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后天就是自个的生辰,老侯爷想起自己有件事情要交代一下老妻,隔了半个月再次来了葛氏院里。

    他年轻时也是极风流爱俏的一个人,到老年,也不忘拾掇自己,虽面容显出老态,可那通身的派头,是府里几个老爷溜马追都追不上的。

    京中男子流行穿什么,他便也让人去买来。  因此老侯府跟其大儿子站在一起,倒是比阮康瞧着还年轻些。

    葛氏一听他要来,特意让林妈给自己装扮了一番,描了眉点了唇。

    不想老侯府刚进来,看了她一眼,见她穿着石榴红遍地绣牡丹纹的褙子,下穿一件鸦青色细褶裙,吓的差点一个趔趄,气的站在堂屋中间吹胡子瞪眼骂道:“都多大年纪的人了!你也不嫌害臊!我都替你臊得慌!你自己看看你的打扮,是一个侯夫人该有的吗?一个老蚕豆还学那嫩韭菜!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阮强那孽子就是随了你!”

    老侯爷自诩貌若潘安,一向看不上中人之姿的葛氏,奈何自身不争气,家世也败落,贵女们不愿嫁,只好折中娶了父亲是四品奉天府丞的葛氏。

    相处久了,了解了葛氏脾性,越发看不上眼。

    一时间,发了好大通脾气!

    葛氏气得半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但老侯爷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狠训了一顿:“ 你就是这样糊涂!你看看你自己做的什么事情?我都没脸说你!你还以为自己能守得住什么秘密?外头早传开了!我知道你不喜三子,可你表面功夫也给我做全了!俗说花枝叶下犹藏刺,人心难保不怀毒。你看着别人和和气气,可那都是表面,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你!我这辈子无望了,就指望阮胜能够光复我侯府以前的荣耀!若我寿辰外头再传出去说你不善待三房,嗯哼,你到时候也别说我下你脸面!”

    葛氏气得面色发紫,看着老侯爷甩袖离去,扯起嗓子大声叫喊, “我不活。。。。。了”

    一屋子的人大气不敢出。

    不到一会,老侯爷气汹汹的离开,老夫人被骂的消息就传遍了侯府

    柳枝汗涔涔地回来,见蕊珠身边是一月立着伺候,要说的话吞了回去。眼角余光瞟见一月倒茶,上前道:“我来。”

    一月顿了顿,咬着唇看了看蕊珠,见蕊珠没有什么动静,不甘心的下去了。

    她这不情不愿,柳枝也看出来了,走到蕊珠面前,给蕊珠倒了杯温热的茶,问道:“小姐,她怎么了?”

    蕊珠摇了下头。

    刚到侯府,大夫人刘氏拨了四个小丫鬟,两个大丫鬟,还有一个老妈妈。  蕊珠对这些也不在意,总归她在侯府也住不了多久。

    她对下人和气大方,里头倒是有几个真心对她的。

    除了叫一月的大丫鬟眼高于顶,其他几个倒还本分。

    往常,一月从不近身服侍,更不用说倒茶这些小事了。

    今晚一月行为太过反常,这几天经历,容不得主仆两人不多想。

    蕊珠坐在窗前矮榻上拿着本书看,见柳枝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放下书安慰道:“不用太在意,你去看看婆子热水可送过来了?”

    柳枝出去一会,很快粗使婆子提了几桶热水过来。

    等净房里一切弄好,婆子丫鬟一一出去,柳枝把干净的里衣给蕊珠放好,走出去的时候问她,“小姐,晚膳想吃什么?“

    怕热这一方面蕊珠也不知道随了谁,天气一热人就没有胃口,本说不用传了,想了想还是道了句:“让厨房擀点细细的面条,准备几种时鲜的蔬菜,都切成丝,咱们今晚吃凉拌面。”

    柳枝当下称好。

    只是主仆两人都没有想到。

    原本一顿简简单单的面条,却不想引发了一场纷争。

    蕊珠沐浴完毕,嫌屋里闷热,就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纳凉,天色慢慢暗沉下去,柳枝耐不住去看许久没有送过来的膳食,不在她身边。

    忽见个青衣小厮跑进院里,奔得急,差点在她面前跌个大跟头。

    蕊珠一惊,小厮这个时候也抬起头了,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三小姐,小的是外院伺候老太爷的,老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蕊珠心头一跳,面上一脸平静地问道:“祖父唤我过去可是为了何事?”

    小厮摇头称不知道,领着蕊珠往前走,任蕊珠问什么,回的都是不清楚。

    很快便到了外院,老侯爷靠坐在一把楠木镂空雕双龙的圈椅上,冰着一张面孔,颧骨处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显是刚发过脾气。可细细看,倒还能观察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一旁站着的大管事见蕊珠进来,连忙过来行礼。

    蕊珠看了眼老侯爷,上前请安道:“孙女见过祖父。”

    老侯爷侧脸看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指了地上被堵住了嘴,捆住了手脚的一月,缓缓开口:“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屋里一片寂静,久久无声,蕊珠看着满脸泪痕,双眼哀求之意的一月,只觉得一肚子气顶在胸口,她这是又被人算计了。一月这个样子看她,不知情的看定是觉得她两有关联。

    心下一合计,蕊珠看着老侯爷轻声细语道。“孙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然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

    老侯爷勉力站起身来,瞧着地上的一月,冷冷道,“少南你来说!”

    一旁的大管事徐徐开口道:“这贱婢提着一个食盒来的前院,说是得了三小姐您的吩咐,惦着老太爷胃口不好,特意让她送了面食来。”

    老太爷在后院发了火,正生气来着,下人就来通传三小姐着人送了东西过来,老侯爷想着三房那里往日受了委屈,便有了要见且好生宽慰蕊珠的意思,出去却见一个着着桃红衣裳的美婢提着一个食盒,他看了美婢几眼,只见她杏眼桃腮,眉目含情,杨柳细腰、一时多看了几眼,顺着美婢问了几句,然后让人把美婢提着的东西摆在膳桌上,瞧着绿绿油油的蔬菜,红的绿的,他也来了胃口,连吃了几口,不想突然就觉得不对劲,身子热了起来,下腹处更是有团火要冒出来似的,再瞧着美婢就要来拉扯他的衣裳,憋足了劲一脚踢了过去,大声朝外喊道:“少南!”

    事情才及时止住。

    听到着,阮蕊珠看了一眼地上的一月,她眼神澄净明亮,不含一点杂质,一月触及到不自在的撇过目光。

    蕊珠叹息一声,正视着老侯爷,苦着脸道:“说起来,孙女来了这些时日,平日里就拘在大姐院里西院,府上一些太太院子,我都不认得,更别说祖父您这里了。另说祖父平日里繁忙,您何时在府上何时不在,孙女一慨不知。今日孙女并未派人来,更不曾授意让这不知羞的婢子做出这等下作事来。”

    这个时候老侯爷突然想起,这个孙女入府许久,自己都没有喊人来见上一面,有些心虚,迟疑道:“大管家问了厨房,今日就你点了这面食,厨子来看过,这地上的食盒就是给你准备的。难道这贱婢跟厨房一起合伙陷害你?”

    如今都摊开了,蕊珠反而松了口气。

    她抬起头,一脸镇定淡然道:“这面食确实孙女吩咐的,可孙女吩咐完后,就去沐浴梳洗了。完事,见膳食没人送过来,孙女身边的丫鬟柳枝便去问了。至于为何又到了一月手里,一月又为何做出这件事。孙女对此并不知情,祖父若不信,可以问问我院子的丫头。”

    说完,蕊珠在一旁跪下了,一脸难过的委屈,“孙女常听爹爹教导,为官做人需得谨慎,我做女儿的时时记着,这事事关祖父名声,那,那……”

    蕊珠没有说下去了,老侯爷却醍醐灌顶,初初服下解药,可脑子里晕晕沉沉,怒头上也未多想,现下听蕊珠道明其中关系,只惊得一身冷汗。

    他三子如今盛宠正浓,他行事便有些肆无忌惮了。

    若没有及时察觉,顺手推舟称了这贱婢的计!

    这事要传出去,可不让人笑掉大牙吗!

    祖父染指了孙女身边的丫鬟!这事传出去侯府还有什么脸面!

    老侯爷脸色铁青,手腕发抖,朝着大管家吼道:“去,去,去!把大夫人刘氏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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