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们采访过不少人,热情的,抵触的,躲闪的,大方的,应有尽有,唯独没见过这种反客为主的。

    要不是有任务在身,他们倒是还真有点佩服这姑娘。

    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聚拢了不少人。

    虽说沈回秋的八卦听起来有风险,但架不住人多势众,众人便也壮了胆儿。

    苏药四下扫了一圈,最后看向镜头,开口道,“对于贺女士指控的第一条罪名,我认为不成立。”

    贺母当即怒道,“你狡辩。”

    苏药没有理她,“贺女士说沈院长因为包庇我所以开除了贺潜,首先这两者之间并不存在必然联系,我与贺潜无冤无仇,在此之前也并不熟悉,当然,贺潜与六班发生争执不幸受伤,在本次事件中,我身为六班辅导员确实没有尽到监督与管教的责任,不管是沈院长还是我本人都不否认这一点,所以在今天上午的会议中沈院长已经将我调离辅导员的岗位,以示惩戒,我也该对贺潜以及贺先生贺女士说一句抱歉,贺女士为人父母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是这样的指控我们并不接受,相反,我认为如果沈院长真的想包庇我,反而会选择息事宁人,而不是做出这种惹人争议的决定。”

    众人忍不住一愣。

    其实刚才他们差点就信了贺母的话,毕竟人都是偏向于同情弱势的一方。

    但是听苏药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如果真不光彩,谁会没事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

    至于那些知情人,个个瞠目结舌,他们当初到底是怎么小看苏药这姑娘的。

    眼都不带眨一下,黑的愣是直接给说成了白的,把她调走那是惩罚吗,沈回秋就差把别动她三个字刻在脸上了。

    偏偏这姑娘一脸坦然,条理清晰,几句话愣是把贺母都堵得忘了该说什么。

    苏药待众人反应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其次,贺女士不会认为单凭沈院长一个人就能随意做出开除学生的决定吧?”

    贺母张了张嘴,“你少忽悠人,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校长早就把这事交给沈回秋处理了。”

    苏药点头,“你说的没错,校长确实将处置权交给了沈院长,但这是出于对沈院长的信任,而这种信任我以为本身就建立在沈院长的人品之上,就算你们不信任沈院长,难道连我们校长也不信,退一万步讲,就算沈院长真的和我狼狈为奸——”

    说到这里,苏药像是对这个词觉得很有意思,于是轻轻笑了一声,“校长又怎么会坐视不理,相信没有哪个校长会随便拿学校的名声开玩笑吧。”

    这句话可不是她乱说的。

    距离通告发布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足够给李富民反应的时间,以她对李富民的了解,到现在都没有表示就代表李富民对这个结果也是默认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沈回秋是怎么说服李富民接受了这个结果。

    贺母咬牙,“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药看向她,“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开除学生不是儿戏,沈院长不会因为一点私心而随意断送一个学生的未来,学校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所以这条指控根本不成立,至于几位之前提出的问题,冯家是否给了沈院长好处,沈院长是否因此和冯家串通一气故意打压无辜的学生,是否存在包庇的行为,我的回答一律是否,沈院长的身份想必诸位也早有耳闻,不用我再过多介绍,就算撇去沈院长为人师表的责任不谈,你们认为,以沈院长的地位和财力,会为了这么一点压根入不了眼的好处就毁了自己的名声?”

    记者哑然。

    苏药的语气并不强硬,却有理有据,让他们无法反驳。

    贺母眼看就要落了下风,急道,“我儿子才是受害者,你们不去罚那些打人的,反过来开除我儿子,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苏药惊讶的眨巴下眼睛,“罚了啊,我记得公告里写的挺清楚,罚跑20圈。”

    人群里传来没控制住的喷笑。

    这个惩罚乍一听,确实和闹着玩似的。

    贺母脸色铁青,“这算哪门子惩罚?”

    苏药想了想,“严格来说,应该叫对症下药,学校里每个学生情况都不相同,对有些学生来说,背上处分就意味着履历有了污点,不管是学业还是将来的就业都会造成影响,但是六班不一样,他们的身份想必也不用我再介绍,对于这样的学生,常规意义上的处分是无法起到约束作用的,自然也就失去了惩罚的意义。”

    谢斌下意识反驳道,“那也不是他们逃脱惩罚的借口吧。”

    苏药理所当然的点头,“所以沈院长才罚他们跑圈啊。”

    谢斌茫然的啊了一声,显然没想明白这两者能有什么必然联系。

    苏药耐心解释,“虽说学生的情况各不相同,不过这个年纪的学生不管什么身份都是最好面子的时候,而六班的那群学生自尊心只会更强,你给他们处分,他们未必在乎,但是你让他们众目睽睽之下跑个20圈,被全校师生围观,他们能记一辈子,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有记者小声道,“打蛇打七寸。”

    苏药乐了,“对,就是这个。”

    有几个记者也跟着笑了出来,苏药这解释听着新鲜,但仔细一想,别说,还真就是这么个理儿。

    现场的气氛终于有了微妙的缓和。

    唯独贺家夫妻的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

    贺母一跺脚,径直撞开挡在前面的记者,几步窜到苏药面前,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险些戳到苏药的鼻夹,“你少拿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糊弄我,你们凭什么开除我儿子,我儿子犯了什么错?”

    苏药没躲,只是意有所指的朝镜头努了下嘴,“女士,还拍着呢,这么暴力不好吧。”

    贺母气得手直抖,“反正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跟你们没完。”

    苏药微不可查的抿了下唇,再抬起眼时,却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开除贺潜,自然是因为贺潜违反了校规,并且符合被开除的条件。”

    贺母咬牙,“那你倒是说说,我儿子违反了哪条校规。”

    众人也不由得伸长了耳朵。

    苏药笑容未变,“违反了哪条校规,我以为贺女士应该比我更清楚。”

    她当然说不出来,但她很清楚,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心虚,这场较量,谁能先声夺人,唬住对方,谁就赢了。

    所以哪怕手心里全是冷汗,面上也得故作淡定的撑着。

    贺家今天的目的很明显,带着记者来势汹汹,就是想以受害者的身份占据舆论的至高点,若他们给不出个足以让人信服的理由,贺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那后面等着沈回秋的将是汹涌而至的舆论海啸。

    光是想想,她就恨不得能把眼前这副虚伪的嘴脸撕破,让人们好好看看,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

    苏药压下心中的烦躁,故意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什么都没再说,一切却又仿佛尽在不言中。

    她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与其说多了露出破绽,倒不如先看看贺母的反应,再见招拆招。

    没想到她这副扮猪吃老虎的架势反倒真把贺母给唬住了。

    贺母沉默片刻,再开口时,气势已经明显弱了一截,“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这多少有点出乎苏药的意料,她还以为这个贺母会是个硬茬,好歹也要废些功夫。

    不过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贺潜天天跟着夏哲那种人渣混在一起,又怎么可能是个安分的主。

    自家儿子什么德行,当父母的自然最清楚。

    苏药心里稍稍有了底,“看来贺女士对自己的儿子也并不是很了解。”

    贺母本就心虚,再被苏药这么一说,竟开始忍不住怀疑起来,难道她儿子那些事儿真让沈回秋发现了?

    半晌又自我安慰道,她儿子的事都是夏家亲自处理的,不可能露出马脚。

    苏药没有错过她一瞬间的躲闪,想了片刻,笑道,“有些话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也是为了贺潜好,贺女士不妨回去好好跟贺潜谈谈,谈好了,再回来继续跟我们讨说法,我们随时欢迎,当然,下次就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何必让外人看了笑话呢,贺女士,你说对吗?”

    贺母和贺父对视一眼,没吭声,但刚才的气焰已经消失得差不多。

    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贺家这是心虚了。

    既然心虚,那就说明贺潜真的是因为犯了事儿才被学校开除,而不是贺家一开始说的沈回秋以权谋私故意包庇。

    谢斌讪讪的放下机器。

    其他记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约而同的放下了笔。

    他们都是谢斌找来的,说是有个关于沈回秋的新闻要报。

    沈回秋的手段他们早有耳闻,原本并不想沾,但是想想今年还没完成的业绩,加上谢斌一再和他们保证沈回秋这次自身难保,根本顾不上他们,他们这才咬着牙接下。

    没想到却让谢斌给坑了。

    他们哪还看不明白,贺家这摆明是倒打一耙,还要借着他们舆论造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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