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芜荼之前就因风寒起过一次高热,是军医用了猛药才救回来的。

    眼下这病还没完全痊愈,又是被毒打,又是吹冷风,这下彻底严重了。

    军医已经给嬴芜荼下了最猛的药,但嬴芜荼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姜守烛揉着眉心,她愈发心烦。

    如今嬴芜荼就躺在她的床榻上,他的脸色像是熟透的虾,浑身上下都烫得惊人。

    姜守烛也不知道自己早上是怎么了,被小兔子发现了自己的私心,她心里的火气就冲天而起,把火气全都撒在他的身上,现在却快把小兔子的命玩没了。

    小兔子还没享用过呢。

    还想看他张牙舞爪,还想看他呲牙咬人。

    可现在……军医束手无策,除非回京找专门的大夫去治。

    毕竟术业有专攻,军医擅长的是刀伤箭伤,而非这种风寒病症,再加上女男体质不同,军医也没治过男人,更不会用对口的药。

    可是以马车现在的速度,离回京最快还得走七日。

    以嬴芜荼现在这副虚弱垂死的模样,等七日后,怕不是都凉透了。

    姜守烛的指|尖在掌心里攥了又攥。

    她下了结论。

    这是她的战利品,她还没玩够,那就不许死。

    这次虽然玩过火,那她一定要把人救回来。

    姜守烛将嬴芜荼用被子裹成一个卷,再用麻绳将人捆好,她穿上大氅,换上皮靴,对妍副将吩咐道:“我先一步骑马回京,你带领大军继续走,给京城写一封飞鸽传书,告知陛下我先一步到达,还有,若是嬴国俘虏敢有生事的就一律杀了。”

    交代完军中的事,姜守烛将嬴芜荼打横放在马上,她翻身上了马,一抽马鞭,烈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越往南走,风雪就越小。

    姜守烛快马加鞭,不过一天一夜就能赶回去。

    等她骑马到天黑时,得让马停下饮水吃草歇一歇,要不然马就累死了。

    她也将马上那个棉被卷抱下来,放在地上,她拆开被子卷的上一半,摸了摸嬴芜荼的鼻息。

    还有气,但是更微弱了。

    她心烦地将被子卷又裹起来,自己坐在大石头上,吃着随身带的干粮。

    她狠狠地嚼着饼子,仿佛饼子是她的仇人。

    可饼不是她的仇人,脚边的这位才是,但她不能让他死。

    她吃完了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饼渣,回头望了一眼来时路。

    行进到这里已经不下雪了。

    她想不通对小兔子到底是什么感情。

    反正先救活吧。

    马饮够了水,也吃饱了草料。

    姜守烛将人放上马,再继续骑马往京城赶。

    终于在天亮正好开城门时,姜守烛回到了京城。

    姜守烛的马直奔医馆而去,她下了马将被子卷扛在肩上就直接冲进去了。

    正在大堂坐镇的大夫被这风风火火的女人吓了一跳,但随即认出来人了。

    城里许多百姓都认识她。

    “这不是姜将军吗?怎么回来了?将军不是在北地打仗吗?”

    “别废话,先救人。”

    大夫赶紧过去查看,当被子卷上的麻绳被一刀割断,露出里面那个伤痕累累,只剩下一口气的人时,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有人伤成这样?

    这一身是血,又病又伤的,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好的了。

    实在是太惨了。

    一时间,医馆里的人都过来忙活。

    伤口缝针的缝针,包扎的包扎,药熬好了轮番来灌,内伤外伤一起全治了。

    大夫没忘了将军,还有人来给姜守烛奉上热茶。

    姜守烛赶路一天一夜,她喝上热茶身子也舒服了些,但她的心里还是担心。

    说不上是不是因为舍不得,总之不想让小兔子就这么死了。

    大夫们一直忙活了两个多时辰,能用的药全都用了,能处理的伤也全治了,接下来就看嬴芜荼自己的造化了。

    他要是命硬,那就能活下去,要是命不够硬,那就活不到天黑了。

    姜守烛听完大夫的结论,强行付了诊金药钱,然后将嬴芜荼重新用被子卷包起来,放在马上,没几步路就到家了,于是她牵着马,往姜府走去。

    姜府门房见到姜守烛时,还以为看花眼了,一边揉眼睛一边惊喜大叫着:“是大小姐回来了!”

    姜守烛有点心虚,她交代下人将那个被子卷偷偷送去自己房里,不许惊动任何人,然后去了母亲的院子。

    姜守烛的母亲是上一任镇国大将军,如今年事已高,但也老当益壮,如今正在院子里练剑,而父亲就在一旁捧着小手炉,笑盈盈地看着母亲,眼里尽是崇拜和爱慕。

    姜守烛拍了拍赶路回来身上带的灰尘,快步跑进院子里,扑通一声跪下。

    “母亲父亲,女儿凯旋了。”

    老两口都是怔了一下,然后才看清楚是她们的女儿。

    “你这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起来。”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其乐融融。

    “让爹爹看看,有没有受伤?”姜父说着就开始掉眼泪,十分心疼女儿。

    姜守烛任由母父瞧着,她觉得差不多了,说:“娘爹,我是提前回来的,还没进宫去见陛下,等我回来再和母父说话。”

    进宫见陛下是要事,姜守烛回房换了一身进宫的朝服,顺便看了一眼躺在她床上的小兔子。

    嬴芜荼紧闭着双眼,还是昏迷不醒。

    姜守烛临走之前,又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气息好像多了一点?

    希望他能活下来吧……

    姜守烛骑马直奔宫门而去。

    皇宫昨天就收到了妍副将的飞鸽传书,当皇帝问起姜守烛提前回京的原因时,姜守烛如实跟陛下汇报了嬴芜荼的事。

    并且,当皇帝问她想要这次战胜的什么奖励时,姜守烛说只想要嬴芜荼。

    可姜守烛不光得到了嬴芜荼,她还被陛下赏赐了……嬴小舞。

    姜守烛以为嬴国五皇子是陛下想要的,可皇帝却本就打算将这嬴小舞赐给她做小侍。

    去年皇帝赐给姜守烛一位美人,但那美人意外小产后患了疯病,最后出家了,因为姜守烛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尽管未曾出生,但她也失落了两三日。

    陛下却一直都记着这事,还以为姜守烛是因为美人疯了而失落,所以打算再从天下挑选一位美人赐给姜守烛以作补偿。

    姜守烛领受皇恩。

    本来陛下还想将姜守烛留下一同用膳,但见她归心似箭,体谅她出征半年,也就放她立刻回家去了。

    姜守烛马不停蹄地回府,才一进大门,还不等迈过家里高高的门槛,就见四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蝴蝶”扑了过来。

    姜守烛无奈地笑了一下,张开双臂,任由她的四个小侍将她抱了个满怀。

    还好她长得高大强壮,手臂也长,要不然四个人都抱不全乎。

    “妻主当初说好很快就归,如今半年过去,我好想妻主。”

    “妻主都晒黑了,妻主辛苦了呜呜……”

    “妻主今晚来我房里好不好……”

    “说好了今晚一起的!你想独占妻主?!”

    四只花蝴蝶抱着姜守烛又贴又蹭,都恨不得挂在她的身上。

    “好了好了,先让门房关上大门,你们这让街上的人看到都像什么样子?”姜守烛将身上的“挂件”往下摘了摘,她双臂搂着四个小侍,一边往自己院子里走,一边从左到右全看一遍,叹道:“怎么全都瘦了?”

    感觉一阵北风就能把这四只蝴蝶风筝全吹上天。

    因为自从她半年前离家,四个小侍每日都去城外山上的佛堂诵经念佛,吃素祈福,以求妻主在战场上刀枪不入,也求妻主早日凯旋。

    他们四个殚精竭虑,整日里折腾来折腾去,憔悴得不像样子,时不时想起妻主,四个人就抱头痛哭。

    本来姜守烛出发之前,答应过会偶尔给他们写信,但每次的家书都是问候母父安,半年下来,也就只有第一封信提过他们一句,他们将那页书信讨要回去,装裱成框,每每擦拭,都会落泪。

    如今他们终于见到妻主归家,实在欢心得想飞起来。

    四只花蝴蝶绕着姜守烛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以诉半年来的相思之苦。

    可姜守烛只觉得吵闹,她的心里记挂着那只小兔子。

    走到了她的院子门口,她停下脚步。

    “你们都先回去吧。”

    四人面面相觑,呆若木鸡,他们方才得知妻主归家,趁妻主进宫面圣,都迫不及待地沐浴焚香,梳妆打扮,怎么妻主要将他们赶走。

    还全都赶走,一个不留?

    眼见着四个小侍都要嚎啕大哭,姜守烛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无奈道:“都别哭了,老规矩吧。”

    “带了带了!”乖小君从背后拿出签筒,这里面放着他们四个名字的签。

    姜守烛随便抽了一根出来。

    上面写着——香小君。

    香小君激动得原地转圈,还双手合十,朝老天拜拜。

    另外三人委屈得当场开始大哭,姜守烛对另外三个小侍一人摸了一下脑袋,安慰道:“行了,一人排一晚,以后都会有的,回去吧。”

    主要是,别在她的院子里嚎啕大哭,太吵了,她房间里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呢。

    打发走了四个缠人的小侍,姜守烛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去看了一眼小兔子,探了探鼻息,好像气息更多了一点,又摸了摸额头,好像烧也退了一点。

    姜守烛将他的衣裳剥开,看了看身上伤口,已经不那么红|肿了。

    应该不会死吧。

    姜守烛一边换下朝服穿上常服,一边心里琢磨着。

    刚才家里那四个香香软软的小侍扑到怀里时,她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小兔子。

    晚饭时,姜守烛跟母父说了嬴芜荼的事。

    姜母本来还有忧虑,毕竟一个外族人,还是昔日战场上的敌人,但听到女儿说,已经将嬴芜荼的手筋挑断了,那她就放心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力气都没三岁的孩童大,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况且陛下都已经同意了,姜母一向开明,并不干涉女儿后院的事。

    姜父一向以妻主为天,见家主已经同意,他也妇唱夫随就是了。

    姜守烛就知道母父不会不同意的。

    晚饭后,主持家事的姜父去安排下人打扫新的院落,给过几天到来的嬴国五皇子做准备。

    这并不是给亡国皇子嬴小舞的优待,也不光因为他是陛下赏赐,的,家里的香小君也是陛下赐的,主要是因为姜守烛方才在饭桌上说了,嬴小舞是个爱作闹的性子,所以就不安排他和那些小侍们住在一起了,省得闹腾。

    至于嬴芜荼……

    姜守烛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就先留在自己的房间了。

    入了夜,姜守烛在家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后,她穿着里衣站在床前,看着床上那个依旧闭着眼睛的人。

    她坐下,指|尖抵在小兔子的眉眼上,顺着鼻梁的起伏往下滑动,她摸到小兔子的嘴角时,又收回了手。

    小兔子的唇上也有伤,不知道是哪次挨打时咬破的。

    挨了太多次打,怕是他自己本人也不记得。

    “妻主!”

    此时门外传来甜甜的呼唤声。

    姜守烛站起身,将床两侧的帘子放下,往外间走去,等坐到榻上后才说:“进来吧。”

    香小君推开门,他的身上裹着一件又大又厚的狐裘,身后跟着的小厮还提着一个箱子。

    香小君挥手让小厮退下,接过箱子,迈过门槛,关上房门的同时,将身上的狐裘丢到衣架上。

    姜守烛的房间里灯火通明,她的脊背斜靠在软榻的枕头上,看着门口的香小君。

    香小君今年十七,入府一年了,是去年陛下赐的,来自西域,容貌本就长得艳丽可人,如今狐裘一丢,露出一丝|不挂的曼妙身体。

    也挂了,在锁骨间、腰间、大腿根间,都挂了金色的铃铛和珍珠,一扭一晃,环佩叮当。

    香小君美目流转,一抬腿,将两只鞋子也踢掉了,提着小箱子哒哒哒直奔软榻上的人而来,同时喊着:“妻主……妻主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想你想得好难受,妻主快放了我吧。”

    难受是真的。

    因为姜守烛看到了,本来她都忘了,是这一刻才想起来。

    出发之前,香小君哀求她将自己锁起来,姜守烛随手照做了,没想到香小君就这么过了半年。

    香小君一点都不觉得苦,他反而觉得很荣幸,妻主有四个小侍,只有他有这个殊荣。

    就他独一份,其他哥哥弟弟都没有。

    “啊……这个啊……”姜守烛坐起来了,因为她得找个工具,毕竟钥匙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还好这种小锁用什么都能开,找到了,她抬手从香小君的头饰上取下一根钗,一下就把锁给开了。

    “妻主你好急呀,都来不及去取钥匙了嘛,妻主我也急呢,但是妻主能不能再忍一下,我学了个新舞,想跳给妻主看……”香小君完全不知,他家妻主其实是钥匙丢了。

    “行。”姜守烛又斜着靠回去,等着欣赏香小君的舞蹈。

    其实她兴致不大,因为心里有着别的牵挂,甚至还时不时往里间看上一眼,在想床幔后的人是否还有气。

    香小君自带体香,他将两段红绫从箱子里取出,跳了一段水袖舞。

    每当长袖轻轻从姜守烛的面前划过时,她都能闻到那股好闻的香气。

    只是……

    当长袖蒙住她的脸时,她的脑海里闪现的却是小兔子的身影。

    “妻主怎么走神啦?是侍身跳得不好看吗?”香小君惴惴不安,这半年来,虽然妻主不在家,但他没有一刻荒废舞艺,加之白天又要去寺庙为妻主祈福,他都只能晚上回去练习基本功,睡得比那三个晚多了。

    “好看,上来吧。”姜守烛敷衍地说完,再张开双臂,等着香小君来给她宽衣解带。

    其实香小君跳得很好看、很用心,只是她没有欣赏的心情罢了。

    香小君一抹眼泪,妻主给了台阶,他知情识趣,当然要赶紧下了,他连滚带爬上了软榻,扯开妻主衣带时,心里不禁嘀咕,妻主为何要在软榻上,这里地方小,妻主难道不会施展不开吗?

    他又看了一眼里间的床,为何床幔都放下来了,那床上还有人吗?

    他看到床前的脚凳上也没有鞋子,应当是多心了吧。

    香小君不去想那些,作为妻主的男人,只需要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讨好妻主就好了,旁的都是没用的,不需要去想。

    姜守烛半年没开过荤了,香小君也半年没被妻主疼爱过了。

    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小箱子被打翻在地,红绫被扯得破破烂烂。

    特异的香味和暧|昧的气息在房间里弥漫……

    “妻主……”香小君被弄得半晕半醒,他只觉得,妻主这行军的半年,肯定没有碰过男人,要不然,怎么比之前,还要凶呀,他有点受不住了,想要求饶,但又狠狠咬着下唇,不肯求饶,想要多些才好……

    “咳咳……”

    姜守烛却突然自己停下了。

    是这突兀的咳嗽声将她叫停的。

    香小君突然愣住了,是方才出现幻听了吗?

    这房间里,除了妻主爽快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呻|吟声之外,哪里来的咳嗽声?

    还是一个男人的咳嗽声?

    “咳咳咳……”

    这声音更响了。

    姜守烛听清了,她起身就下去了。

    香小君眨了眨刚才哭红的眼,他被弄得腰酸腿软,爬不起来,只能偏着头用视线跟随妻主的背影……

    姜守烛来到床前,掀开床幔,看到小兔子正在咳嗽。

    他甚至连眼睛都睁开了。

    太好了,人活了,她的战利品没死,不枉费她骑马一天一夜赶回来的辛劳。

    她就说,她的玩具,还没玩尽兴呢,怎么能死呢?

    “你啊,搅了我的兴致,我得给你记在账上。”姜守烛虽然做到一半,还没爽到极致,但一想到小兔子活下来了,那这账就有人填补了。

    这边嬴芜荼咳得愈发剧烈。

    那边香小君也看清楚了,他咬着枕头的一角,甚至都不敢哭出声。

    妻主怎么……又有新欢了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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