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末,东宫寂静无声。

    太子醉倒在大殿之上,身姿歪斜,发丝凌乱,周围散落着几个酒壶,有的倾倒着,酒液缓缓流淌出来,散发着浓烈的酒味。

    丫鬟们站在远处,战战兢兢,不敢上前一步。她们低垂着头,惊恐不安,不敢触怒。

    太子妃也跪在地上,面容憔悴,裙摆铺地,如花盛开,却无往日的光彩。

    “夫君,夜深了,你这样整夜整夜的喝酒会……”太子妃的声音关切轻柔,然而话还未说完,就被太子粗暴打断。

    “滚!让我一个人静静。”太子的声音沙哑愤怒。

    众人听到太子的怒吼,纷纷看向太子妃的脸色,不敢轻举妄动。

    太子妃微微颤抖了一下,此刻太子的心情恶劣,再多说只会让他更加愤怒。

    “滚!都滚!”太子再次怒吼道,同时拿起一个酒壶狠狠地砸了出去。

    酒壶砸在太子妃身边,发出清脆的声响,太子妃瑟缩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她缓缓站起身来,领着众人退下。

    众人如蒙大赦,赶紧跟随太子妃离开大殿,脚步匆忙慌乱。

    一时之间,殿内寂静无声。

    过了片刻,“太子表哥,别来无恙。”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太子微微一颤,缓缓将目光转向逐渐走近的来人。

    是他,太子惊讶,疑惑,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陈言兼缓缓走进大殿,悠闲自在,不紧不慢。

    他弯腰捡起滚落在脚边的酒壶,走到太子身边,轻轻地把它放在桌上,

    陈言兼又行礼,“臣刑部侍郎,拜见太子殿下。”仪容举止,容止可观,君子也。

    许多人都被他着表象骗了,其实他的这位表弟,善攻心计,智计无人可敌,就像他的娘亲——长公主一样。

    太子没让他起来,陈言兼却缓缓站起来在太子身边坐下。

    太子冷笑,“是皇帝让你来的?”

    陈言兼不答,仿佛没有听到太子的问话,提起酒壶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毒酒还是白绫?”太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决绝。

    陈言兼修长的手指拿着酒杯,听见太子的话还是没回答,动作没一丝一毫的停顿,只是分外雅致地喝了一小口酒。

    安逸舒适平静地看向太子,微微笑着。

    “陈言兼,我最讨厌你惺惺作态的样子。”太子把酒咽下,那辛辣的味道蔓延开来。“我最看不懂的也是你,你一直维护我,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太子一党,我这么信你,你……为什么?”太子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解,他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陈言兼,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没有为什么,因利而聚,为利而散,如此而已。”陈言兼的声音依旧温和又淡定,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太子看着这人云淡风轻地样子,更增了恨意。

    “利?我是太子,天下未来的主人,若为利,我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不是那个二皇子。”太子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何必自欺欺人,陛下不会允许外戚专权,你私自开矿养兵,难道没有你舅舅——徐大将军的怂恿?以及……你的手太长,把手伸进禁军。陛下隐忍多年,证据确凿,只待时机。”陈言兼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砸在太子的心上。

    “是外戚专权,还是陛下根本就不喜欢我!”太子有些癫狂,他的眼神痛苦绝望。

    他看着陈言兼,渴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是墙倒众人推。”这句话在空气中缓缓散开,带着无奈的叹息。

    “你就算不是真的博爱,为了太子的位置,也该装出爱民如子的样子,而不是纵容恶行和作恶多端。”陈言兼看着对方,仿佛要将对方的灵魂看穿。

    太子深呼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没有否认,也不想再争执,“说吧,陛下想要我怎么死。”

    “陛下不会赐死你,江南水患,百姓需要忧国忧民的储君,更不想看到父子相残。”

    太子站起来,月光照在他脸上。

    “哈哈哈哈哈……”太子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好,好一个皇帝陛下,忧国忧民。”太子的声音沙哑而凄厉,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难掩悲哀。

    “哈哈……父子相残,父子相残。”太子再次重复着这句话,笑声中却带着无尽的苦涩,他仰起头,望着那轮高悬在夜空中的明月,仿佛在向苍天质问。

    “我明白了。”

    笑声在大殿中回荡,久久不绝。

    “你们慢慢斗吧,我也累了,也解脱了。”

    “不过,陈大人,你和我又有什么分别呢?”太子意味不明,他缓缓回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陈言兼,既有质问,又有一丝怜悯,似在审视着陈言兼的灵魂。

    太子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陈言兼也迎着这目光,眼神锐利,若有所思。

    “你走吧,陈大人,我会寻个好时机。”平淡而决绝,他转过身去,不再看陈言兼,

    点到为止,陈言兼也不多待,礼数周到,磕头跪拜,“太子殿下,臣告退。”

    那一刻,大殿中再次陷入了寂静,陈言兼的背影也越来越远了。

    ………………

    出了东宫,陈言兼缓缓地踏上马车。气质沉稳,从容淡然,仿佛刚刚在东宫中的一切都未曾影响到他。

    马车的帘子轻轻垂下,遮挡住了外界的视线。

    卫华上前,神色恭敬,“大人,贞女庙被烧了,死了个主持。”

    “主持,被皇帝赏赐袈裟的那个?”

    卫华答是。

    一直神色漠然的陈言兼,十分随意的笑了,眸色渐深,“铃兰呢?”

    “属下不知,但……没在国公府。”

    陈言兼垂眸,“不必凑这热闹,回府吧。”

    ………………

    陈言兼口中的铃兰也就是林燕栖,此时正置身于京城郊外的山上。

    夜晚的山林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她孤身一人,脚步匆忙,一手紧紧抱着被遮住的牌位,另一只手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灯光微弱,勉强照亮前行的道路。

    费了近一个时辰,她终于登上了山顶。

    林燕栖静静地站在山顶,微风吹过,发丝和衣角轻轻飘动。

    这里位置极好,视野开阔,坐北朝南,最重要的是,从这里望去,可以俯瞰整个京城的夜景。

    灯火辉煌,华丽非凡。

    还没歇一口气,林燕栖把排位放在一边,又迅速从腰间拿出一把刀来,她跪在地上,开始在地上挖起来。

    随着她的挖掘,一个小小的坑逐渐成形。

    裴月月的回忆涌来。

    裴月月并不是一开始就出生在丞相府,她曾经随母姓,姓林名燕栖。

    燕栖檐下,属富贵平凡,自由祥和之意。

    在丞相只是个巡盐御史,在外出任时,与她的娘亲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而她的娘亲只是个小小茶商之女,后来生意败落,无媒无聘,又怀了她,遭了不少白眼,娘亲的父母也积劳成疾去世。

    偏偏丞相回京述职,一去也再也没回来。

    几经波折周转,裴月月的母亲带着裴月月,找到了丞相大人。

    只是再见之时,再没有青春悸动,只有疲惫和妥协,不得体和见不得人。

    总归兜兜转转是进了丞相府当小妾,冠上夫姓。

    “月月”此名为主母所赐。

    只是赶巧,主母养了一只狮子狗,乖巧可爱,见人就摇着尾巴,无人不喜,其名为悦悦。

    丞相生性风流,主母苛责,后院里的女人是非也多,这日子竟没有在江湖漂泊,母女相依为命时来的痛快。

    悔不当初,积郁成疾,身心俱疲,裴月月的娘亲死了。

    “阿娘,你骗我,你说京城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地方。”

    “阿娘,早知道就不要找爹爹,爹爹是什么,我只想要你。”裴月月趴在娘亲的尸体上喊。

    裴月月从江湖到宅院,从活泼明朗到谨小慎微,她也时常望着四四方方的天,思念那段自由自在的日子。

    她也一直都想爬上这座山,看看京城到底长什么样子,像是一个执念般的存在。

    林燕栖看着那个差不多大小的坑,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把匕首往旁边一扔,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接着,她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轻轻地擦拭着自己被泥土弄脏的手指。她小心地拿出裴月月的牌位,又轻轻地将牌位放进了坑里。

    随后,她又拿出裴月月的娘亲留给她的簪子,放在牌位旁边。

    “自由,别的没法说,这你找对人了。”林燕栖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顶上响起。

    林燕栖看着裴月月的牌位,嘴角上扬,“我就是玩跳伞死的,够自由吧,够不要命吧。”

    “唉,你也是够苦逼的。”林燕栖轻叹一声,声音中满是感慨,“连带着我也苦逼起来,不过……谢谢你。”她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带着一丝感激,“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总之既然占了你的身体,我会好好替你活的。”

    自己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也算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我会替你自由。”林燕栖再次说道。

    说完,她弯下腰,开始把挖出来的泥土又推了回去。

    她站起身来,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神采奕奕。

    恰好,旭日东升,天光大亮,金色的光芒刺破黑暗。

    林燕栖张开双臂,笑容灿烂。

    她想起了经典电影的一句台词:“阳光洒肩头,仿佛自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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