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栖从山上下来,已经是疲乏不堪了。

    果然,没有团队就只能累到死。

    匆匆吃了早饭,就往国公府赶,轻车熟路,找到她挖的狗洞,不过……

    林燕栖仔细翻找,狗洞呢?!

    定睛一看,新砌的墙,带着未干的痕迹。

    陈言兼这是又知道了?烦啊,她真的烦,寄人篱下的感觉啊。

    林燕栖整理了衣裳,拿出帕子四处擦了擦。

    脸上倒没有什么尘土,就是这鞋子和裙边……算了,还是破费买一身行头,抬腿欲走。

    摸摸口袋的银子。

    才惊觉,京城上好的迷药,迷香是一笔支出,可这腌臜的药丸丹剂,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普通人买到的,这上下四处的打点,京城物价又贵,她兜里的钱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林燕栖仰天长叹,没钱啊,没钱啊,没钱到一身行头都置办不起了,其它的衣物又在府里。

    只有作罢,早知如此,那时就该多偷些钱财。

    林燕栖刚从国公府的大门进去,就看见了卫华。

    她特别自觉,跟了过去。

    卫华神色严肃:“大人上朝去了,让你在这儿等他。”

    “我知道了,卫大哥。”林燕栖笑着说。

    卫华压根没搭理她,就出去,守在了外面。

    林燕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是陈言兼的书房。

    书架上的书籍排列整齐,书桌上笔墨纸砚也摆放得一丝不苟,旁边还有未批的公文,数量不少,却并不杂乱。

    书房怎么说也是隐藏秘密文件的重地,就这么把她扔在这儿。

    陈言兼还真是毫无顾忌……又或者说毫不在意啊。

    林燕栖一开始也是规规矩矩地坐着的,只是累啊,真不是她不警惕,眼皮打架一样,瞌睡像洪水袭来。

    眼皮沉重,意识瓦解,思维模糊。

    陈言兼刚进屋,就看见林燕栖坐在书桌前左边的椅子上,低头打盹。

    看她想妄图睁眼,又没有抬起眼皮的力气,模样滑稽,有些可笑。

    裙边和鞋子有泥土,也是知道了他知道她做的事,无畏坦荡的很。

    陈言兼经过林燕栖,走到书桌前。

    林燕栖听见动静,看向来人,迷茫之色从眼里褪去,眼神清明有力,她站起来,笑着:“陈大人。”

    “今日早朝,有趣闻。”陈言兼看向林燕栖。

    林燕栖不言,继续听陈言兼说。

    “慈恩大师,浴火涅槃,留下一块玉石,玉石纹路奇特,像舆图,直指井凌山。”

    林燕栖接过话茬,语气钦佩,“慈恩大师,一心修道,佛法造诣高深纯粹,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她又像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如此一来,时机正巧,找到金矿也顺礼成章,真是天降祥瑞,想来百姓一定高兴。”

    陈言兼静静看着她胡诌,又笑了下,神色散漫,却露出犀利:“你是在糊弄我?”

    林燕栖敏锐地听出了陈言兼话语中的警告之意,她微微一愣,随后坦然地坐下,“大人不是什么都知道么,那个主持,就是我杀的。”

    “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陈大人手眼通天,想必不会不知道,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陈言兼闻此,淡淡一笑,他缓缓地铺开奏折,然后轻声说道:“过来。”

    林燕栖:?干啥?

    “研磨。”

    林燕栖微微一怔,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她走到书桌边,往砚台里倒了一些水,然后拿起墨条,开始认真地磨起来。

    墨条在砚台上缓缓转动,发出细腻的摩擦声。

    陈言兼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你一开始不是只打算烧庙吗?怎么改了主意?”

    林燕栖一听这话,心中猛地一惊,她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你派人监视我!”

    他看着面前脸色几变的林燕栖,笑意加深,没否认,“谨慎对待每个聪明人,是我的尊敬。”

    林燕栖无奈,暗骂了几句脏话。

    聪明人?尊敬?

    派人监视,还成表达敬意的方式了,这话说的可真有水平啊。

    陈言兼垂眸,伸手拿起毛笔,蘸了墨汁,在奏折上写起来,“慈恩大师圆寂后,皇帝会为他设庙,受众人香火供奉。”

    林燕栖:“猜到了。”

    陈言兼:“我以为,你会不愿意。”

    林燕栖叹了口气,“我能力有限,能把他杀了,别让他祸害这个世界已经不错了,难道还指着我揭露他的真面目,再说了,这身后名都是生前名给的,这生前名是天子给的,天子怎么会看错人。”

    那个主持,不论是被她杀死还是自然死亡,以皇帝对他的喜爱,怕是都会为他设立庙宇,她又何必不自量力,再说大理寺,京兆尹,刑部,这些在其位的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倒让她又当判官,又做刽子手的,不好意思,她只是个普通人,别想道德绑架。

    只要她知道,那个畜生走时很痛苦就够了。

    林燕栖反问,“大人不也知道他恶行吗?还不是照样袖手旁观。”

    “嗯,如果知情就必须出手,那我会忙死。”陈言兼语气平淡,头也不抬,继续写着手中的奏折。

    啧啧啧,到底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高高在上,漠不关己。

    林燕栖瞄了一眼陈言兼写的内容,笔尖如丝,写出的字迹工整有力,是在请旨亲自监督挖矿。

    “我这可帮了大人,找了个祥瑞。”林燕栖微微扬起嘴角,有一丝得意。

    然而,林燕栖猛地一想。

    不对,不对劲。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募地看向旁边的人。

    窗外晨光熹微,屋中熏香袅袅。

    陈言兼指节修长握着笔,面色认真,唇边一直挂着笑。

    “不对,你早就知道,是你利用我。”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就算她不放那块石头,他也会以贞女庙起火为由,找出些新的祥瑞,感情她给人当枪使了。

    陈言兼眼里闪过意外,微微扬眉,笑起来。

    “你这样认为啊。”

    林燕栖:???

    没否认,没承认,没回答,她怎样认为,她认为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难道不是你想烧贞女庙,你想杀住持,你想早点把矿挖了,然后离开吗,和我可扯不上关系,就算如你所说,铃兰,你有证据吗?”

    顺水推舟,借刀杀人,他手里干净的很,她能有什么证据。

    林燕栖稍叹了口气,“没有。”

    这个话题并不愉快,一时间,房间里寂静得只剩下毛笔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以及墨条在砚台中研磨的沙沙声。

    才见曙光的晨曦,穿透菱形的阁棂,环绕于两人,远观,甚至有些平静和谐,颇有诗情画意。

    林燕栖见陈言兼刚把奏折写好,放下了毛笔,他目光瞬间深深地投向她。

    她心里有些发毛。

    正打算离开,躲开这目光,陈言兼把手伸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林燕栖感觉头上的触感,她虽还是低头研墨,袖中的匕首却蓄势待发。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条件反射一般,让她面对陈言兼不得不警惕。

    心中计划盘算着,冷不丁,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怎么杀气腾腾的?”

    她抬头看去,只见陈言兼从她头上取下一片树叶。

    他好整以暇地问,“你以为我会干什么?杀人?”

    目光交汇,林燕栖从陈言兼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戏谑。

    “警惕对待每个危险的人,也是我的尊敬。”

    她能感觉到陈言兼在看她。

    这个距离有些近,氛围怪怪的,林燕栖后退了半步。

    陈言兼忍俊不禁,转了转手中的叶子,“只是有些碍眼,看不惯。”

    林燕栖:“……”不是,他有病吧!

    她移开目光,紧紧地盯着陈言兼指间的那一片叶子。

    手指轻触,拿了叶子又匆匆离开,叶片划过指间,到了林燕栖手里,陈言兼手指微动。

    她拿着这片叶子,紧紧攥于手心,带了恼意和一丝怒气,语气生硬,“多谢。”

    不过她不需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让她被陈言兼给坑惨了呢。

    陈言兼看着林燕栖的反应,也不恼,待墨迹一干,便合了奏折,神情淡然地坐下。

    她也不研磨了,回到刚刚的位置,轻松了许多。

    “待金矿被找到,奏折一递上去,等皇帝过目,走一番流程,最少也要十天左右。”

    “届时,我会带上你。”

    看来挖矿之事皇帝一定会交给陈言兼去办了,内定了啊。

    林燕栖:“嗯,我会把该准备好的准备好。”

    林燕栖不欲与他多说,她有些累了,只想好好睡个觉,“那我就……”

    “你偷的钱,用光了吗。”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那不是偷的,本来就是给我的。”

    “去找府中账房拿钱,不要再在半夜去赌坊。”

    “我……”话被打断。

    “明日巳时,会有绣娘来。”

    林燕栖心中一动,这是觉得她又穷又丑吗?

    “好,明白。”一切为了挖矿,为了自由。

    陈言兼轻轻挥了挥手,林燕栖自觉退下。

    “铃兰。”刚刚迈出几步,林燕栖被叫住。

    又干嘛?

    “不要再挖狗洞。”

    林燕栖喉咙的脏话呼之欲出,硬生生被憋了回去,脸色也不太好看。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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