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色低垂,天上似蒙上层黑幕,不见星光,月亮掩于厚重云层之后,正是肃杀之夜。

    周听澜躺在床榻之上睡得不甚安稳。

    谢泽川浑身染血倒在城门外,周听澜当即就被惊醒。

    梦里的真实感让她心底止不住的发慌,套上衣裳出门找到兵营内夜巡的将士。

    “你们谢将军何在?”

    见将士不肯说,周听澜转而问将士秦斯年在哪儿,将士依旧回答不知。

    周听澜了然,两人必定不在兵营之中。

    她故作生气道:“你不肯告知我谢将军与秦副将如今在哪,莫非心底有鬼。”

    将士被周听澜的话给吓得,忙道自己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带我去找你们将军,我有急事寻他!”

    “将军他……他与秦副将夜里去了匈奴国那边去救被俘将士。”

    “什么!”梦里的场景似与将士所述之话重叠。

    “替我即刻召集将士们,谢泽川他们有危险!”

    将士虽不相信周听澜所述之话,然谢泽川曾交代过兵营将士需要如见他般待周姑娘。

    况且谢将军的安危……

    思及此,将士即刻敲响兵营里召集钟,召集全兵营将士。

    周听澜看着面前聚集起来的将士:“北疆城将士们,或许你们不知为何我这么晚召集你们。”

    “谢将军带人夜里冒死潜入匈奴国营救被俘将士,不知诸位可否知晓!”

    问讯赶来的辛平道:“自是知晓,周姑娘深夜召集莫不是谢将军有危险?”

    周听澜微微颔首不语。

    将士们哗然,彼此间互相商议事情真假。

    辛平问道:“周姑娘从何得知将军遇险?”

    “你莫要知晓我从何得知,此事若是真的,谢将军确遭劫难,我等出城救人,反之为假,我等便是迎接被俘将士重获新生!”

    徐程带着受伤将士攀上城墙,他持刀砍断空中飞来的箭矢。

    “将军,我们快撤!”

    谢泽川与秦斯年交换神情,准备撤离,秦斯年率先脱离战况攀上城墙。

    谢泽川对付众多匈奴士兵毫不败于下风,呼延烈见此夺过侍卫手里弓箭。

    破空声自身后传来,秦斯年想救已然来不及。

    箭矢正中肩部,谢泽川闷哼一声,挥刀砍断箭杆,狠狠朝面前士兵挥刀,乘机逃向城墙。

    秦斯年前去接应:“泽川,你现下感觉如何?”

    “无妨,我们速走。”

    依旧是徐程在前带路,谢泽川与秦斯年挥刀殿后。

    后方传来呼延烈气急败坏的声音。

    箭矢如雨点般朝谢泽川他们射来,眼瞧着众人即将跨入大昭国境内,身后的匈奴士兵却仍穷追不舍。

    匈奴士兵口中不止地辱骂道:“大昭国杂碎,有种你们就停下来与我们一战!”

    秦斯年回望一眼,大声道:“你们有本事就追上来啊!”

    马蹄声在夜晚显得格外突兀,独孤轩策马自匈奴士兵后方出现,飞快越过士兵来到队伍前方。

    谢泽川见此暗道不妙:“快撤!”

    然人腿的速度何能比过马腿,独孤轩很快便追上谢泽川。

    刀光闪过,谢泽川灵敏避开,岂料独孤轩再度举刀挥来。

    谢泽川避之不及,腰部狠狠挨上独孤轩一刀,肩膀处传来的痛楚愈发明显。

    刀再度落下之时,秦斯年闪身来到谢泽川身前,勉强挡住这一刀。

    独孤轩位于骏马之上,居高临上地望着二人,抽刀拉动缰绳避开谢泽川的突袭。

    北疆城城门近在咫尺,却又宛若隔绝千里之外。

    匈奴士兵并未放弃追杀,独孤轩的出现使得他们眼里染上弑杀快意,他们朝独孤轩高喊杀死北疆城将士。

    徐程躲过匈奴士兵一击,护送着受伤将士朝城门跑去。

    秦斯年手臂被划出个大口子,鲜血自内汩汩流出。

    两人已无力抵抗,秦斯年见独孤轩再度抬手意欲挥刀。

    情况危机之际,北疆城城门骤然开启,大批将士自城中策马而出。

    大势已去,独孤轩拂开相交的刀刃,策马转向,高声道:“匈奴国勇士听令,全部撤离!”

    匈奴即刻朝大昭国境外逃去,城中出来的北疆城将士分为两波,分别追赶四处逃窜的匈奴士兵及其查看谢泽川及众将士伤势情况。

    形势反转,匈奴士兵很快被北疆城将士追上,被俘大半回北疆。

    谢泽川半跪于地,撑着刀努力维持自己不倒下,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瞥见秦斯年朝自己艰难地缓步走来。

    他醒来时已然躺在营帐之中,环顾营帐内熟悉摆设,恍若隔世,昨夜在城外的混乱厮杀他记忆尤深。

    “此事待谢将军醒来再议。”

    秦斯年自营帐传来,他掀开幔帐进来,见谢泽川醒来,“你终于醒了。”

    见谢泽川不语,秦斯年也不在意,走出营帐与外面站岗将士们吩咐几句便重新走进营帐。

    谢泽川骤然想到昨夜出城的将士,问道:“昨夜出城的将士是怎么回事?”

    “此事我们得多谢周姑娘。”

    谢泽川狐疑地猜测道:“莫不会是她召集来的?”

    “正是!”

    秦斯年随后便将他昨夜从将士们那儿打听到的事情同谢泽川一一道来。

    “你可得多谢周姑娘,若不是她夜半得知我们夜潜匈奴国,临时召集兵营将士出城,你我恐怕皆要折在独孤轩刀下。”

    秦斯年至今回想起昨夜之事仍心有余悸。

    谢泽川眼睫颤动,后续秦斯年同他禀告哪些事情他尽数未听入耳。

    “斯年,替我召集各分营将领。”

    秦斯年不满:“你刚醒便要召集分营将领忙军务,何不借此多休息一会儿。”

    “我昨夜回去把贺若兰杀死于殿中。”

    北疆将领镇守北疆多年,与之交战无数次,他们皆知匈奴王呼延烈下两大将领,谋士贺若兰与将军独孤轩。

    谢泽川杀死贺若兰,无异于是砍掉呼延烈一臂,秦斯年内心雀跃,然而下一刻谢泽川的话却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眼下并不是高兴之时,贺若兰一死,呼延烈势必震怒,大昭国与匈奴必有场大战。”

    秦斯年微微正色:“我这便去叫各分营将领。”

    不久之后,众将领围在谢泽川床榻旁嘘寒问暖,尤其是辛平,面上神情恨不得当即跪下给谢泽川磕三个响头。

    待他们得知谢泽川杀死贺若兰,欢呼雀跃起来,然眼前的形势令众将领更加焦心。

    贺若兰一死,呼延烈盛怒,恐其必发动大战。

    谢泽川最终咐城中各分营加强防备,时刻提防匈奴发起大战结束。

    在众将领离去不久后,周听澜便来兵营探望谢泽川。

    谢泽川正坐在床榻上翻看手中文书。

    她冲到床榻旁拿走他手里文书,将手里食盒放在桌上。

    “听闻你出事,家母感恩你收留我们,甚是挂念,这是家母熬制的鸡汤,特让我带来,愿你早日康复。”

    “有心了,替我多谢令慈。”

    周听澜叹口气,知晓谢泽川乃整个北疆兵营统帅,肩上责任重。

    “不必多谢。”周听澜撇撇嘴。

    “我替家母来送汤也只是不想与我合作之人尚未助我复仇重返上京城,铲除污蔑家父的佞臣便早早成为匈奴刀下的亡命之魂。”

    谢泽川眼底含笑:“既以约定,谢某便不会失信。”

    哼笑一声,周听澜想起正事:“适才我听秦斯年道你让城中守备加强,断定匈奴会借贺若兰之死发动大战。”

    “不错,恐怕我还得劳烦周姑娘加紧锻造刀具。”

    “自当如此。”

    谢泽川拿回文书,上面提及这些匈奴士兵被俘后因受不住拷打,吐露匈奴国的王室密辛。

    呼延烈有两个儿子,大王子呼延旭与二王子呼延霖。

    两位王子同父异母,表面兄友弟恭,实则豆萁相煎,彼此间互相争夺下一任匈奴王继承权。

    谢泽川对此事另有考量,继承人相争乃国力衰败重器,往后必有用上之处。

    想是如此之想,然而谢泽川没想到的是事情竟会发生得如此之快。

    次日清晨,秦斯年冲进营帐告知他城外来了队匈奴士兵,而为首之人正是匈奴大王子呼延旭。

    呼延旭此时站在北疆城门口瞥着城下众将士道:“叫你们兵营统帅出来,本王子今日不是来攻打北疆的,乃是奉父王之令与北疆议合谈之事。”

    合谈?

    哪门子的合谈?

    将士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前几日谢将军才带将领潜入匈奴国杀死匈奴王的宠臣贺若兰,匈奴王怎会如此。

    “谁知道你们究竟是来干甚的,我们北疆不欢迎匈奴,滚回你们匈奴国!”

    匈奴士兵听闻北疆将士如此道,不服气回嘴:“我们大王子今日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北疆议合谈之事的,叫你们北疆城的统帅出来。”

    “我们谢将军才不屑于见你们这些蛮人。”

    见两边人剑拔弩张,呼延旭适时打断。

    “北疆城将士们,我等今日来只是想与你们商议合谈之事,不知可否引荐一下谢将军。”

    北疆城将士正欲回嘴,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知大王子口中所述的合谈究竟为何事?”谢泽川与呼延旭直视问道。

    呼延旭眼里划过精光:“可否进城详谈……”

    “不可!”将士意识到自己插嘴忙低下头。

    呼延旭遭人反驳,神色不悦,眉头微微皱起。

    谢泽川颔首表示自己知晓:“大王子殿下,如您所见,入我北疆城并不合规。”

    “无妨,那不知谢将军想在何处谈?”

    佯装思忖片刻,谢泽川方开口道:“如若大王子愿意,明日巳时两国地界,恭迎大王子殿下驾临。”

    “谢某今日还有公务在身,便不留大王子,请回吧。”

    呼延旭见谢泽川一副我今日就是不想见你的模样。

    心里窝火,然而如今是他们主动上门寻人,只得咬牙答应谢泽川的提议。

    “好,便依谢将军所道,明日巳时边界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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