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几乎和王虹一模一样。
苏药突然有点想笑，这到底是传言的力量，还是她脸上就写了炮灰两个字？
田波欲言又止，“李校长人不错，应该不会太难为你，不过你自己凡事留个心眼，千万别逞强。”
竟连嘱咐的话都和王虹差不多。
手机铃还响着，苏药也顾不上再多说，只能点头应下，直到出了后勤处的门才接起电话。
对面先传来了一声叹息，半天才问，“你现在和你们沈院长关系怎么样？”
苏药想了想，道，“还行吧，您有事找我？”
李富民又停顿了几秒，“确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学校明年要评重点，校区要扩建，校舍要翻新，都是用钱的地方，上面的拨款有限，大部分都得靠着赞助费，而他们学校的赞助有百分之九十都来自于六班那些有权有势的家长。
人家给钱，无外乎就是希望学校能多照顾一下自己的孩子。
这要是处理不好，以后谁还愿意给学校赞助。
但是硬要把这件事压下去也不可能，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稍不注意便会毁了学校的声誉，到时候别说评重点，连他这个校长可能都要走人。
李富民是真的无计可施了，偏生沈回秋又是个硬茬，谁的面子都不给，说客一个一个的去，最后全都无功而返，今天徐敬涛也被堵了回来，最后含含糊糊的提起苏药，说或许可以让这小姑娘试试。
苏药和张副校长那个爱炫耀的侄女不同，为人很低调，入职这么久都没让人知道和他的关系。
他可以肯定，徐敬涛也不知情，却在这个时候跟他提起苏药，言语间明显有些闪烁其词，又似乎很笃定苏药能劝得动沈回秋。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信心。
其实出于私心，他是不想把苏药牵扯进来的，奈何苏药顶着六班代理辅导员的身份，现在已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外面的谣言他听了很多，几位副校长也来问过他的意见，都让他给推了回去。
好在这一点上，沈回秋倒是难得和他达成了共识。
默契的谁也不提。
只是突然听徐敬涛这么一说，他又忍不住开始动摇。
徐敬涛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是有原因的，他就是试试，死马当活马医，行不行的就一句话的事，也不算是把苏药牵扯进来。
李富民为此还特地打了个腹稿，才给苏药打了这个电话。
不过听着对面那句还行，突然又有点后悔了。
他不知道徐敬涛为什么就笃定苏药能劝动沈回秋，但苏药在沈回秋那过的是什么日子他还是知道的，
这句还行八成都是参了水分。
然而话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打好的腹稿说了一遍。
苏药安静的听完，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校长，您一心为学校着想，但您这么做，有没有替沈院长想过？”
李富民一愣，显然没想到苏药会这么问。
苏药默默叹了口气，继续道，“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沈院长真的同意出面去平息这件事，那么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没等李富民回答，苏药已经替他说出答案，“是偏心不公的骂名。”
这话她说的挺不客气的。
其实本来不想说。
李富民对她不错，她就算不想管，也完全有一百种说辞婉拒，李富民不会为难她。
可她还是选择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一方面是想提醒李富民，沈回秋不是傻子，李富民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人去劝，搞不好最后适得其反。
她不希望两人的关系因此闹僵。
另一方面，她也忍不住想替沈回秋说几句话。
她知道，这事儿本身就是个得罪人的活，一般人干不了，不然李富民也不会为难成这样。
其实不光是李富民，大概所有人都觉得这活让沈回秋干再合适不过，因为沈回秋足够强势，也足够让人忌惮。
所以没有人会去考虑，沈回秋会不会得罪人，会不会挨骂。
或者说，是刻意不去想，反正以沈回秋的身份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名声已经如此，再多得罪几个人又能有什么影响。
这不能说是自私，只能说是人的惯性思维使然。
但她却不愿意让沈回秋被这份惯性夹裹着，永远背负骂名。
李富民一时间没有说话。
苏药在路边停住脚步，咬着舌尖迟疑几秒，才轻声道，“校长，您不能因为习惯了，就觉得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李富民几乎本能的把音量调低了一些。
人一上了年纪，耳朵就有点不好使，话筒的声音小，平时就他自己在时喜欢开着免提，听得清楚，还不用占着手。
可这会儿办公室里明明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他却像是突然被戳中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心思，狼狈又心虚。
他不放心的在办公室里环视了一圈，直到确定屋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人，才重重的吐出口浊气，不由得苦笑，“你倒是把我给问住了。”
要说他完全没有这种想法，那不现实。
但他也不是故意想把锅往沈回秋的身上推，或许就像苏药说的，他只是觉得沈回秋最合适，因为合适，所以便理所当然的觉得沈回秋能把一切都搞定。
这么多年，别看沈回秋嘴上不饶人，其实替学校出面得罪人的事并不少。
却从来没人和他说过这些话。
所有人都在恭维他的决策英明，他一开始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听得久了也就成了习惯，反倒暗自窃喜起自己的知人善任。
毕竟整个学校看下来，不管是身份还是名声，这份得罪人的差事都非沈回秋莫属。
而苏药的话却让他忍不住开始反思，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这样的想法，才一手促成了沈回秋的名声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差。
苏药说，“校长，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您不是外人，所以有些话就没必要藏着掖着。”
她这是仗着李富民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但也仅此而已。
点到为止，过犹不及。
再说多就过了。
李富民道，“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替他说话的人。”
苏药随手摘掉落在肩头的枯叶，风一吹，那枯黄的叶子便重新被卷进了空中，“这证明沈院长御下有方，是个好领导。”
李富民失笑，“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他对你怎么样我还不知道吗，你啊，跟你爸一样，就是性子软，不爱跟人计较，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经管学院还需要个助教，我琢磨着等过了年找个由头把你给调过去。”
苏药吓了一跳，“千万别，我在沈院长这挺好的，不用调。”
李富民差点给逗乐了，“你这还让他折腾上瘾了？”
他手机里到现在还存着苏药当初发给他的那张骨灰盒图片，虽说知道是个玩笑话，就算沈回秋再怎么不近人情也不至于真把人埋了。
但看一眼就多一点愧疚。
他当初跟张素梅夸下海口说要给苏药找个轻松的差事，却让沈回秋把人给要走了。
偏偏他还做不了沈回秋的主。
他私下不是没跟沈回秋商量过，大不了就再涨点工资，终归是能把那张账单还上，何必非得为难一个小姑娘。
但都让沈回秋给拒绝了。
眼瞅着这丫头在设计学院就没消停过，他这心里也跟着提心吊胆，七上八下，生怕真出点事跟张素梅没法交代。
这好不容易等到年后有个正高的名额，沈回秋资历已经够了，就是输在年龄。
他就想着这次干脆顺水推舟，趁机把人给换回来。
结果沈回秋那边他还没去探底，这丫头倒是先不乐意了。
难不成还真能越折腾越上瘾？
苏药赶紧道，“校长，我没跟您打马虎眼，沈院长对我好不好难道我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李富民这次是真好奇了，“你们沈院长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苏药无奈，“您觉得沈院长像是会给人灌迷魂汤的人？”
孟婆汤还差不多。
李富民一顿，确实不太像。
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原因能让这丫头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苏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转移开话题，“校长，我觉得您或许可以试着多去信任沈院长一些。”
话题一下子又被扯了回来，提起正事，李富民顿时也顾不上再纠结苏药的态度问题，“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这件事事关学校的发展，孰轻孰重我总要顾全大局，坐在这个位置上，哪有这么简单。”
苏药理解李富民的难处，却并不认同，“您为学校着想，难道沈院长就不是了？”
李富民噎住。
苏药继续道，“您仔细想想，沈院长以前有没有做过对学校不利的事？”
李富民摇头，摇完才想起来对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于是又紧着嗓子说了句没有。
不仅没有，反而还帮学校收拾过不少烂摊子。
那几个院长都是老油条，油滑的不得了，遇到事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其实躲得比谁都快。
唯独沈回秋，每次嘴上都怼得他这张老脸没地方搁，却也从没撂过摊子。
苏药笑了下，“当局者迷，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沈院长和您的出发点其实都是一样的，都希望学校变得越来越好，只是各自的观点不同，就像您有您的担忧，沈院长也会有自己的考量，您现在既然将处置权交给了沈院长，倒不如就放手让沈院长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您只要知道，沈院长绝对不会做对学校不利的事就够了。”
李富民摘下老花镜，伸手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道，“你就这么信任他？”
苏药没人任何迟疑，“当然。”
苏药突然有点想笑，这到底是传言的力量，还是她脸上就写了炮灰两个字？
田波欲言又止，“李校长人不错，应该不会太难为你，不过你自己凡事留个心眼，千万别逞强。”
竟连嘱咐的话都和王虹差不多。
手机铃还响着，苏药也顾不上再多说，只能点头应下，直到出了后勤处的门才接起电话。
对面先传来了一声叹息，半天才问，“你现在和你们沈院长关系怎么样？”
苏药想了想，道，“还行吧，您有事找我？”
李富民又停顿了几秒，“确实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学校明年要评重点，校区要扩建，校舍要翻新，都是用钱的地方，上面的拨款有限，大部分都得靠着赞助费，而他们学校的赞助有百分之九十都来自于六班那些有权有势的家长。
人家给钱，无外乎就是希望学校能多照顾一下自己的孩子。
这要是处理不好，以后谁还愿意给学校赞助。
但是硬要把这件事压下去也不可能，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稍不注意便会毁了学校的声誉，到时候别说评重点，连他这个校长可能都要走人。
李富民是真的无计可施了，偏生沈回秋又是个硬茬，谁的面子都不给，说客一个一个的去，最后全都无功而返，今天徐敬涛也被堵了回来，最后含含糊糊的提起苏药，说或许可以让这小姑娘试试。
苏药和张副校长那个爱炫耀的侄女不同，为人很低调，入职这么久都没让人知道和他的关系。
他可以肯定，徐敬涛也不知情，却在这个时候跟他提起苏药，言语间明显有些闪烁其词，又似乎很笃定苏药能劝得动沈回秋。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信心。
其实出于私心，他是不想把苏药牵扯进来的，奈何苏药顶着六班代理辅导员的身份，现在已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外面的谣言他听了很多，几位副校长也来问过他的意见，都让他给推了回去。
好在这一点上，沈回秋倒是难得和他达成了共识。
默契的谁也不提。
只是突然听徐敬涛这么一说，他又忍不住开始动摇。
徐敬涛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是有原因的，他就是试试，死马当活马医，行不行的就一句话的事，也不算是把苏药牵扯进来。
李富民为此还特地打了个腹稿，才给苏药打了这个电话。
不过听着对面那句还行，突然又有点后悔了。
他不知道徐敬涛为什么就笃定苏药能劝动沈回秋，但苏药在沈回秋那过的是什么日子他还是知道的，
这句还行八成都是参了水分。
然而话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打好的腹稿说了一遍。
苏药安静的听完，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校长，您一心为学校着想，但您这么做，有没有替沈院长想过？”
李富民一愣，显然没想到苏药会这么问。
苏药默默叹了口气，继续道，“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沈院长真的同意出面去平息这件事，那么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没等李富民回答，苏药已经替他说出答案，“是偏心不公的骂名。”
这话她说的挺不客气的。
其实本来不想说。
李富民对她不错，她就算不想管，也完全有一百种说辞婉拒，李富民不会为难她。
可她还是选择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一方面是想提醒李富民，沈回秋不是傻子，李富民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人去劝，搞不好最后适得其反。
她不希望两人的关系因此闹僵。
另一方面，她也忍不住想替沈回秋说几句话。
她知道，这事儿本身就是个得罪人的活，一般人干不了，不然李富民也不会为难成这样。
其实不光是李富民，大概所有人都觉得这活让沈回秋干再合适不过，因为沈回秋足够强势，也足够让人忌惮。
所以没有人会去考虑，沈回秋会不会得罪人，会不会挨骂。
或者说，是刻意不去想，反正以沈回秋的身份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名声已经如此，再多得罪几个人又能有什么影响。
这不能说是自私，只能说是人的惯性思维使然。
但她却不愿意让沈回秋被这份惯性夹裹着，永远背负骂名。
李富民一时间没有说话。
苏药在路边停住脚步，咬着舌尖迟疑几秒，才轻声道，“校长，您不能因为习惯了，就觉得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李富民几乎本能的把音量调低了一些。
人一上了年纪，耳朵就有点不好使，话筒的声音小，平时就他自己在时喜欢开着免提，听得清楚，还不用占着手。
可这会儿办公室里明明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他却像是突然被戳中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心思，狼狈又心虚。
他不放心的在办公室里环视了一圈，直到确定屋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人，才重重的吐出口浊气，不由得苦笑，“你倒是把我给问住了。”
要说他完全没有这种想法，那不现实。
但他也不是故意想把锅往沈回秋的身上推，或许就像苏药说的，他只是觉得沈回秋最合适，因为合适，所以便理所当然的觉得沈回秋能把一切都搞定。
这么多年，别看沈回秋嘴上不饶人，其实替学校出面得罪人的事并不少。
却从来没人和他说过这些话。
所有人都在恭维他的决策英明，他一开始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听得久了也就成了习惯，反倒暗自窃喜起自己的知人善任。
毕竟整个学校看下来，不管是身份还是名声，这份得罪人的差事都非沈回秋莫属。
而苏药的话却让他忍不住开始反思，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这样的想法，才一手促成了沈回秋的名声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差。
苏药说，“校长，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您不是外人，所以有些话就没必要藏着掖着。”
她这是仗着李富民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但也仅此而已。
点到为止，过犹不及。
再说多就过了。
李富民道，“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替他说话的人。”
苏药随手摘掉落在肩头的枯叶，风一吹，那枯黄的叶子便重新被卷进了空中，“这证明沈院长御下有方，是个好领导。”
李富民失笑，“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他对你怎么样我还不知道吗，你啊，跟你爸一样，就是性子软，不爱跟人计较，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经管学院还需要个助教，我琢磨着等过了年找个由头把你给调过去。”
苏药吓了一跳，“千万别，我在沈院长这挺好的，不用调。”
李富民差点给逗乐了，“你这还让他折腾上瘾了？”
他手机里到现在还存着苏药当初发给他的那张骨灰盒图片，虽说知道是个玩笑话，就算沈回秋再怎么不近人情也不至于真把人埋了。
但看一眼就多一点愧疚。
他当初跟张素梅夸下海口说要给苏药找个轻松的差事，却让沈回秋把人给要走了。
偏偏他还做不了沈回秋的主。
他私下不是没跟沈回秋商量过，大不了就再涨点工资，终归是能把那张账单还上，何必非得为难一个小姑娘。
但都让沈回秋给拒绝了。
眼瞅着这丫头在设计学院就没消停过，他这心里也跟着提心吊胆，七上八下，生怕真出点事跟张素梅没法交代。
这好不容易等到年后有个正高的名额，沈回秋资历已经够了，就是输在年龄。
他就想着这次干脆顺水推舟，趁机把人给换回来。
结果沈回秋那边他还没去探底，这丫头倒是先不乐意了。
难不成还真能越折腾越上瘾？
苏药赶紧道，“校长，我没跟您打马虎眼，沈院长对我好不好难道我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李富民这次是真好奇了，“你们沈院长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苏药无奈，“您觉得沈院长像是会给人灌迷魂汤的人？”
孟婆汤还差不多。
李富民一顿，确实不太像。
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原因能让这丫头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苏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转移开话题，“校长，我觉得您或许可以试着多去信任沈院长一些。”
话题一下子又被扯了回来，提起正事，李富民顿时也顾不上再纠结苏药的态度问题，“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这件事事关学校的发展，孰轻孰重我总要顾全大局，坐在这个位置上，哪有这么简单。”
苏药理解李富民的难处，却并不认同，“您为学校着想，难道沈院长就不是了？”
李富民噎住。
苏药继续道，“您仔细想想，沈院长以前有没有做过对学校不利的事？”
李富民摇头，摇完才想起来对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于是又紧着嗓子说了句没有。
不仅没有，反而还帮学校收拾过不少烂摊子。
那几个院长都是老油条，油滑的不得了，遇到事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其实躲得比谁都快。
唯独沈回秋，每次嘴上都怼得他这张老脸没地方搁，却也从没撂过摊子。
苏药笑了下，“当局者迷，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沈院长和您的出发点其实都是一样的，都希望学校变得越来越好，只是各自的观点不同，就像您有您的担忧，沈院长也会有自己的考量，您现在既然将处置权交给了沈院长，倒不如就放手让沈院长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您只要知道，沈院长绝对不会做对学校不利的事就够了。”
李富民摘下老花镜，伸手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道，“你就这么信任他？”
苏药没人任何迟疑，“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