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阁第一层,占地百亩,独立院落群无数。

    岁禾蹿房越脊,约莫一柱香时间。才找到曲径幽深,灵气充盈的春山院。

    身处其中,如到密林。

    是个疗伤,修养的好院落,可惜位置太偏,光天化日下也有阴森冷寂,被人窥视的悚然之感。

    除了白秋水,敖游他们都在此院。

    院内墙根下的低矮假山上,忍冬盘腿而坐,双目紧闭,呼吸吐纳。

    昨晚鏖战一夜,她急需恢复妖力。

    不走寻常路,翻墙而来的岁禾,好巧不巧稳稳降落在忍冬怀里。

    两人皆惊,如触雷电,弹射分开,隔的有百八十米远。

    “抱歉。”

    “抱歉。”

    两人同时出声,忍冬轻蹙眉头。

    岁禾尴尬整理衣衫。

    知晓这个曾经的师姐,同祈苍是一个类型——面冷心热,爱背后默默付出,常叫人误会。

    曾经岁禾喜欢制造麻烦,从而与两人搭话。

    现在亦然。

    于是直言不讳道:“不知忍冬师…姑娘,可方便引我去拂渊房中?”

    “妥。”

    忍冬转身往前,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过径穿廊间,岁禾暗中调动木元仙力,想让遍布玉女阁的徘徊花,当她的眼睛。可徘徊花不停她的调令,仿若死花。

    她心中生疑,不好打草惊蛇。

    只好让路边野草,充当眼睛。一会儿往尖锐石头上踩,一会儿往柱子上撞。

    惹的忍冬频频出声提醒,最后无法还是牵着暗自得意的岁禾,来到隐在层叠假山流水中,拂渊的房间。

    门口有两个小丫鬟,在当门神。

    房内一如既往的雅贵奢靡,徘徊花随处可见。轻薄白色纱帘随风摇摆,与层叠假山之上,静静流淌的溪水,相映成趣。

    夕阳斜洒进屋,落在拂渊安睡着的冷峻面庞,添柔增色。

    忍冬未说一言转身离开时,瞥了眼隔壁敖游的房间。

    “今日晴朗,想来晚间月色很美。忍冬姑娘可有雅兴,同我一观?”

    岁禾背倚着房门,忍冬远去的背影顿了一下,“妥。”

    话中言外之意,两人都很清楚。

    唇角弯弯的岁禾,在房内服侍丫鬟的带领下,踱步到木床边。

    摸了摸拂渊还未显怀的小腹。

    心里又好笑又好气。

    实在摸不清大头怪,拖延一晚时间,让男子怀孕意义何在?

    消耗战力?

    为半路杀出的五脏尸,争取更多杀人时间?

    坐在床沿的岁禾,攥住拂渊的食指,在手中玩弄。

    此前寻着千丝藤走,在城中寻摸时,特别留意了一下。

    五脏尸如幻觉似的,没存在过。

    未留下一点痕迹。

    城中也无人申报,失踪伤亡情况。

    岁禾隐隐感觉婴手大头怪,与五脏尸之间,并无关系。但有东西,促使它们绑定在了一起,诱敌深入。

    会是哥哥吗?

    她的记忆停留在无虞,将她推出罪神山时。

    故,岁禾推断无虞,□□成能出罪神山。

    既能出罪神山,为何不来找我?

    岁禾伤神地抱起拂渊温暖的手,抚揉自己的脸颊肉。

    正要发牢骚,圆桌边收拾装有药渣瓷碗的丫鬟。一手捂住碗口,一手扇扇鼻下空气,警惕地瞄向床边之人。

    被监视之感,再度袭来。

    敏感的岁禾眉头一皱,立刻挺直腰板,甩掉拂渊的手。

    床上于昏睡中唇角微扬的人,瞬间垮脸。

    岁禾一本正经道:“堕胎药喝了吗?”

    “喝下三碗,不见效。老医师同阁主从妙音宗请来的医修们,还在想办法。阎主无需担心。”

    丫鬟答话,小心翼翼将瓷碗倒扣进提盒,扭紧木盖。

    “其他人也不见好吗?”

    “是。”

    莫不是非得等到血雾降临,诸事才会显端倪?

    “若是医修们无法医治,便去找白秋水。”岁禾沉吟片刻又问,“她现在如何了?”

    “医修们说情况不太好,肚皮表面的婴手做了简单清理后,发了高热。似乎是在清醒状态下,陷入了梦魇。猜测是与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只能等待秋水仙子自己堪破魔障。”

    丫鬟在一板一眼的回答中,将提盒递给,前来送点心的小厮。然后将装满徘徊花糕的粉玉花盘,双手递到岁禾面前。

    徘徊花的馥郁香气,混合糕点的油香,冲击鼻腔。

    岁禾咽了咽口水。

    在想白秋水的小时候,她一点儿也不了解,并且白秋水从未提起过。

    她能获得地母神饶恕,会不会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

    出神的岁禾顺手捏起一块糕点,其手感绵软清爽如云。

    玫红色的花状糕点,送至唇边时,想起昨晚花枝间的尸臭味,瞬间没了食欲。

    状似不经意的好奇问道:

    “阁主很喜欢徘徊花吗?就连糕点,茶水也……”

    她将花糕重新放回盘子边缘,反手召唤出通讯玉简。拉着拂渊的手一起试了试玉简温度。冰冰凉凉,并无有乐儒回信时的持续发烫。

    早在苏醒时刻,她就已经尝试联系乐儒,无一回信。

    先前她被那个恐怖的念头攫住,不敢看。现在她借了一点勇气,可抱有一丝希望的心,被踩的稀碎。

    鲲鹏仙船稀缺,乐儒不回信,此地又恰好有,能让人怀孕的神水神药。

    岁禾几乎可以完全确定,乐儒绝非自愿来此。

    染上一点暖意的玉简,从她与拂渊的掌心中,滑落在地。

    “你帮我备一些清水吧。”

    岁禾眨眨酸涩眼睛。

    许久未喝水,快要干枯掉,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丫鬟跪地捡起玉简,挥手让门口的小门神,去煮尘露清水。

    而后恭敬回说:“阁主与我身份天差地别,他的喜好我没有资格知道,也不能妄加评议。至于阁内徘徊花多,是因为阁中姑娘多。”

    “徘徊花可以美容养颜,沐浴熏香。其价格却不近人情,姑娘们体恤阁主赚钱辛苦,这才将徘徊花种满玉女阁。若是阎主不喜欢,我这就叫人,将花撤下。”

    一番回答滴水不漏。

    看来阁主在众人心中,是比肩神佛的存在。

    “不必麻烦。”

    岁禾摆摆手,见套不出什么话。不好意思再探问下去,跟审犯人似的。于是随口一问,“昨夜阁中姑娘可否接客?”

    “昨夜城中凶险,并未接客。”

    丫鬟拍拍脑袋,恍然大悟地“噢”一声。

    “昨晚守在雅厅附近,被突然调走的士兵,便是阁主忧心姑娘们安危,才不得已做出的倒行逆施之举。望阎主不要计较。”

    丫鬟跪伏在地。

    “阁主为了表达歉意,已邀连曦公主亲自前往凤凰城,花大价钱与涅槃楼,楼主潘牧商议。从妙音宗借来人手,供阎主差遣。望阎主恕罪,与其他贵客也说说”

    这番说辞举动下来,若是岁禾说个“不”字。倒显的她不近人情,不可理喻。

    清都,凤凰两城凶名在外,将养出来的奴仆也是不简单的。

    被堵的哑口无言的岁禾,将拂渊的手,塞进暖烘烘的被窝,掖了掖被角。忽闻一阵悲天恸地的哭声,从侧对面传来。

    木床刚暖热,便循声离开。临走前忍不住嘟囔,“这若是生下来算谁的?”

    人影随下落的夕阳,呜呜啊啊的哭声,拐进一间柴房似的小屋。

    暮色将临,四周假山巨石的,似怪物般隐在树影之中。

    岁禾路上与,一瘸一拐的瘦猴门仆,在悠长连廊的拐角处,擦肩而过。

    他嘴里骂骂咧咧,“死老太婆,非要拉老子回破渔村烧香祭拜!娘的!嘴上说是不放心家人,老子看你是亏心事做多了,怕人家半夜来锁命。死老太婆!”

    “娘的!死阁主也是,非得让老子去保驾护航!”

    瘦猴门仆左右看看暗下来的天色,心中悲凉又气愤。

    如今多事之秋,他此去与送死有何区别!

    死老太婆?是捡到白秋水的黄阿婆?

    步履未停的岁禾如是腹诽。

    迎面而来的风,渐渐没了温度。她心知天色不早了。

    推开有哭声传出的虚掩的房门,只见明龙面带白纱,掐着豆蔻的脸,哭喊着给她灌药。

    熟不知,色胆包天的瘦猴门仆。抢过洒扫弟子的水壶,尾随在岁禾身后,将一切尽收眼底。

    眼前事物,身后事物,岁禾统统瞧不见。

    只闻醇厚的草木香,窜鼻进肺。

    有川乌,半夏,牵机草,全是毒性极强的草药,熬成的汤水,一滴下去必殒命。

    “等等!”

    岁禾立刻闪身靠近,可惜还是迟到一步。

    气若游丝的豆蔻已经咽下药水,喷出一口鲜血,气绝身亡。

    “造孽啊,造孽啊!渔村的最后一个血脉也没保住。”

    高大魁梧的明龙抹了把辛酸泪,抬眼时被近在咫尺的岁禾,吓得从床沿,滚落在地。

    “你,你,你为何来此?”

    明龙像是见鬼了一般,从袖中掏出白色面纱。想往岁禾脸上戴,但想起了拂渊那不可一世的样子,胡乱将面纱塞进岁禾手中。

    “豆蔻身染恶疾,极易传染人。你快戴好……”

    岁禾自是不记得明龙,但听浮生提过,经常将“造孽啊”,挂在嘴边的是傻大个,烂好人明龙。

    她蒙上面纱,假装脚底打滑,摸上豆蔻脉搏。

    以她耳濡目染的三脚猫医术,诊断为豆蔻并未身染恶疾。

    “身染恶疾?医师是这么说的?”

    “嗯呐!阁主夫人心善,找了几位医师,给渔村幸存者诊脉。都说他们因为海啸袭过,不幸染上不治之症。”

    “前日,那几个年龄尚小些的孩子,发病走了。阁主夫人不忍心,给豆蔻买来高价补药。谁曾想,药刚下肚,人却没了……”

    明龙晃晃空荡荡的药碗,看着气绝的豆蔻,眼眶发酸,嗓音哽咽。

    突然,岁禾面色煞白,大袖一挥,在豆蔻身上落下一层结界。猛地抓住明龙胳膊,“快带我去膳房!”

    不明所以的明龙,看看床上没了气息的豆蔻。再看看焦急的岁禾,情绪瞬间被感染,大声道:“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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