下,催促着九文。

    九文咬咬牙应是,这才走去牵马。

    不一会九文扶着杜睿出县衙,门口却是一辆马车:“公子,路上风大,您还是坐马车。”

    “也可!”杜睿晕眩得厉害,脚底像踩在棉花上,仍不要九文搀扶,爬上了马车。

    “公子您坐好,我们这就去陈府。”九文赶马车路上才恍然大悟杜睿要去看谁,他摇摇头,裹紧了身上衣服,驾一声,马儿撒开蹄子跑起来。

    杜睿闭上眼睛,想起了刚刚看到陈乐荷第一眼,她还是个小小的婴孩,包在小小的被褥里,奶奶把她抱给自己抱一下。

    小小的软软的,红红的小脸,闭着的眼睛在抱进他怀里突然张开,朝他裂开小嘴笑了笑,杜睿被这可爱的模样逗得非要把她抱回去,奶奶笑着不让他抱,要就叫母亲自己给他生一个,他果然当真了,回去了就缠着母亲给他生个妹妹。

    后来,母亲没有再生,倒是父亲给他又添了弟弟妹妹,恍若一夜间,他不再是杜家唯一的公子,而变成了大公子。

    以后他和陈乐贤一样把陈乐荷当成了妹妹,看着她牙牙学语,跟在自己身后甜甜的叫睿哥哥。

    “睿哥哥!”杜睿想到这脸上浮起似回味又满足的笑容。

    他已经很久不再听见她这么叫他了,新婚夜,他在众人围观之下不得不揭开她红色盖头,露出她芳华艳丽的脸,那时她满含爱意怯怯的看他一眼,可他,连一抹笑容都没给她,便匆匆出去应酬宾客。

    今日这些往事一件件争先恐后的涌现在脑海中,原来他都是记得的。

    后来他是怎么弄丢她的,是不满父亲为他定下这门亲事,不,他只是不满父亲的决定,不是不满她。

    可是那时候他却牵连了她,只当她是和父亲一边的,明明他可以拒婚,却默认了这门亲事,然后故意冷落她。

    后悔像无数细小的虫子钻进他五脏六腑,最不该就是当着她的面说要别的女人,哪怕他对那个女人一点男女私情也没有,他终于明白他错在哪里。

    他一直没有珍惜她,还有,他其实也是喜欢她的。

    “公子我们到了,要去敲门吗?”九文的话惊醒杜睿,他摸了一把冷冰冰的脸,湿漉漉的。

    “不,不要去敲门。”

    深夜里,一辆马车孤单单的停在陈府门前,偶尔马儿站的不耐烦刨刨蹄子。

    天色快要发白,杜睿叫醒了打瞌睡的九文:“我们回去吧。”

    见不到一面,能离她这么近的守护着她,他就满足了。

    “啊!”九文睡得模糊,怀疑自己听差,他们大半夜的赶了过来,连陈小姐都没见上一面,在门口守了一夜,就这样回去?

    “走吧!”天快亮了,陈府的家丁待会开门便会看到他们。

    “是,公子。”九文这下能肯定公子不是在说笑也不是自己听岔,轻拉起缰绳。

    伴随远去的马车,初升的晨曦慢慢洒满大地。

    得知王藴和失礼女儿的陈远山一大早便气势汹汹的要去王家讨个说法,陈乐荷倒是不想多事,陈乐贤做哥哥的如何忍得了,家里做主的还是父亲,等妹妹回房歇息后便和父亲说了。

    陈远山气得肺都要炸了,他和王家生意往来,也可以说是一手扶持着王家,结果他龟儿子就是这么欺负他女儿的,坐立不下要去理论一番,被杜英娘拦住了,这男人平时看起来脑子很正常,一遇到女儿的事就像失了心智,好说歹说,这不,天一亮他便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向王家算账。

    王老爷还在睡梦中,被丫鬟叫醒,听到陈远山来拜访,他一激灵醒来。

    陈远山可没有给他面子,见到他来,把茶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老王,亏我当你是兄弟,平日里老顾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欺负我可以你不能让你那龟儿子欺负我的女儿。”

    王老爷还以为陈远山上门是生意上的事,被他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算是听清了他今日为何而来。

    不过这罪名他可不敢认:“陈老爷,此话怎讲,这欺负从何而来?”

    “你这是要包庇你儿子,我说今日不给个说法我和你没完!”陈远山揪起王老爷衣襟恶狠狠道。

    “陈老爷息怒息怒,只是我儿昨日摔下马受了一身伤,怎会欺负陈小姐?”王老爷昨日看见儿子鼻青脸肿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这么快想好了措辞?”陈远山仍旧不松手。

    “快去叫二公子!”王老爷被揪的呼吸困难。

    “你叫谁也没用,你这老货!”陈远山与王老爷撕扯了几下,门口响起害怕得颤抖的声音。

    “爹,陈叔叔!”

    陈远山回头一望,惊讶得松开了手,王老爷才得以喘息片刻。

    只见那王藴和像个猪头一样,鼻头高高肿起,两个眼睛如同涂了墨汁,嘴一边还是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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