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记忆并不好受。
那天她从医院醒来，看着镜子里那个栗色头发的女孩，她感到非常陌生。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仿佛自己是一具空壳木偶，或是一片薄薄的羽毛飘在半空，她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在医院里匆匆来去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有原因和结果，但她身上什么都没有。
医生跟她讲她需要静养，记忆的问题以后可能会恢复。她还在事故中失去了右臂，之后也会给她装上义肢，习惯之后就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第二天她见到了谢良。
她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放空，忽然门被敲开。走进来一个陌生男人。
大约三十左右，一双灰蓝色眼睛，身板挺直，穿着一件灰色大衣，神情严肃。他身后还走进来一个女士，身穿米色的职业套装，长卷发弧度完美、富有光泽，她手里拿着一束鲜花。
如果不是因为这束鲜花，她感觉他们更像是来开一场重要会议的，差点就想提醒问是不是走错了。
女士将鲜花放在她的床头，男人站在她床边跟她说话。
“纪黎。”男人喊了她名字，“我们收到你醒来的消息，就赶紧赶过来了。你现在感觉还好吧。”
倒没有什么特别不好。但是躺在医院里，应该也没有很好。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答，于是问：“你是？”
“我叫谢良，这位是我的助理西娅。医生已经跟我讲过，你现在失忆了，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在你来到医院之前，你和你的父母遭遇了一场事故，你的父母都这场事故中离开了，你活下来了，但是失去了记忆和右臂。”
这可真是一场悲剧啊。
但或许是她并没有以前的记忆，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所以只觉得惋惜，无法真正感到切身的悲伤。
“那……我，我怎么支付住院的费用呢？”她问。
谢良愣了一下。跟在他身边的助理小姐本来还在低头处理工作，听到这话也抬头愣住。
嘶，她觉得自己问了个很正常的问题啊。她父母都不在了，她以后怎么生活，这都需要钱啊。
谢良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你支付这些费用。而且你继承了你父母的积蓄和房产，你自己有完全的支配权。”
哦。她本来还想问有多少积蓄，但是感觉自己问这个问题会再次在他们脸上看到惊讶，她就忍住了。
转而问：“那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呢？”
“我的父母跟你的父母是很好的朋友。因为你现在还未满十八岁，所以我父母收养了你，你现在，其实是我的妹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温和的神情。
“嗯？哥哥？”
所以，她突然就有了哥哥和养父母？
真是很离奇的感觉啊。但听起来他是她可以信任的人，他看起来其实也蛮靠谱的，就是太严肃了，感觉很难亲近。
“这场事故究竟怎么回事啊，你能跟我讲讲吗？”她问道。
“大约一个月前，你和你父母坐星际航班从晨映星前往澈星度假，在路经古诺渡口时，碰到了无界会——也就是现在的民权政府的舰队，被攻击了。当时你们所在的整个舱室的乘客几乎都遇难了，生还者极少。”
“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后面调查发现，民权政府派舰队是想从姑月川星域后方回绕北塔，对北塔进行偷袭，配合前方正面战线，但是不巧碰到了你们所在的星际航班，为了避免暴露，民权政府的舰队就对你们直接进行打击。”
纪黎对什么星域、舰队、战线都一知半解，但是大概明白其中的逻辑，提出疑问：“星际航班的时间和路线都应该是固定的吧。如果对方派舰队偷袭，肯定安排的时候就会避免与航班冲撞到吧。”
“是这样没错。”谢良点点头，“当时你们的那个航班，正常情况下路线不会与舰队重合，但是恰好航班路线突发宇宙乱流，临时更改了一截航线，就遇到了意外。”
明白了。
听上去就是意外遇上意外，最终导致了一个悲剧的发生。
大部分的悲剧都是这样发生的。
纪黎身体往后倾，靠着后面的软垫，叹了口气，说：“真奇怪啊。”
“怎么了？”谢良问。
“我什么记忆都没了，现在在这里坐着，就感觉一切像一场梦。听你说我的过去，就好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这感觉真奇怪。”她慢慢地说，声音淡淡的。
窗外的阳光移了进来，她伸出左手，手心接下一簇阳光，仿佛自言自语：“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呢？”
助理看了一眼谢良。
谢良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既然以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你就当你的人生从现在开始吧。你会有新的记忆，新的未来。”
是啊，从一个几乎所有人遇难的事故中生还，就像在毁灭中侥幸获得新生。
新的记忆，新的未来吗？
纪黎觉得听起来还也不错的。
谢良接到一个通讯，起身出去通话了。
西娅跟她说，知道她醒来的第一时间，谢先生就从会议中途离开，坐私人星际航班过来，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第二天才赶到。
“嗯，谢良哥……谢先生，是做什么工作？”谢良看起来是那种很有距离感的人，也比较缺乏亲和力，虽然她有感觉他在尽量表现得亲和了。让纪黎刚认识就叫他哥，还是让她不太适应，转口用起助哩的称呼，倒是舒服了。
助理小姐微笑道：“谢先生是联盟政府安全局副局长。”
？？
联盟政府，安全局，副局长？
“这个安全局，是做什么的？”纪黎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太一般啊。
“维护联盟政府的安全，收集内星际各方势力的情报，瓦解敌对势力，稳定联盟政府政权。”助理小姐语速很快仿佛这段话已经说过无数遍。
虽然纪黎昨天才醒过来，她看到了零星的新闻、听到医院其他人的谈论，知道现在内星际正处于战争中。那谢先生在赶过来之前开的会，不会是涉及什么联盟政府重大安全的会议吧？
助手小姐说：“是相关的重要会议，但也没有那么重要。你不用担心，不会因为谢先生缺席就造成什么问题的。”
谢良进来后又交代了几句。她还需要在医院待一段时间，她的身体状况还需要再观察几天。
在医院的时间过得很快。义肢安装后，她适应起来挺轻松的，很快就能够自然抓握了。
义肢用肉眼看上去，几乎和她自己的手臂没有什么区别，使用起来也很灵活，这让纪黎几乎没有什么失去右臂的实感。
只是因为失忆的缘故，有时候思绪陷入那种迷雾般的空白里，会导致行为突然出现卡顿，于是医生建议可以出院，然后去疗养院再调整一段时间，恢复起来会快一些。
去疗养院之前，她被谢良带着先回了趟家。
-
第一次走出医院，城市里丰富的、鲜活的气息铺面而来。
这次谢良身边没有跟着西娅，他带着纪黎走到停车场，自己开车。
纪黎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薄绒外套，一条卡其色长裤。在医院一直穿着病服，出院的前一天，护工把谢良寄送的衣服拿给她，说是她父母给挑的。
哦，她的养父母。
这次就是要去养父母的家。
车悬空上浮，汇入空中车道。定好目的地后，谢良便不再操作。
纪黎在空中欣赏了一下木垣星的高空景色，谢良也给她简要将介绍了一下。
大约半小时，汽车下落进入地面。这是一个绿化非常好的居住区，车停在路边，谢良和她一起下车。推开小院的门，里面随意种了一些花草，一栋两层的白色小房子——
突然一种熟悉感击中了纪黎。
好像思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但最终升上来的却是空白的气泡。
她无意识地停在原地。
“怎么了？”谢良发现她的异常，回头问。
纪黎皱眉闭了闭眼，让自己从那种空白中回来。
“……不知道，好像有种奇怪的、熟悉的感觉。”
“可能是你小时候来过这里，所以有熟悉的感觉吧。”谢良说。
她觉得有道理，点点头，缓几秒就好了。
打开门，看起来这是一个温馨而整洁的家。
两位老人坐在沙发上，听到门开的声音便站起来。
“纪黎到了。”他们迎上来，很和蔼，看上去也很好相处。
“是的是的。”她一下子有些无措，还好两个老人很热情，拉着她过去坐下，又给她递水果零食，跟她聊了聊过去的事情。
原来她的母亲和谢母是同门师兄妹，在乌黎瑞大学数学院同一个导师，还一起合作过研究。后来关系也一直很好，陆陆续续都有联系。
而且巧的是，虽然谢老先生是研究物理的，她父亲从商，但因为一个项目也成了合作关系。
她的父母在这场意外中去世了，而她又没有什么亲戚，上一辈因为年纪大的关系，要么已经去世，要么已经长期住在疗养院，都没法再照顾她。
所以当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们两位申请了她的收养，他们也正好符合领养的规定。
“你不用叫我们爸妈。”申原——也就是谢母温和地对她说，“虽然我们名义上成为了你的父母，但是你可以就叫我们叔叔阿姨，像你之前那么叫就行了，你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其实你也快成年了，我们领养你，其实就是想能够多帮助照顾你。”
纪黎乖巧地点点头。确实，如果让她对着他们叫爸妈，她真的叫不出来，虽然两个人对她很好，但是对她现在来说，也只是刚认识。叫叔叔阿姨，那就好多了。
“申阿姨，谢叔叔。”她对他们笑道。
谢叔叔看起来话不多，比较严肃，听她这么叫他也露出温和的笑容。
“谢良！”申原抬头对窗外喊，“进来！”
客厅的窗户外，谢良站在院子里，他右手里夹着一根烟，终端显示屏幕开着，似乎在看什么。他在申原的一声猛喊中手里的烟一哆嗦，半燃的烟灰掉落下来。
在纪黎的视角，谢良急匆匆地把烟给灭了。往常总是很气派的模样，此时像个被老妈抓住把柄的毛头小子。
这让她不由得有些发笑。
“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忙些什么鬼东西，连参加这种家庭聚会还要躲在外面。哦还抽烟，你怎么还没戒？”
这位联盟政府安全局副局长，在外面怎么也算的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但在家里仍然会被老妈训斥得跟鹌鹑似的。
谢良走进来，跟申原解释道：“也没怎么抽，也就偶尔，偶尔。”
等他靠近，有淡淡的烟味飘过来，申阿姨用手扇了扇，吐槽道：“你爸都不沾这些，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谢良坐下，问道：“怎么了，有需要我做什么吗？”
“需要你做什么……这官腔真是听着难受，需要你在这待着，真是。”老母亲一边毫无顾忌地吐槽自己儿子，一边又回头对纪黎说，“谢良，你应该也见过几次了，你直接喊他名字也可以，或者喊他哥，都可以。”
“我叫他谢良哥吧，之前也这么喊过。”纪黎说。
“小黎，这两天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跟我说，你别看我和你谢叔叔年纪也比较大了，但是身体还是可以的，照顾你没有问题。还有啊，有什么事情千万别跟我们客气，找你哥、找我们都可以，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一起想办法的。”
青雾在家里的两天，也继续了解了一下内星际的大致情况以及她的过去。
内星际从地理位置上分为三个星域，北塔星域、姑月川星域和亢龙星域。木垣星位于北塔星域，也是整个内星际的首都星。
此前内星际一直在联盟政府的管辖范围内，后来非法组织无界会举起反旗，成立了民权政府，星际战争爆发。战局主要发生在亢龙星域和姑月川星域的B区和C区。
晨映星和澈星都在北塔星域内部，根本没有想到会碰到民权政府的舰队。事实上，纪黎一家遇到的这次事故，确实也是第一次，民权政府的舰队进入到北塔星域。
申原阿姨跟她说不用担心战争，他们生活在木垣星，是整个联盟的首都星，也是整个北塔星域的核心所在。联盟政府虽然多少不如人意，但是无论在哪方面的实力都肯定是强于刚刚组建的民权政府。
“在最差的情况下，联盟也就是失去亢龙和姑月川，北塔是绝对不可能会被民权政府拿走的。联盟政府好歹已经维持八百年了，什么风浪没见过。”申原阿姨信誓旦旦地讲。
但是纪黎觉得，那个什么民权政府既然有办法袭击北塔星域，这也说不好啊，万一呢？
她还是心里隐有不安。
或者说自她醒来之后，就一直有不安全感。
那天她从医院醒来，看着镜子里那个栗色头发的女孩，她感到非常陌生。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仿佛自己是一具空壳木偶，或是一片薄薄的羽毛飘在半空，她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在医院里匆匆来去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有原因和结果，但她身上什么都没有。
医生跟她讲她需要静养，记忆的问题以后可能会恢复。她还在事故中失去了右臂，之后也会给她装上义肢，习惯之后就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第二天她见到了谢良。
她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放空，忽然门被敲开。走进来一个陌生男人。
大约三十左右，一双灰蓝色眼睛，身板挺直，穿着一件灰色大衣，神情严肃。他身后还走进来一个女士，身穿米色的职业套装，长卷发弧度完美、富有光泽，她手里拿着一束鲜花。
如果不是因为这束鲜花，她感觉他们更像是来开一场重要会议的，差点就想提醒问是不是走错了。
女士将鲜花放在她的床头，男人站在她床边跟她说话。
“纪黎。”男人喊了她名字，“我们收到你醒来的消息，就赶紧赶过来了。你现在感觉还好吧。”
倒没有什么特别不好。但是躺在医院里，应该也没有很好。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答，于是问：“你是？”
“我叫谢良，这位是我的助理西娅。医生已经跟我讲过，你现在失忆了，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在你来到医院之前，你和你的父母遭遇了一场事故，你的父母都这场事故中离开了，你活下来了，但是失去了记忆和右臂。”
这可真是一场悲剧啊。
但或许是她并没有以前的记忆，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所以只觉得惋惜，无法真正感到切身的悲伤。
“那……我，我怎么支付住院的费用呢？”她问。
谢良愣了一下。跟在他身边的助理小姐本来还在低头处理工作，听到这话也抬头愣住。
嘶，她觉得自己问了个很正常的问题啊。她父母都不在了，她以后怎么生活，这都需要钱啊。
谢良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我会为你支付这些费用。而且你继承了你父母的积蓄和房产，你自己有完全的支配权。”
哦。她本来还想问有多少积蓄，但是感觉自己问这个问题会再次在他们脸上看到惊讶，她就忍住了。
转而问：“那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呢？”
“我的父母跟你的父母是很好的朋友。因为你现在还未满十八岁，所以我父母收养了你，你现在，其实是我的妹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温和的神情。
“嗯？哥哥？”
所以，她突然就有了哥哥和养父母？
真是很离奇的感觉啊。但听起来他是她可以信任的人，他看起来其实也蛮靠谱的，就是太严肃了，感觉很难亲近。
“这场事故究竟怎么回事啊，你能跟我讲讲吗？”她问道。
“大约一个月前，你和你父母坐星际航班从晨映星前往澈星度假，在路经古诺渡口时，碰到了无界会——也就是现在的民权政府的舰队，被攻击了。当时你们所在的整个舱室的乘客几乎都遇难了，生还者极少。”
“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后面调查发现，民权政府派舰队是想从姑月川星域后方回绕北塔，对北塔进行偷袭，配合前方正面战线，但是不巧碰到了你们所在的星际航班，为了避免暴露，民权政府的舰队就对你们直接进行打击。”
纪黎对什么星域、舰队、战线都一知半解，但是大概明白其中的逻辑，提出疑问：“星际航班的时间和路线都应该是固定的吧。如果对方派舰队偷袭，肯定安排的时候就会避免与航班冲撞到吧。”
“是这样没错。”谢良点点头，“当时你们的那个航班，正常情况下路线不会与舰队重合，但是恰好航班路线突发宇宙乱流，临时更改了一截航线，就遇到了意外。”
明白了。
听上去就是意外遇上意外，最终导致了一个悲剧的发生。
大部分的悲剧都是这样发生的。
纪黎身体往后倾，靠着后面的软垫，叹了口气，说：“真奇怪啊。”
“怎么了？”谢良问。
“我什么记忆都没了，现在在这里坐着，就感觉一切像一场梦。听你说我的过去，就好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这感觉真奇怪。”她慢慢地说，声音淡淡的。
窗外的阳光移了进来，她伸出左手，手心接下一簇阳光，仿佛自言自语：“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呢？”
助理看了一眼谢良。
谢良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既然以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你就当你的人生从现在开始吧。你会有新的记忆，新的未来。”
是啊，从一个几乎所有人遇难的事故中生还，就像在毁灭中侥幸获得新生。
新的记忆，新的未来吗？
纪黎觉得听起来还也不错的。
谢良接到一个通讯，起身出去通话了。
西娅跟她说，知道她醒来的第一时间，谢先生就从会议中途离开，坐私人星际航班过来，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第二天才赶到。
“嗯，谢良哥……谢先生，是做什么工作？”谢良看起来是那种很有距离感的人，也比较缺乏亲和力，虽然她有感觉他在尽量表现得亲和了。让纪黎刚认识就叫他哥，还是让她不太适应，转口用起助哩的称呼，倒是舒服了。
助理小姐微笑道：“谢先生是联盟政府安全局副局长。”
？？
联盟政府，安全局，副局长？
“这个安全局，是做什么的？”纪黎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太一般啊。
“维护联盟政府的安全，收集内星际各方势力的情报，瓦解敌对势力，稳定联盟政府政权。”助理小姐语速很快仿佛这段话已经说过无数遍。
虽然纪黎昨天才醒过来，她看到了零星的新闻、听到医院其他人的谈论，知道现在内星际正处于战争中。那谢先生在赶过来之前开的会，不会是涉及什么联盟政府重大安全的会议吧？
助手小姐说：“是相关的重要会议，但也没有那么重要。你不用担心，不会因为谢先生缺席就造成什么问题的。”
谢良进来后又交代了几句。她还需要在医院待一段时间，她的身体状况还需要再观察几天。
在医院的时间过得很快。义肢安装后，她适应起来挺轻松的，很快就能够自然抓握了。
义肢用肉眼看上去，几乎和她自己的手臂没有什么区别，使用起来也很灵活，这让纪黎几乎没有什么失去右臂的实感。
只是因为失忆的缘故，有时候思绪陷入那种迷雾般的空白里，会导致行为突然出现卡顿，于是医生建议可以出院，然后去疗养院再调整一段时间，恢复起来会快一些。
去疗养院之前，她被谢良带着先回了趟家。
-
第一次走出医院，城市里丰富的、鲜活的气息铺面而来。
这次谢良身边没有跟着西娅，他带着纪黎走到停车场，自己开车。
纪黎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薄绒外套，一条卡其色长裤。在医院一直穿着病服，出院的前一天，护工把谢良寄送的衣服拿给她，说是她父母给挑的。
哦，她的养父母。
这次就是要去养父母的家。
车悬空上浮，汇入空中车道。定好目的地后，谢良便不再操作。
纪黎在空中欣赏了一下木垣星的高空景色，谢良也给她简要将介绍了一下。
大约半小时，汽车下落进入地面。这是一个绿化非常好的居住区，车停在路边，谢良和她一起下车。推开小院的门，里面随意种了一些花草，一栋两层的白色小房子——
突然一种熟悉感击中了纪黎。
好像思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但最终升上来的却是空白的气泡。
她无意识地停在原地。
“怎么了？”谢良发现她的异常，回头问。
纪黎皱眉闭了闭眼，让自己从那种空白中回来。
“……不知道，好像有种奇怪的、熟悉的感觉。”
“可能是你小时候来过这里，所以有熟悉的感觉吧。”谢良说。
她觉得有道理，点点头，缓几秒就好了。
打开门，看起来这是一个温馨而整洁的家。
两位老人坐在沙发上，听到门开的声音便站起来。
“纪黎到了。”他们迎上来，很和蔼，看上去也很好相处。
“是的是的。”她一下子有些无措，还好两个老人很热情，拉着她过去坐下，又给她递水果零食，跟她聊了聊过去的事情。
原来她的母亲和谢母是同门师兄妹，在乌黎瑞大学数学院同一个导师，还一起合作过研究。后来关系也一直很好，陆陆续续都有联系。
而且巧的是，虽然谢老先生是研究物理的，她父亲从商，但因为一个项目也成了合作关系。
她的父母在这场意外中去世了，而她又没有什么亲戚，上一辈因为年纪大的关系，要么已经去世，要么已经长期住在疗养院，都没法再照顾她。
所以当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们两位申请了她的收养，他们也正好符合领养的规定。
“你不用叫我们爸妈。”申原——也就是谢母温和地对她说，“虽然我们名义上成为了你的父母，但是你可以就叫我们叔叔阿姨，像你之前那么叫就行了，你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其实你也快成年了，我们领养你，其实就是想能够多帮助照顾你。”
纪黎乖巧地点点头。确实，如果让她对着他们叫爸妈，她真的叫不出来，虽然两个人对她很好，但是对她现在来说，也只是刚认识。叫叔叔阿姨，那就好多了。
“申阿姨，谢叔叔。”她对他们笑道。
谢叔叔看起来话不多，比较严肃，听她这么叫他也露出温和的笑容。
“谢良！”申原抬头对窗外喊，“进来！”
客厅的窗户外，谢良站在院子里，他右手里夹着一根烟，终端显示屏幕开着，似乎在看什么。他在申原的一声猛喊中手里的烟一哆嗦，半燃的烟灰掉落下来。
在纪黎的视角，谢良急匆匆地把烟给灭了。往常总是很气派的模样，此时像个被老妈抓住把柄的毛头小子。
这让她不由得有些发笑。
“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忙些什么鬼东西，连参加这种家庭聚会还要躲在外面。哦还抽烟，你怎么还没戒？”
这位联盟政府安全局副局长，在外面怎么也算的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但在家里仍然会被老妈训斥得跟鹌鹑似的。
谢良走进来，跟申原解释道：“也没怎么抽，也就偶尔，偶尔。”
等他靠近，有淡淡的烟味飘过来，申阿姨用手扇了扇，吐槽道：“你爸都不沾这些，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谢良坐下，问道：“怎么了，有需要我做什么吗？”
“需要你做什么……这官腔真是听着难受，需要你在这待着，真是。”老母亲一边毫无顾忌地吐槽自己儿子，一边又回头对纪黎说，“谢良，你应该也见过几次了，你直接喊他名字也可以，或者喊他哥，都可以。”
“我叫他谢良哥吧，之前也这么喊过。”纪黎说。
“小黎，这两天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想做什么都跟我说，你别看我和你谢叔叔年纪也比较大了，但是身体还是可以的，照顾你没有问题。还有啊，有什么事情千万别跟我们客气，找你哥、找我们都可以，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一起想办法的。”
青雾在家里的两天，也继续了解了一下内星际的大致情况以及她的过去。
内星际从地理位置上分为三个星域，北塔星域、姑月川星域和亢龙星域。木垣星位于北塔星域，也是整个内星际的首都星。
此前内星际一直在联盟政府的管辖范围内，后来非法组织无界会举起反旗，成立了民权政府，星际战争爆发。战局主要发生在亢龙星域和姑月川星域的B区和C区。
晨映星和澈星都在北塔星域内部，根本没有想到会碰到民权政府的舰队。事实上，纪黎一家遇到的这次事故，确实也是第一次，民权政府的舰队进入到北塔星域。
申原阿姨跟她说不用担心战争，他们生活在木垣星，是整个联盟的首都星，也是整个北塔星域的核心所在。联盟政府虽然多少不如人意，但是无论在哪方面的实力都肯定是强于刚刚组建的民权政府。
“在最差的情况下，联盟也就是失去亢龙和姑月川，北塔是绝对不可能会被民权政府拿走的。联盟政府好歹已经维持八百年了，什么风浪没见过。”申原阿姨信誓旦旦地讲。
但是纪黎觉得，那个什么民权政府既然有办法袭击北塔星域，这也说不好啊，万一呢？
她还是心里隐有不安。
或者说自她醒来之后，就一直有不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