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理会气急败坏的鸟人,危止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手机。

    他穿着深色宽松泳裤,手指不断点击屏幕,一点要下水的意思都没有。

    陪祝山月上学后,他处理浮玉山事务的时间骤减,许多事情排着队,等他线上处理。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不笑时显得漂亮又漠然。

    一声轻唤传来,嗓音柔软。

    “哎,狐狸。”

    危止循声望去。

    “哗啦——”

    一大捧水花迎面洒来。

    晶莹水珠悬在发梢,落在高挺鼻尖,再落入肌理分明的胸膛。

    危止捏着水淋淋的手机,缓缓笑起来,“山神大人看起来很有精神,晚上多练会舞吧。”

    “听不见!”水面只留下荡漾波纹。

    捉弄完狐狸的祝山月潜入水中,打算潜一会再冒出来泼水,报这么久没懒觉睡的仇。

    光线幽蓝,水波荡漾,耳边陷入短暂寂静。

    三、二、一……上浮。

    祝山月足尖拨动,灵巧朝水面浮去。

    电光火石间,一股巨力缠上脚腕,猝不及防往下拽去!

    仓促间,她只看见一团浓黑墨色在水底晕开。

    黑雾似章鱼触手将她拽向更深处。

    连上课都不得安生,这群堕妖简直是狗皮膏药!

    连串气泡飘出,她憋着气,心念一动,山神龙铃出现在掌间。

    黑雾翻滚,许多污秽扭曲的影子贪婪涌来。

    危险迅速逼近。

    祝山月虽然背出了驾驭龙铃七道符的口诀,但还没有和堕妖实战过。

    她反应很快,晦涩难明的口诀被默声念诵,手持龙铃无声喝道:“镇!”

    沧桑铃音在水底幽幽荡开,柔和白光伴着铃音自祝山月手中生出,随即越发盛大。

    一声短促尖啸后,大半黑雾触手消融。

    祝山月没有恋战,足尖一拨就往上浮。

    可脚腕又是一紧,这堕妖短时间内迅速再生。

    黑雾触手缠绕着小腿、手腕、后背......

    散开的乌发如同海藻,不断下沉。

    肺部空气全部耗尽。

    祝山月凭着本能挣扎,龙铃不断向黑雾敲去。

    那堕妖像是一滩淤泥,敲去时软趴趴的,几乎要将龙铃和她的手吞噬进去。

    过度缺氧使视线光怪陆离,思绪渐渐游离,她的动作在不知不觉间迟缓。

    眼前是大片沉浮的深蓝色,恍惚间,祝山月看见一道身影游来,朝她伸出了手。

    这是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用力握住了她。

    水底倏地被气流搅动。

    巨大的翅羽从健美的后背伸出、舒展,最终在身前环抱。

    然后,破水而出。

    哗啦——

    新鲜空气争先恐后灌入肺部,祝山月咳得几乎岔气,瓷白的面庞泛起病态的红晕。

    她下意识向后看了一眼,朦胧中只来得及看清自己正在半空中。

    游泳馆光线昏暗,原本深蓝的水池变成了浓黑墨色。

    同学和老师都消失了。

    危止已经撤去了幻形术,水顺着银发不断滴落。

    他的神情阴沉无比,大团幽紫狐火打进池面。

    狐火在池面、池水中猎猎燃烧。

    大片幽紫里有许多赤红火焰。

    “这里怎么会有沼妖!”重彦同样浑身湿淋淋,无处发泄的愤怒化作重明火在池中燃烧。

    半空中,一双手正礼貌克制将祝山月托起,手臂肌肉紧绷,线条健美。

    “您还好吗?”

    祝山月抬头,迷人的小麦色胸肌占据视野,再往上,是一双深棕色的眼眸。

    眼尾稍稍下垂,眸色透亮,盛满了担忧。

    在他身后,一对矫健骏美的翅羽展开。

    主色为白,间杂些许灰羽,正在微微扇动,保持平衡。

    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重彦大喊:“小心——!”

    似蜡像融化的惨白身躯冲破池面红紫相间的火焰,涌动的黑发化作黑雾直直卷向半空。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

    几乎是话音未落,黑雾已经狠狠绞住那对翅羽,五官已经融化的身躯只剩一张黑漆漆的嘴。

    正张得巨大期待食物光临。

    天旋地转间,一只手用力扣住祝山月的腰,将她从男生怀里抢出。

    银发近在咫尺,细碎的水珠从发梢坠落,落在她锁骨处的浅弯,再继续滑落。

    俊美妖异的面容实在太近,近到祝山月能清晰看清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眼尾那枚红痣像一滴溅落的血,美得惊心。

    危止单手将她抱稳,拿着黑金刀扇,急速下落后骤然稳住,一脚踏上沼妖柔软下陷的身躯。

    寒光挟着狐火劈下。

    被黑雾绞住束缚的翅羽重获自由。

    刀扇在危止掌心一转,沼妖被凌空挑起,再被重重甩到岸上。

    大团黑雾汇聚,蠕动着就要逃跑。

    下一刻,刀扇掷出,笔直将她钉在原地。

    与此同时,重明火瞬间燃起拦住沼妖去路。

    祝山月被危止抱到岸上,安然落地。

    “用龙铃镇压。”他说。

    沧桑幽远的铃音荡开。

    祝山月成功镇压第一只堕妖,沼妖化作一点白光汇入了龙铃。

    短时间内连续使用“镇”符,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再次来临,整个人又晕又累。

    原本的游泳馆像是蒙了一层昏暗的薄膜。

    随着沼妖死亡,这层薄膜无声消融。

    馆内人声充盈,学生游泳笑闹的声音不绝于耳。

    仿佛刚刚都只是祝山月的幻觉。

    男生的那双翅羽早已收起,发色棕黑,肤色健康,是十分俊朗具有亲和力的长相。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型犬。

    红晕悄悄爬上耳朵,他低声说:“勾陈族秦溯,初次见面,失礼了。我带了伤药,不如到休息室为您处理一下伤口?”

    勾陈,天马一族的别称。

    祝山月后知后觉注意到自己受伤了。

    离开了池水的遮掩,手腕、脚踝上骇人青紫一览无余,甚至有些肿起。

    她柔和一笑,摆摆手:“刚才多亏你帮忙,伤药就——”

    岸边的地面都是水,滑溜溜的。

    祝山月挪了两步,剧烈刺痛从脚踝炸开,她不由踉跄了一下,半截话哽在喉咙里。

    秦溯连忙伸手,轻轻托了她一把,“小心!”

    捏着刀扇的手倏地从身后穿来,重重打落秦溯的手。

    “啪”一声,手背瞬间浮起一道红痕。

    “放开。”向来慵懒含笑的嗓音冷淡异常,祝山月身后,暗金色瞳仁如一线窄竖,冷冷盯来。

    祝山月一怔。

    虽然看不见危止的表情,单从语气都能感受出他的烦躁。

    身体忽然腾空,一双手穿过后背与膝弯将她抱起。

    几乎是瞬间,附近的人就投来好奇的视线。

    “等等……”祝山月挣扎着想下来,“这里都是人!”

    “不重要。”危止步伐很稳,按住乱动的她,声音平静,“先处理伤。”

    “……”

    她只好将头一扭,闭眼全当那些视线不存在。

    重彦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定定看着抱着祝山月离开的银发青年。

    俊秀的面容蒙上一层阴翳,黎色眼眸晦暗不明。

    回忆起刚刚所见的一幕,他深深皱眉。

    “啧,真麻烦。”

    从深水区岸边到休息室不过一百米。

    背后是许多探究的视线,鼻尖是线条分明的肌肉。

    祝山月选择装死。

    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

    像一只蝴蝶扇动翅膀,掀起柔和细微的风,不经意拂过,留下丝丝痒意。

    危止抱着她的手臂忽然紧绷。

    他脚步一顿,但只是一瞬间就再次迈步,并加快了速度。

    祝山月离他胸膛很近,因此第一时间就捕捉到心跳的变化。

    似乎……有些急促?

    休息室在游泳馆内,有应急药箱。

    室内无人,只余下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产自浮玉山的灵草被碾碎敷在脚踝,凉丝丝的很快就缓解了刺痛,透气纱布简单缠绕两圈固定住药草。

    手腕的伤也得到同样处理。

    “浮玉山境内已经数十年没出现过沼妖踪迹,这只是被故意投放的,正常情况下她只出现在深山沼泽里。”

    危止看向祝山月,神情是少见的严肃:“幕后有人想要你的命。”

    受到生命威胁,她的心情也有些郁郁,“但除了孟槐,我没得罪过什么危险人物。”

    “他没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脑子。”危止轻嗤。

    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祝山月,“这件事不是在针对你,而是在针对山神。”

    祝山月理解他的意思,有人或者妖不希望浮玉山有山神。

    近千年无神管辖,忽然一朝领导空降,会破坏很多原有利益关系。

    “你觉得,是浮玉山内的势力干的吗?”她问。

    “不清楚,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危止没有给出答案,“我会查清楚,最近不要单独走。”

    祝山月点头,忽然想起帮了自己的秦溯,“那个秦溯,你认识吗?”

    外面传来几声哨响,是体育老师在催人集合。

    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不认识,怎么了?”危止朝她伸手,想要将人抱起。

    “谢谢,但我不想被导员叫去谈话。”祝山月尝试走了两步,上过药后只是有点疼,还能忍。

    她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刚刚对人家也太凶了吧,如果不是他帮忙,我现在已经变成浮尸了。”

    危止收回手,无声嗤笑,正欲开口解释他第一时间就下水了,没有那匹献殷勤的马,她也不会被淹死。

    但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半响,才柔和道:“山神大人,您真是对谁都很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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