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逆着微光，脸上带着玩味地笑。钱橙的目光跟着男孩的目光一并移动。他两指夹着一张学生证，上下打量了眼前这副看起来就很好欺负厚重黑框眼镜的长发女孩之后转眼看了看照片里利落短发笑的一脸灿烂的明媚少女，低下头又一次重复低喃道：“钱橙？”
她回过神，目光总算是没继续黏在那双布满泛红但胜在修长的手指上。
紧接着，钱橙看清楚了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急得直接上手，没有这个她是进不了校门的。而且还会在操场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通报批评。她的成绩不好，长相一般，普通平凡，要说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那就是听话了。这也是老师唯一能注意到她的方式。想拿回来却又在快要碰到的时候猛地收住了手。
她很小声的对着面前的人说了声“谢谢”
然后伸出了那双布满粗糙线路的双手，摊开在少年面前。露出一截藏在衣服后白皙的手臂在外面。指尖被看热闹路过的风吹的颤了颤。她的手并不好看，所以在那目光落下来时，钱橙是带着如坐针毡的难为情。而男孩对此并不知情，只是一声淡淡的轻笑，如沐春风，却增加了钱橙的窘迫。
少年起了坏心思。他对着女孩弯了弯眼，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很开心。星星陨落了一大片，融化在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这是你吗？”他摩挲着学生证上规规矩矩写着“钱橙”名字那一栏。
钱橙轻轻点了点头，不明所以。眼前的男孩也照仿她的模样小幅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他的手覆盖在钱橙的手上，手上刚被冰冷的触感碰上，冷的一缩。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还没一秒，又快速的抽了回去。
而那张学生证翻来覆去最后还是落在少年的手上。
钱橙有些冷，收回了手。那双本就带着点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恶劣的男孩。
郑重其事的开口：“还我。”
男孩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不给。”
被逼的没办法的钱橙只好动手去抢。但她不高，矮了少年整整一个头还要多一点。所以男孩易如反掌就能躲掉她的每一轮攻击，原本是在原地拉扯僵持，谁知趁钱橙不备他一个转身轻轻松松就逃离了那进退两难的困境。
“别跑！”钱橙在后面大喊，一时间吸引上大街上其他人的目光，后面紧接着的那句“站住”，又忽地小了一截，气势也越来越弱几乎听不见。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只给了一个没门的口型，潇洒留给了钱橙一个背影。少年转头朝后面挥了挥手。晨光熹微，他的那个笑容却好看的移不开眼，只留她像被定住一样愣在原地。
世界喧嚣不止，但在此刻，少年爽朗的笑声穿过人潮一声高过一声闯进钱橙的耳畔。
正出神呢，她被猛地拍了一下。
她侧头，对上了男生的目光。他的长了一副看起来就很凶的模样。钱橙缩了缩，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叫吴量。”
钱橙点点头，还是不解。她不明白这个自我介绍的意思。
男孩指了指女孩手里的袋子：“你拿的是我的早餐。”
钱橙看着手里尖尖处还溢出了点油但很明显是肉包子，袋子前面贴着的字是明晃晃的“吴量”，不是她平常应该买的馒头。但当时她太急，导致了连字都没看，顺手拿了以往属于她的位置的那份早餐。
她连忙递过去紧跟着说了句：“抱歉。”
吴量蹙着眉，面相更凶了。钱橙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
当手里的那份重量变轻时，她才松了口气。
下一秒。她的手里就多了份沉甸甸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钱橙抬头，吴量已经往她的反方向走掉了。
她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在原地说了句谢谢。
太阳出来了，光变得刺眼。他眯着眼，回头看过去。女孩已经和他分道扬镳。女孩的身影充满了活力青春的气息，同时，他们俩是在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他突然想起，其实曾经的他也很想上学。
钱橙紧赶慢赶总算是在老师要进教室前抵达了教室，她跑的气喘吁吁，刚碰到自己座位的一瞬间浑身就像软的像没骨头一样瘫在桌子上。
刚刚她是等人都走的差不多才进去的，这时的校工已经准备去食堂吃饭了，大概率不太会注意到她的学生证，也是因为如此，才给了她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
揉了揉太阳穴，满脑子都是接下来怎么办？跑操怎么办？早知道就把学生证戴上了，放什么口袋里。
自然是没注意到刚刚还在叽叽喳喳的同学，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也没有想到她旁边的空位会多了个人，所以在她转头发现了那个早上抢她学生证的男生笑眯眯和她对视时属实是吓了一跳。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感慨这个世界真小。
在前一天，老师就已经宣布会有个插班生。从一个集体融入新的集体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在那天的课间时钱橙就已经听到了大部分同学对这个新人的排斥。
如果他成绩很好，那么他会被差等生讨厌，如果他成绩不好，他会被优等生嘲笑。
无论怎样，似乎都是死局。
但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想要回她的学生证。想到此处，她看向少年的胸前，扫了眼。学生证上的名字是...还没看清，少年装作不经意间挡住了。笑着看她。
钱橙也没了兴趣，要不是因为公交车上的那一次遇见，他的手刚好特别符合她的胃口谁想知道他的名字啊。
“学生证。”开门见山。
少年懒懒散散的嗯了一句，尾音故意上扬装作不解。无辜的看着她：“同学，什么学生证啊？”
钱橙第一次遇到这种厚颜无耻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最后吸了口气，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迫于一会的跑操压力在反反复复的纠结中还是轻声说：“那个对我很重要的。”她可拿不出任何钱去补办。“求你了同学，还给我吧。”又没憋住情绪，可只要想到如果这个丢了会挨骂可能还会挨打，而且没有钱补办。她的眼眶就不受控制的在她下句话还没说之前已经红透了，声音也变得哽咽：“同学，你想要什么？”
少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他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才着急忙慌的从书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你别哭啊。”
钱橙从小泪腺就有点太过发达。但她没忘记正事。又一次重复：“学生证。”
声音可算没有哭腔了。他松了口气。
这次，姜赎可没了任何逗弄的心思，规规矩矩的把学生证递到钱橙面前。还笑着打趣道：“你的眼泪还真不值钱，说掉就掉。”
而在钱橙这里，这是嘲笑。
钱橙刚出生那会，一直不会哭。奶奶就很用力的打她屁股，她还是不肯哭，像是不知道疼一样。可就当所有人认为这个孩子有问题的时候，当天晚上，她就哇哇大哭，那声音怎么也止不住。从那以后，钱橙就一直有个控制不住眼泪的毛病。
也是从那以后，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嫌弃她的眼泪。
她的泪珠犯了天条。
因此。每次眼泪落下时，她都会很努力很努力忍住让她不掉下。可没一次是成功的。每一次，都在落。
钱橙不止一次埋怨自己为什么忍不住。可情绪真的不是凭她一个人就能控制的。
姜赎把一本书往钱橙面前推。上面是空白页，唯有中间两个显眼又潦草的两个字：姜赎。钱橙拿起笔，在后面跟着写上了她的名字。是很标准的娟秀楷体字。
跟她学生证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好看。
老师走了进来，一眼捕捉到姜赎的位置。
“好啦好啦，安静。”
“现在有两件事，第一件事。让新同学来自我介绍一下。”话音刚落。刚刚那些若有若无落在身上的目光，现在更加肆无忌惮直唰唰的全部显现。
“第二件事的话，那就麻烦各位同学交一下作业。学习委员跟班长也别闲着，上次模拟考的试卷发一下。”
少年玩心很重，站起身。吊儿郎当的开口：“我的名字很一般，想知道的可以在下课时间单独找我交换姓名。“话锋一转：“我从不跟不欢迎我的人做朋友。希望我们能够好好相处，不能也没关系，井水不犯河水。”尾音落下，又是一阵沸腾的吵吵嚷嚷。
弦外有音，他很聪明。知道自己是不被欢迎的，但又不能做的太过火。故而软硬皆施。
钱橙突然觉得刚刚真是白同情他了，他可比她聪明。但她也很开心，她庆幸姜赎不会像自己一样只是个无人在意的小透明。
其实不是庆幸，还有羡慕。
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刚刚说那些话时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而钱橙是暗淡无光的，像一滩死水。我想，没有人能拒绝光的靠近吧。也没有人会不想靠近光吧。
钱橙想成为那样的人，想成为朝气蓬勃的那种人，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璀璨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好装啊，就一个名字而已。”是钱橙后排的邻桌。其实她对班级的大多数同学的名字都没什么印象，但这个是个例外，因为她的名字真的是太好记了：她叫温暖。
很显然姜赎也听到了这句编诽，侧头斜睨了眼桌子上刚发下来的试卷，不言而喻，又哼笑着收回了目光。
温暖平常的性格就像俄罗斯蓝猫一样，高冷矜贵不爱与人亲近。和她的名字真的很不搭。姜赎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温暖立马就炸毛了：“看什么看？”
“七十五分。”姜赎清澈的嗓音带着点嘲笑的意味：“刚及格。”
“你少管。死装男。”
虽然钱橙也觉得她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但这个和事佬肯定要出来打圆场，不过原谅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收场。毕竟她和温暖真的不熟，有心无力。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温暖，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啊？”
印象里，依稀记得她是有个妹妹的。温暖看着钱橙，忽然安静下来了，变化来的迅速又出乎意料。眼看气氛似乎比刚刚还要糟糕，钱橙讪笑着转头。
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一个转身就能碰到数学老师正在她面前不远处盯着她笑。她就说姜赎这厮为什么不继续怼了。她就说气氛为什么不对劲。
她还以为是因为她。幸好。幸好不是，幸好没有搞砸。
“聊的开心吗？”老师一副笑眯眯和蔼的模样。
钱橙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果不其然，下一秒。
“要不，我们都腾地给你聊怎么样？”
钱橙的手一点点攥紧，大拇指掐着食指，察觉到有目光时又松开。垂着头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发呆。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的。要不是刚刚的小动作，或许他真会以为她没事。
姜赎看到这一幕，确确实实是恍惚的。
他不想管什么闲事，也不觉得是自己害的。按理说这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可是，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无助，孤身，不知所措。简直一模一样。
因为那瞬间的相似，让他下意识站起来挡在钱橙面前。
刚站起来他就后悔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随口胡诌：“老师，是我刚刚在和钱橙同学讨论错题有点争议。”
钱橙怔住了，过了好一会才看向姜赎。她不理解为什么，这种时候明明应该明哲保身才对的。或是跟他们一样和她划清界限。
她有点想哭，依旧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她是知道的。她只是，太久，太久没有接受外界传来的温暖了。在所有人那里，这都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甚至会让人觉得她的这些花里胡哨的想法既多余又莫名其妙的。
只有姜赎明白，这很重要。
不是这件事很重要有多了不起，是心。是那一瞬间的共鸣。他能共情，他明白。他懂。
那感觉就像······荒野上寸草不生，但你却生机勃勃。夜晚朦胧起薄雾，唯有你熠熠生辉。
毕竟是新同学第一天，总会有些包容。老师只好作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翻篇了。
“好了，都别看了。再这么墨迹不一会就下课了，我们来讲讲错题。”老师不轻不重敲了敲黑板，倒是唤回了一些滞留在他们这边的目光。
钱橙拿起笔看起来像是要认真听讲了。姜赎因为是插班生的缘故暂时没有课本，老师好像是忘了这一回事也没提。而他现在不知道要该怎么开口才好。
这种东西应该是自备的吧？可他之前学校发的书压根没带。
一筹莫展。这回他倒像个局外人了。
就在这时，半张纸条赫然出现在眼前，上面写着两谢谢个字。姜赎扯出另一半，发现还有一行字：如果你没有书的话，暂时可以跟我用同一本。
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讶于她的细心。他还是很礼貌的回复了。
现在该是姜赎说感谢了。字条出现在钱橙的视野里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谢谢，所以她把那东西收到抽屉里，专心研究自己的错题。
姜赎比较无聊了，这些错题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不过好歹他也是能听得懂的。所以他就全当是上了一节补习课。姜赎学着钱橙那样，拿出一个本子，记录错题。不一样的是，钱橙只需要记自己的错误答案，而他全得记下来。
只是，钱橙不太相信这个人能有这个耐心。
毕竟他那副公子哥的模样就给人一种不太靠谱的样子。
但也不要太早下结论。听着旁边笔声唰唰的响。钱橙没忍住往那边瞥了一眼，看到他在干什么时简直是两眼一黑的程度。她是真没想到，有人居然敢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画画的。而且···画的是二维码。？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可那结构确确实实是个未成形的二维码。
姜赎抓住了她的目光。浅浅的笑，那对虎牙又被主人放出来作恶了。钱橙离他远了点，她觉得每次他这样的笑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少年的发丝随路过的风清扬舞动，而她看着少年飘逸的头发丝到光折射出的睫毛再到脸颊都是快要溢出来的开心。钱橙不自觉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姜赎，你怎么这么爱笑？”
姜赎又露一个笑：“好看吗？”
钱橙没敢回答，低头继续一心一意做题。但心里认定是好看的。他哪怕不笑都很好看，因为他本身就不差。
钱橙眉目间满是柔和，如果非要让姜赎想个形容词来形容钱橙的话，想也不用想，他一定会选择安静这个词。准确一点，应该是恬静。
“钱橙，我怎么都不见你笑的？”这是刚刚一瞬间脑子的想法，他却脱口而出了。想要收回都有些难。
钱橙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盯着他，罕见的郑重其事道：“姜赎，我的开心，与你无关。”她的语调出乎意料的平静，像是在扯家常，也不像是她。
还是第一次在钱橙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他刚有些郁闷，就听到那个方向传来了很小声的抱歉。这才对嘛，这才像那个唯唯诺诺的钱橙。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笑了。笑的意味深长。眼神都有几分醉蒙蒙，看不清。
直至放学，女孩都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神交流也没有，仿佛是陌生人。
一旁的温暖把一切尽收眼底。眸子暗了暗，她拉住了准备走的钱橙。“有事找你。”
姜赎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但也没动静。
钱橙被硬拖生拽了出去。温暖左右环顾，确定没人跟上来之后。她正了正神色，慢悠悠半天才开口：“你是不是喜欢姜赎？”
钱橙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不蠢，也反应过来了：“你喜欢他？”
温暖艰难的点了下头，表情像便秘一样难看。但依旧坚定的点头。
嗯。。难道这才是正版喜欢？
但她还是不解，鼓起所有的勇气问她：“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喜欢他？”总要有个根据才对吧。
总不能是无缘无故吧。
“你当时看他的眼神都在发光。”
当时？
钱橙没动了。温暖在跟她擦肩而过时又一次轻声开口：“虽然这样很奇怪，但离他远点，谢谢你。”
为什么？
“为什么要因为你喜欢就扼杀别人的喜欢？”钱橙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声音。
她们两的目光都看向声音源头，温暖先开了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姐，我不需要。”语气笃定。女孩的眼神一直往钱橙这边飘，在对视上时还笑着夸了一句：“你真好看。”
其实这话，更像是在夸她自己。因为她才是这里最好看的那一个。她的美很柔和却不像钱橙这种静谧的柔和，她是与钱橙完完全全相反的人，她的漂亮肆意妄为又意气风发，可以说横冲直撞吧？如果说钱橙是月亮，那她就是个小太阳。
明明是同一种类型的美，却不是同一种美。
钱橙其实不算好看，她只是比较耐看。所以她喜欢用太阳形容别人，因为月亮在她看来是不耀眼的。
“走啦，姐姐。”女孩清脆的声音就像夏天吃西瓜的那种清凉幸福感。很有感染力。
温暖跟上女孩的脚步。回头对钱橙说了句再见，女孩在旁边挥手：“姐姐拜拜啦~”
在这番“愉快”的对话之后。钱橙开始仔细思考，她对姜赎真的有这种想法吗？似乎是该有的，他明明意外符合她所有的择偶标准。
很帅，人很好，而且耀眼，虽然偶尔有点讨厌，但钱橙有一种感觉跟姜赎在一起之后绝对会很好玩。重点是，手真的很好看。就差一副眼镜了。跟她这种受气包完全不一样。
按理来说，她应该会对他一见钟情才对。但她没有心动的经验，所以钱橙也说不上来到底喜不喜欢。钱橙很有自知之明，她深知自己不够格，但喜欢这种东西又不犯法。
这么说，她是喜欢的，对吧？
在没有爱的家庭长大，她不太明白怎么样才叫喜欢。唯一爱她的奶奶也没有告诉过她什么叫喜欢。但钱橙知道奶奶是爱她的，奶奶会对她很好，给她买很多的零食，想办法让她开心。
所以爱是...对他好，给他买吃的，哄他开心。
那喜欢呢？也是这样吗？
*
风吹一阵，叶落一地。钱橙蹲站在树下发呆。
天空此时已经乌云密布，每朵云都紧紧挨着，抱团取暖一样。她叹了口气，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而今晚注定是个不归夜。
她不想回去了。确实是自尊心作祟，但也确实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宁愿死要面子活受罪，也要保全最后那一点不值一提的尊严。
虽然这种事上演过很多遍，并且每一次都是以她低头结尾。但她依然会这么做，依然选择继续这么做,哪怕知道自己不可以。
太压抑了，如果不反抗她怕她会麻木。会忘记自己还活着。行尸走肉，那比死亡还恐怖。
她不能这样，她有必须走下去的理由。
她回过神，目光总算是没继续黏在那双布满泛红但胜在修长的手指上。
紧接着，钱橙看清楚了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急得直接上手，没有这个她是进不了校门的。而且还会在操场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通报批评。她的成绩不好，长相一般，普通平凡，要说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那就是听话了。这也是老师唯一能注意到她的方式。想拿回来却又在快要碰到的时候猛地收住了手。
她很小声的对着面前的人说了声“谢谢”
然后伸出了那双布满粗糙线路的双手，摊开在少年面前。露出一截藏在衣服后白皙的手臂在外面。指尖被看热闹路过的风吹的颤了颤。她的手并不好看，所以在那目光落下来时，钱橙是带着如坐针毡的难为情。而男孩对此并不知情，只是一声淡淡的轻笑，如沐春风，却增加了钱橙的窘迫。
少年起了坏心思。他对着女孩弯了弯眼，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很开心。星星陨落了一大片，融化在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这是你吗？”他摩挲着学生证上规规矩矩写着“钱橙”名字那一栏。
钱橙轻轻点了点头，不明所以。眼前的男孩也照仿她的模样小幅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他的手覆盖在钱橙的手上，手上刚被冰冷的触感碰上，冷的一缩。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还没一秒，又快速的抽了回去。
而那张学生证翻来覆去最后还是落在少年的手上。
钱橙有些冷，收回了手。那双本就带着点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恶劣的男孩。
郑重其事的开口：“还我。”
男孩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不给。”
被逼的没办法的钱橙只好动手去抢。但她不高，矮了少年整整一个头还要多一点。所以男孩易如反掌就能躲掉她的每一轮攻击，原本是在原地拉扯僵持，谁知趁钱橙不备他一个转身轻轻松松就逃离了那进退两难的困境。
“别跑！”钱橙在后面大喊，一时间吸引上大街上其他人的目光，后面紧接着的那句“站住”，又忽地小了一截，气势也越来越弱几乎听不见。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只给了一个没门的口型，潇洒留给了钱橙一个背影。少年转头朝后面挥了挥手。晨光熹微，他的那个笑容却好看的移不开眼，只留她像被定住一样愣在原地。
世界喧嚣不止，但在此刻，少年爽朗的笑声穿过人潮一声高过一声闯进钱橙的耳畔。
正出神呢，她被猛地拍了一下。
她侧头，对上了男生的目光。他的长了一副看起来就很凶的模样。钱橙缩了缩，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叫吴量。”
钱橙点点头，还是不解。她不明白这个自我介绍的意思。
男孩指了指女孩手里的袋子：“你拿的是我的早餐。”
钱橙看着手里尖尖处还溢出了点油但很明显是肉包子，袋子前面贴着的字是明晃晃的“吴量”，不是她平常应该买的馒头。但当时她太急，导致了连字都没看，顺手拿了以往属于她的位置的那份早餐。
她连忙递过去紧跟着说了句：“抱歉。”
吴量蹙着眉，面相更凶了。钱橙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
当手里的那份重量变轻时，她才松了口气。
下一秒。她的手里就多了份沉甸甸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钱橙抬头，吴量已经往她的反方向走掉了。
她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在原地说了句谢谢。
太阳出来了，光变得刺眼。他眯着眼，回头看过去。女孩已经和他分道扬镳。女孩的身影充满了活力青春的气息，同时，他们俩是在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他突然想起，其实曾经的他也很想上学。
钱橙紧赶慢赶总算是在老师要进教室前抵达了教室，她跑的气喘吁吁，刚碰到自己座位的一瞬间浑身就像软的像没骨头一样瘫在桌子上。
刚刚她是等人都走的差不多才进去的，这时的校工已经准备去食堂吃饭了，大概率不太会注意到她的学生证，也是因为如此，才给了她一个浑水摸鱼的机会。
揉了揉太阳穴，满脑子都是接下来怎么办？跑操怎么办？早知道就把学生证戴上了，放什么口袋里。
自然是没注意到刚刚还在叽叽喳喳的同学，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也没有想到她旁边的空位会多了个人，所以在她转头发现了那个早上抢她学生证的男生笑眯眯和她对视时属实是吓了一跳。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感慨这个世界真小。
在前一天，老师就已经宣布会有个插班生。从一个集体融入新的集体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在那天的课间时钱橙就已经听到了大部分同学对这个新人的排斥。
如果他成绩很好，那么他会被差等生讨厌，如果他成绩不好，他会被优等生嘲笑。
无论怎样，似乎都是死局。
但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想要回她的学生证。想到此处，她看向少年的胸前，扫了眼。学生证上的名字是...还没看清，少年装作不经意间挡住了。笑着看她。
钱橙也没了兴趣，要不是因为公交车上的那一次遇见，他的手刚好特别符合她的胃口谁想知道他的名字啊。
“学生证。”开门见山。
少年懒懒散散的嗯了一句，尾音故意上扬装作不解。无辜的看着她：“同学，什么学生证啊？”
钱橙第一次遇到这种厚颜无耻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最后吸了口气，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迫于一会的跑操压力在反反复复的纠结中还是轻声说：“那个对我很重要的。”她可拿不出任何钱去补办。“求你了同学，还给我吧。”又没憋住情绪，可只要想到如果这个丢了会挨骂可能还会挨打，而且没有钱补办。她的眼眶就不受控制的在她下句话还没说之前已经红透了，声音也变得哽咽：“同学，你想要什么？”
少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他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才着急忙慌的从书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你别哭啊。”
钱橙从小泪腺就有点太过发达。但她没忘记正事。又一次重复：“学生证。”
声音可算没有哭腔了。他松了口气。
这次，姜赎可没了任何逗弄的心思，规规矩矩的把学生证递到钱橙面前。还笑着打趣道：“你的眼泪还真不值钱，说掉就掉。”
而在钱橙这里，这是嘲笑。
钱橙刚出生那会，一直不会哭。奶奶就很用力的打她屁股，她还是不肯哭，像是不知道疼一样。可就当所有人认为这个孩子有问题的时候，当天晚上，她就哇哇大哭，那声音怎么也止不住。从那以后，钱橙就一直有个控制不住眼泪的毛病。
也是从那以后，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嫌弃她的眼泪。
她的泪珠犯了天条。
因此。每次眼泪落下时，她都会很努力很努力忍住让她不掉下。可没一次是成功的。每一次，都在落。
钱橙不止一次埋怨自己为什么忍不住。可情绪真的不是凭她一个人就能控制的。
姜赎把一本书往钱橙面前推。上面是空白页，唯有中间两个显眼又潦草的两个字：姜赎。钱橙拿起笔，在后面跟着写上了她的名字。是很标准的娟秀楷体字。
跟她学生证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好看。
老师走了进来，一眼捕捉到姜赎的位置。
“好啦好啦，安静。”
“现在有两件事，第一件事。让新同学来自我介绍一下。”话音刚落。刚刚那些若有若无落在身上的目光，现在更加肆无忌惮直唰唰的全部显现。
“第二件事的话，那就麻烦各位同学交一下作业。学习委员跟班长也别闲着，上次模拟考的试卷发一下。”
少年玩心很重，站起身。吊儿郎当的开口：“我的名字很一般，想知道的可以在下课时间单独找我交换姓名。“话锋一转：“我从不跟不欢迎我的人做朋友。希望我们能够好好相处，不能也没关系，井水不犯河水。”尾音落下，又是一阵沸腾的吵吵嚷嚷。
弦外有音，他很聪明。知道自己是不被欢迎的，但又不能做的太过火。故而软硬皆施。
钱橙突然觉得刚刚真是白同情他了，他可比她聪明。但她也很开心，她庆幸姜赎不会像自己一样只是个无人在意的小透明。
其实不是庆幸，还有羡慕。
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刚刚说那些话时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而钱橙是暗淡无光的，像一滩死水。我想，没有人能拒绝光的靠近吧。也没有人会不想靠近光吧。
钱橙想成为那样的人，想成为朝气蓬勃的那种人，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璀璨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好装啊，就一个名字而已。”是钱橙后排的邻桌。其实她对班级的大多数同学的名字都没什么印象，但这个是个例外，因为她的名字真的是太好记了：她叫温暖。
很显然姜赎也听到了这句编诽，侧头斜睨了眼桌子上刚发下来的试卷，不言而喻，又哼笑着收回了目光。
温暖平常的性格就像俄罗斯蓝猫一样，高冷矜贵不爱与人亲近。和她的名字真的很不搭。姜赎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温暖立马就炸毛了：“看什么看？”
“七十五分。”姜赎清澈的嗓音带着点嘲笑的意味：“刚及格。”
“你少管。死装男。”
虽然钱橙也觉得她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但这个和事佬肯定要出来打圆场，不过原谅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收场。毕竟她和温暖真的不熟，有心无力。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温暖，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啊？”
印象里，依稀记得她是有个妹妹的。温暖看着钱橙，忽然安静下来了，变化来的迅速又出乎意料。眼看气氛似乎比刚刚还要糟糕，钱橙讪笑着转头。
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一个转身就能碰到数学老师正在她面前不远处盯着她笑。她就说姜赎这厮为什么不继续怼了。她就说气氛为什么不对劲。
她还以为是因为她。幸好。幸好不是，幸好没有搞砸。
“聊的开心吗？”老师一副笑眯眯和蔼的模样。
钱橙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果不其然，下一秒。
“要不，我们都腾地给你聊怎么样？”
钱橙的手一点点攥紧，大拇指掐着食指，察觉到有目光时又松开。垂着头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发呆。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的。要不是刚刚的小动作，或许他真会以为她没事。
姜赎看到这一幕，确确实实是恍惚的。
他不想管什么闲事，也不觉得是自己害的。按理说这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可是，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无助，孤身，不知所措。简直一模一样。
因为那瞬间的相似，让他下意识站起来挡在钱橙面前。
刚站起来他就后悔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随口胡诌：“老师，是我刚刚在和钱橙同学讨论错题有点争议。”
钱橙怔住了，过了好一会才看向姜赎。她不理解为什么，这种时候明明应该明哲保身才对的。或是跟他们一样和她划清界限。
她有点想哭，依旧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她是知道的。她只是，太久，太久没有接受外界传来的温暖了。在所有人那里，这都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甚至会让人觉得她的这些花里胡哨的想法既多余又莫名其妙的。
只有姜赎明白，这很重要。
不是这件事很重要有多了不起，是心。是那一瞬间的共鸣。他能共情，他明白。他懂。
那感觉就像······荒野上寸草不生，但你却生机勃勃。夜晚朦胧起薄雾，唯有你熠熠生辉。
毕竟是新同学第一天，总会有些包容。老师只好作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翻篇了。
“好了，都别看了。再这么墨迹不一会就下课了，我们来讲讲错题。”老师不轻不重敲了敲黑板，倒是唤回了一些滞留在他们这边的目光。
钱橙拿起笔看起来像是要认真听讲了。姜赎因为是插班生的缘故暂时没有课本，老师好像是忘了这一回事也没提。而他现在不知道要该怎么开口才好。
这种东西应该是自备的吧？可他之前学校发的书压根没带。
一筹莫展。这回他倒像个局外人了。
就在这时，半张纸条赫然出现在眼前，上面写着两谢谢个字。姜赎扯出另一半，发现还有一行字：如果你没有书的话，暂时可以跟我用同一本。
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讶于她的细心。他还是很礼貌的回复了。
现在该是姜赎说感谢了。字条出现在钱橙的视野里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谢谢，所以她把那东西收到抽屉里，专心研究自己的错题。
姜赎比较无聊了，这些错题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不过好歹他也是能听得懂的。所以他就全当是上了一节补习课。姜赎学着钱橙那样，拿出一个本子，记录错题。不一样的是，钱橙只需要记自己的错误答案，而他全得记下来。
只是，钱橙不太相信这个人能有这个耐心。
毕竟他那副公子哥的模样就给人一种不太靠谱的样子。
但也不要太早下结论。听着旁边笔声唰唰的响。钱橙没忍住往那边瞥了一眼，看到他在干什么时简直是两眼一黑的程度。她是真没想到，有人居然敢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画画的。而且···画的是二维码。？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可那结构确确实实是个未成形的二维码。
姜赎抓住了她的目光。浅浅的笑，那对虎牙又被主人放出来作恶了。钱橙离他远了点，她觉得每次他这样的笑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少年的发丝随路过的风清扬舞动，而她看着少年飘逸的头发丝到光折射出的睫毛再到脸颊都是快要溢出来的开心。钱橙不自觉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姜赎，你怎么这么爱笑？”
姜赎又露一个笑：“好看吗？”
钱橙没敢回答，低头继续一心一意做题。但心里认定是好看的。他哪怕不笑都很好看，因为他本身就不差。
钱橙眉目间满是柔和，如果非要让姜赎想个形容词来形容钱橙的话，想也不用想，他一定会选择安静这个词。准确一点，应该是恬静。
“钱橙，我怎么都不见你笑的？”这是刚刚一瞬间脑子的想法，他却脱口而出了。想要收回都有些难。
钱橙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盯着他，罕见的郑重其事道：“姜赎，我的开心，与你无关。”她的语调出乎意料的平静，像是在扯家常，也不像是她。
还是第一次在钱橙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他刚有些郁闷，就听到那个方向传来了很小声的抱歉。这才对嘛，这才像那个唯唯诺诺的钱橙。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笑了。笑的意味深长。眼神都有几分醉蒙蒙，看不清。
直至放学，女孩都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眼神交流也没有，仿佛是陌生人。
一旁的温暖把一切尽收眼底。眸子暗了暗，她拉住了准备走的钱橙。“有事找你。”
姜赎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但也没动静。
钱橙被硬拖生拽了出去。温暖左右环顾，确定没人跟上来之后。她正了正神色，慢悠悠半天才开口：“你是不是喜欢姜赎？”
钱橙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不蠢，也反应过来了：“你喜欢他？”
温暖艰难的点了下头，表情像便秘一样难看。但依旧坚定的点头。
嗯。。难道这才是正版喜欢？
但她还是不解，鼓起所有的勇气问她：“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喜欢他？”总要有个根据才对吧。
总不能是无缘无故吧。
“你当时看他的眼神都在发光。”
当时？
钱橙没动了。温暖在跟她擦肩而过时又一次轻声开口：“虽然这样很奇怪，但离他远点，谢谢你。”
为什么？
“为什么要因为你喜欢就扼杀别人的喜欢？”钱橙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声音。
她们两的目光都看向声音源头，温暖先开了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姐，我不需要。”语气笃定。女孩的眼神一直往钱橙这边飘，在对视上时还笑着夸了一句：“你真好看。”
其实这话，更像是在夸她自己。因为她才是这里最好看的那一个。她的美很柔和却不像钱橙这种静谧的柔和，她是与钱橙完完全全相反的人，她的漂亮肆意妄为又意气风发，可以说横冲直撞吧？如果说钱橙是月亮，那她就是个小太阳。
明明是同一种类型的美，却不是同一种美。
钱橙其实不算好看，她只是比较耐看。所以她喜欢用太阳形容别人，因为月亮在她看来是不耀眼的。
“走啦，姐姐。”女孩清脆的声音就像夏天吃西瓜的那种清凉幸福感。很有感染力。
温暖跟上女孩的脚步。回头对钱橙说了句再见，女孩在旁边挥手：“姐姐拜拜啦~”
在这番“愉快”的对话之后。钱橙开始仔细思考，她对姜赎真的有这种想法吗？似乎是该有的，他明明意外符合她所有的择偶标准。
很帅，人很好，而且耀眼，虽然偶尔有点讨厌，但钱橙有一种感觉跟姜赎在一起之后绝对会很好玩。重点是，手真的很好看。就差一副眼镜了。跟她这种受气包完全不一样。
按理来说，她应该会对他一见钟情才对。但她没有心动的经验，所以钱橙也说不上来到底喜不喜欢。钱橙很有自知之明，她深知自己不够格，但喜欢这种东西又不犯法。
这么说，她是喜欢的，对吧？
在没有爱的家庭长大，她不太明白怎么样才叫喜欢。唯一爱她的奶奶也没有告诉过她什么叫喜欢。但钱橙知道奶奶是爱她的，奶奶会对她很好，给她买很多的零食，想办法让她开心。
所以爱是...对他好，给他买吃的，哄他开心。
那喜欢呢？也是这样吗？
*
风吹一阵，叶落一地。钱橙蹲站在树下发呆。
天空此时已经乌云密布，每朵云都紧紧挨着，抱团取暖一样。她叹了口气，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而今晚注定是个不归夜。
她不想回去了。确实是自尊心作祟，但也确实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宁愿死要面子活受罪，也要保全最后那一点不值一提的尊严。
虽然这种事上演过很多遍，并且每一次都是以她低头结尾。但她依然会这么做，依然选择继续这么做,哪怕知道自己不可以。
太压抑了，如果不反抗她怕她会麻木。会忘记自己还活着。行尸走肉，那比死亡还恐怖。
她不能这样，她有必须走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