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妻子后,杜睿踏出房门要过去找父亲,他想和父亲谈谈母亲的事,刚出院子,就遇到了在他院子门口徘徊的余氏。

    “大公子!”余氏犹豫不定,几次脚要迈走又生生的顿住。看到杜睿,她一下有些哽咽。

    “余姨娘!”杜睿微惊,毕竟余氏无事不登三宝殿。

    “大公子,我知道遂儿一向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余姨娘哽咽说道,咬了咬牙关,擦了擦眼尾的泪花。

    “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遂儿一心一意入赘薛家,书也不念了。”这对余新娘来说无非是当头一棒,她一生就念着儿子能考个功名,让自己扬眉吐气,现在为了一个女子,莫说考功名,也不怕让人耻笑的要去入赘。

    “这是怎么回事?”杜睿也不明白为何薛霜晓会和自己的弟弟扯上关系。

    余姨娘抹了抹眼泪,原来薛霜晓为了能嫁给王爷,大胆给王爷下药,这点伎俩王爷哪里不知道,看在薛尚书的面上将她送回夫家,姻差缘错和她丈夫圆了房。

    等薛霜晓醒来后大哭大闹,她夫君也受不了,一气之下休了妻。

    被休弃回家的薛霜晓在路上遇见了和杜睿有三分相似的杜遂,便邀请他去薛家做客。

    这一来二去俩人也不知怎么看对眼,杜遂是非薛霜晓不娶,只因薛霜晓说不想再嫁人,他便要入赘薛家,杜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杜遂干脆从杜家直接搬去了薛家,气得杜同不认这个儿子。

    杜睿终于明白为何父亲看起来会这般心力憔悴,一下老了这么多岁。

    “姨娘,虽说我是他的兄长,连父亲都无法左右他的决定,若能做薛尚书的上门女婿,等日后他们收了心便会继续考取功名,有恩师在身旁,遂儿必定他日能高中。”

    入赘的名声是不好听,那也得看是入赘哪里,若是他们两情相悦,杜遂能和薛家攀亲,就算是入赘,也算是他们高攀了。

    “大公子,遂儿一向听你的话,你让他回来,薛家小姐真的不是良配!”余姨娘心都要碎了,薛霜晓那样的女子哪里是他们能消受的了。

    “好吧,我这两日和他谈谈,他们若真有情义,姨娘也不必阻拦,薛府离这里也不远,他也能时常来看你。”杜睿深知自己不答应,余氏能拉着他在这里哭上半天,硬着头皮答应了。

    看着余姨娘离开,杜睿转身去见父亲。

    像是知道杜睿会来,杜同听见了脚步声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好久没陪爹下棋了!”

    “父亲,我想接母亲过去山浦城。”杜睿认出了棋盘是自己小时候经常和父亲对弈的那副。

    “她愿意去就好。”杜同说着,如同说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姨娘同我说了杜遂的事。”杜睿原本就要转身离开,杜同不知何时白了半个头,他迈开的脚步踌躇不前。

    “你们都长大了,为父只能给你们说说过来人的看法,你们不听,自己要去闯一闯便去吧。”杜同说罢,皱眉轻啜饮一口手边的热茶。

    一声轻响,茶杯轻落桌上,杜同继续说道:“等你妹妹出嫁了,为父便告老返乡,日后杜家就全都靠你了,吏部那里也打了招呼,你当时是借调过去,如今等新县令上任便可以回京来。”

    “告老返乡!”杜睿吃惊,父亲一路摸打滚爬从无权无势的穷书生做到四品高官,如今正当仕途前途似锦。

    “年轻时,我以为人活一世不可如当蝼蚁一样无所为,男儿自当闯荡拼搏。”杜同慢慢摇头:“高官厚禄,锦衣玉食,我成了自己年轻时渴望成为的人,可是我夜夜睡不安稳,这一辈子睡得最舒服的居然是在杜家村那段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父亲可能只是怀念故乡,日后告假回去探望便是。”杜睿脸上并无异色,平静敛目。

    “不是,我知道你怨恨我,怨恨我为何会对你母亲如此绝情!”

    杜睿平静的脸上皱起眉头,他想说些什么,被杜同挥手阻止。

    “一个从泥坑里爬出来的穷酸书生,祖坟冒了青烟挤进了官场,又得恩师高看一眼,将爱女下嫁,世人一般都会说这是天大的福气。”

    “正是这份天大的福气,这个穷书生小心翼翼的行事,不敢高呼一声,哪怕是在只有他们新婚夫妇两人,他如履薄冰,只怕行差分豪,好不容易得来的便会一场空。”

    “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女人,一个将他看得比她性命还要重要的女人,这个女人无德无才,甚至样貌一般,可和她在一起,这个书生才感觉能够畅快的呼吸,快意的大笑。”

    “你既然想要才貌双全又出身高贵的妻子,又想要在你面前唯你是尊的知心女子,可惜你忘了,你曾和你的发妻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只是说说而已,她却当了真!”杜睿还以为他有何苦衷,原来他的苦衷就是什么都想要。

    “不,不是,是她变了。”杜同否认。

    “你不也变了!”杜睿呼出一口浊气,再说下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的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这些年,我也累了,你也长大成人,又娶妻,日后杜家就靠你了。”杜同双手无力垂下,眼前的死局他摆放许久都解不开,就如同他这一生,两个儿子都不听他的,妻子也拿他当仇人,原以为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也不过爱慕他的权财。

    “杜家永远是你的!”杜睿不稀罕,说罢便转身离开,杜遂的事,父亲不想管,他更加无权插手。

    陈乐荷的东西都在,当时走得匆忙,说要派人来收拾,也一直没有派人过来,一些细软瓷瓶少了许多,她也不想去追究,原本就是当做这些物件都是要丢弃的。

    和小莲清点了还能用的出来,门口有丫鬟行礼声,杜睿回来了。

    “你不是说要去找爹,爹不在吗?怎么这么快回来?”陈乐荷手上挑拣着凑不成套的首饰边抬头望他。

    “我们过几日便回去,带母亲一起回。”杜同的意见现在不重要了,他的心里已经没有母亲半点位置了。

    “爹也同意了?”陈乐荷意料之中又觉得奇怪,这么快同意,那以前又不同意她去出家。

    “他一向只有他自己。”杜睿将杜遂和父亲说的话都告知了妻子。

    陈乐荷听罢,有些明白杜睿的母亲,谁用情最深谁便受伤最重,只是为了这样一个男人画地为牢的把自己囚禁起来,赔了自己一辈子。

    杜睿看出妻子的落寞,他将她拥入怀:“日后我若是有何三心二意,你便狠狠的弃我而去,叫我天打雷劈不得…”

    杜睿话还没说完被陈乐荷转身拧了一下,他吃痛,后面的话便成哎哟一声。

    “你还想着三心二意!”

    “我不过说说而已,叫你莫学我母亲,自己糟蹋自己。”

    “你敢起这样的心思,我便剁了你的心折了你的意!”陈乐荷低头往他腹下三寸望去。

    杜睿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小姐,大公子,先用膳吗?”小莲提着食盒,门关着也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嬉笑声,她等了一会,再等下去饭菜都凉了,伸手敲了敲门。

    “用膳,先用膳!”杜睿如同抓到救命稻草,忙打开门让小莲进来。

    “今日厨房做了鱼汤,小姐…”小莲打开食盒,端出了鱼汤,陈乐荷闻见味道,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冲向净室。

    小莲鱼汤还没端出来,忙要跟上去,被杜睿抢先一步:“可是哪里不舒服?小莲你快去请大夫!”

    “哎,我这就去。”小莲跳跑着出去,脚还没院门,突然想起来小姐月事自从启程来京便不曾来过,她难掩心中喜悦,笑着拍了下手,轻快的跳出去找大夫。

    陈乐荷让杜睿将鱼汤拿走,胸口那股恶心的感觉才好受些。

    “应该是这几日坐船了,哪里有这么娇贵,还请大夫!”

    “这犯恶心可大可小,你也许久没让大夫请脉,身上小恙让大夫调理调理,莫熬成病痛。”杜睿轻拍她背部,这么多日舟车劳累。

    大夫很快过来,有杜睿在,老大夫也没有避嫌,行礼后便端坐在陈乐荷面前,快要半柱香,老大夫仍在脉上触探。

    杜睿心要提到嗓子口,吞了口水忐忑问道:“大夫,内衣她是何病?”

    “少夫人脉象像是喜脉,应当是月份尚浅,老夫这才不敢十分确定。”

    “什么!”杜睿和陈乐荷异口同声,猜到了的小莲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拜谢上苍。

    “大夫你是说我夫人有喜了?”杜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他们的孩子回来了。

    “依脉象上看五成像喜脉,夫人多休息,过几日我再来请脉。”

    “喜脉!孩子!”陈乐荷呢喃着,双手抚上小腹,她的孩子真的来了吗!

    “多谢大夫,那内子需要开药吗?”杜睿咬了咬后槽牙,把激动哽咽的声音吞进腹中才小心问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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