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昭懿久违的失眠了。

    骨鸢缺钱,此处也是她很久之前置办的宅子,如今已经破败不堪,尤其她待的柴房,夏季多蚊虫,扰得人难眠。

    她呆呆地瞪着眼睛,双手被捆缚住,艰难地挪了个地,把地上硬硬的草皮露出来。

    屁股总算不疼了。

    她很少忧虑什么,却在夜晚想了很多,谢长楼收到那封信会如何打算?会知道是她写的吗?还有骨鸢,她的银钉骨若是解不开……

    莺昭懿腰身上还挂着她的银铃铛,凭心而论,骨鸢确实是她穿越后第一个能交流的人。

    也对她没有坏心思,不排除骨鸢初见想要她的面皮,她还算个好人。

    骨鸢给她绑的绳子不紧,轻轻一拽就掉落了,她翻出手机,决定多少帮一帮骨鸢。

    就是不知道码字APP带来的效果能否维持到现实。

    打开码字APP界面,她一直往上翻,手都快酸了,才翻到千机阁那日,谢长楼使用银钉骨燃烧的片段。

    她双指翻飞,哒哒哒改起来——

    【谢长楼漠然地俯视着地上的女子,银钉骨于苗疆一族是天敌,银屑会口口他们的一切口口,而他的银钉骨,更是口烈,寻常人难以承受。】

    ——“银屑会治愈他们的一切伤势,而他的银钉骨,更是不烈,寻常人难以承受。”

    【骨鸢在他的目光下颤抖,唇角微动:“你也就只配那些口虫啃食过的口口,还妄想得到我完整的口口?呸,做梦!”】

    ——这段她没有改,在经历过那可怖的场景后再次看到,有种恍若隔世的微妙之感,好似旧梦重现。

    【谢长楼愉悦的表情一顿,内心浮起烦躁,银钉骨于他控制之下乃口口之器,他微动指尖,火焰便自骨内部燃烧起来,剥落下片片口口。】

    ——“银钉骨与他控制之下乃无害之器,他微动指尖,火焰便自骨内部燃烧起来,剥落下片片灰烬。”

    莺昭懿改完后特意等了等,界面光洁没有变化……应该是更改成功了吧。

    骤忽,门板微响动,她抬头看去,与骨鸢相顾无言。

    只余微不可查的风声轻响。

    莺昭懿眨眨眼,她注意到,骨鸢手腕和脚踝上的银钉骨正在慢慢剥落化作灰烬,她的手腕不再苍白,空洞渐渐弥补得完好无损,透着正常人应该有的红润,与青紫色的静脉。

    她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烙伤、剑伤,都在月华的沐浴下缓缓消退,从浅粉色的印记变得与婴儿般细腻。

    月华流入,骨鸢默默地望着她。

    莺昭懿礼貌问:“有事吗?”

    “你……”骨鸢想问她做了什么,在看到少女白皙的踝间被绳子磨出一道淡淡的红痕后,她沉默两秒,上前解开了绳子。

    失去银钉骨的束缚,她的动作变得轻盈有力,仿佛流逝的生命力得到充盈,枯树又重新开出嫩芽。

    “我的银钉骨解了。”

    绳子被骨鸢扔到一边,她问道:“谢长楼收到信了?你说了什么。”

    话落,她又冷脸蹙起眉:“不对,银钉骨解法不是这样的,这不是谢长楼的手笔。”

    莺昭懿拍拍身侧的草皮,语调不明:“困。想睡觉。”

    少女窝在小小的角落里,脸色潮红,眼眶里蓄满水色,琥珀色的瞳仁在月光下想无害又胆小的兽类。

    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看来是真的困了。

    骨鸢没继续说话,转身带上木门,明早再问她也不迟。

    门“嘎吱”一声阖上,莺昭懿应声睁眼,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刚刚骨鸢盯着她的时候,码字APP一直在响,震得她掌心发麻,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谢长楼于黑暗中睁开眼,头一次脸上失去了笑容,表情莫测。】

    【他与骨鸢的银钉骨的联系断开了,真是奇怪,明明无人知晓他的银钉骨解法,世间除了那个去世的人,再无一人晓得。】

    【除非骨鸢用什么东西屏蔽了他的感知,但不可能。】

    【这并非是他自矜,他隐藏的很深,培养的暗卫皆是死士,不会有外人晓得任何关于千机阁的秘密,它就像一座坟墓,埋藏着无数死人骨都无法言说的秘密。】

    【他细细感知着,很确认,银钉骨被毁了——】

    【谢长楼有种超脱掌控的虚浮感,还有一种从高处坠落,无所适从的感觉,他不明白,于是继续剖析自己。】

    【这件事让他很不愉快,他既搞不清楚内心奇怪的感受,又失去了一具好用的血肉。】

    【谢长楼又想起前些日子那只罗袜——他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将那罗袜没烧完的一片布料捡了回去,扔到了他养蛊的大器皿里。】

    【他再次抬眸,已经换上一副温润的模样,他总会弄清楚的,无论是摧毁银钉骨的人,还是那横冲直撞、不受控制的感受。】

    莺昭懿盯着屏幕,一秒、两秒、三秒……好吧,想不出来,放弃了。

    她暂时脑海里没有那些可怖的画面,反派总归也查不到她身上。

    先睡为敬。

    翌日一早,莺昭懿被一阵香甜的气息从睡梦中唤醒,抬头一看,骨鸢将她昨日没买到的糕点悉数备了回来。

    香甜软糯的兔子塔,外酥里嫩的红豆芝麻酥,流心微融的奶黄包子……

    摆在简陋的柴房,颇有种蓬荜生辉的惊艳感,啊,咸鱼就喜欢这般神仙日子——

    莺昭懿双眼发亮,尤其是骨鸢还备齐了净手的小水盆,简直不要太贴心。

    她搓搓双手,期待地咬一小口兔子塔,娇俏的兔耳朵少了一半,呆呆的。

    她噗嗤笑了出来,糕点在口中化开,糯米甜香充盈口感,甜而不腻,软而不化,实为上品!

    骨鸢适时推门进来:“你醒了。”

    “唔啊。”莺昭懿腮帮鼓鼓的,左手一只兔子右手一个包子,慢吞吞地望向她。

    “我的银钉骨……”骨鸢犹豫几秒,最终还是把话尽落肚里。

    她看出莺昭懿不想说。

    无论是何方法,她的银钉骨实实在在没有威胁了,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它们存在的痕迹。

    那她便不问了,她的银铃铛价值连城,就当作报酬,一并结清吧。

    “看在你救我一命,我便赠你一物。”

    骨鸢大袖一挥,滚落出一个小小的银铃铛,清脆如山间清泉。

    莺昭懿颇为稀奇地接过去,她一向喜爱这些亮晶晶的小玩意,当个装饰也好看。

    “此物可于危难中保你一命,摇响铃铛便会摄人心魂,乃我苗疆巫蛊一族圣物,世间只此三只。”她淡淡道,仿佛交出的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平常玩意。

    莺昭懿:卧槽!姐姐大气!

    她顿时笑弯了眉眼,摇摇小铃铛,连腿上的伤口都不疼了。

    “你为谢府夫人,我却与谢长楼有血海深仇,缘何我们都缘分已尽。”骨鸢一字一顿将话吐出,“我们的恩怨既已了结,那日后便不复相见,从此形同陌路。”

    说罢,她便起身,“那丫鬟在隔壁马厩,我且先行一步。”

    她眨眨眼,还没回复,就见一个人影飞扑进来。

    不用莺昭懿去找,画霜就泪眼朦胧地扑过来:“小姐,您可无碍?”

    骨鸢离去的步子顿了一下,轻风拂过发丝,瞧不清她的神情,大步流星地离开——

    “谢谢。”临了,骨鸢轻声道。

    话音随风即散,莺昭懿自然没有听到,而是有些遗憾,对画霜摇摇头:“没事。”

    “可吓死奴婢了,往后出府定要让侍卫随行,单凭奴婢一个护不住小姐……”画霜瞧见莺昭懿手里的糕点,又尖叫一声,赶紧拿过糕点。

    “小姐!您怎能……乱吃东西,那可是绑匪的!”

    “她不是坏人。”莺昭懿起身。

    画霜恨铁不成钢:“小姐!您总这般,瞧着任何一人都不像坏人!若非是软心肠,又何必被二小姐成日欺压,还要受府里下人的刁难。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半话题就拐了个弯,直奔到谢长楼身上,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当初便说,不要嫁与谢郎君,您不听,任由二小姐教唆就嫁过来了……”

    “现在可好,谢郎君日日不着家,奴婢瞧着谢郎君风月之事颇多,届时再抬个二夫人回来,可有小姐您受的!”

    话音几乎未落,门板便被推开,一道击玉冰凉的声音落下:“我倒是不知,何时我竟成了风月之事颇多之人。”

    二人皆被突然而至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瞧去。

    是谢长楼。

    看清门外那抹如春雪般,清亮温和却不失昳丽的颀长身影后,莺昭懿呼吸一滞,怎么来者是他?

    她惴惴不安地抬手,咬了咬手指。

    画霜受惊之下瞪大眼睛,仓皇跪下:“奴婢知错,日后绝不敢妄言谢郎君,求郎君恕罪。”

    “无事。”谢长楼言笑盈盈,“受惊之言,落了偏颇也正常。”

    他的笑容净若溶溶月色,唇畔梨涡若隐若现,眉目之尾一抹浅红格外亮眼,惊心动魄的一抹红让他从无害变成了温柔,漂亮得可怕,压根让人联想不到那般可怖的画面。

    莺昭懿已经很久没有心脏病的实感了,却在他目光落下的那一秒,久违地感受到心脏传来的钝痛。

    这时候,她却福至心灵地想起,谢长楼不喜欢温和顺从的人,也不喜欢锋芒毕露的人——

    空气静默住的下一秒。

    “夫君?”她试探开口。

    果然,闻言后,谢长楼眼底滚烫沸腾的愉悦好似冻结了一瞬,足以看出他不喜欢这个称呼,甚至极度厌恶。

    不过谢长楼也没有纠结,他很快便含笑捏出一张宣纸——

    上面是她熟悉的鬼画符。

    “嫡小姐,为何写了一封晦涩难懂的信于我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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