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ok。」

    三点冷一瞬不瞬地盯着这条消息,窗缝灌进来的风吹着她的眼球。风渐渐转小,车缓缓停下,耳畔飘来辅助监督的声音。

    “禅院同学,我们到了。”

    她眨了眨有些涩痛的眼,垂眸收起手机,从挎包里拿出烟放进口袋,随后和辅助监督一起下了车,走进学校大门。

    育英中学是仙台历史较为悠久的高中,学校外表典雅,下午五点的光线洒在校园的每一角。操场上是学生们正在进行社团活动,笑声和说话声不绝于耳,随风回荡在校园,再往前走是颇有欧式风格的教学楼。

    洋溢青春气息的地方也仅仅止步在教学楼。

    它的后方有一栋废弃楼房,阳光照在废弃楼的背面,死角涌出未知的气息。

    “由暗而生……”

    辅助监督放下「帐」,往后退却走出了「帐」。隔着一层三点冷看不见的结界,他站在结界外,道:“禅院同学,祝君武运昌隆。”

    三点冷点头,转身走到警戒线前,拉开钻进去,随即推开废弃大楼的铁门,抬步往里走。

    据「窗」的监测,进过这栋楼的学生出去后,无一例外地陷入梦境,至今未醒。校方只好拉起警戒线封锁这栋楼,不让学生进出,并联系咒术师前来。经过「窗」初步判断,这里面的咒灵能诅咒人类,让他们陷入梦境,并没有太大的攻击性。

    楼内一片漆黑,地面上有爬虫爬过的窸窸窣窣声,安静的楼道里呼吸声也会被放大,三点冷凝息往楼上走去。

    她从一楼巡查,走到六楼的楼梯间时脚步顿了顿,她缓缓抬头,望向旋转楼梯的最上方,视线和一双漆黑的人眼交错。

    那双眼睛猛地瞪大,接着在地面上的狂奔声回荡整个楼梯间。感应灯应声亮起,三点冷站在台阶上没动,赤红的双眸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动。

    “同学,你也是来许愿的吗?!”

    人还未到,他惊喜的声音先飘来。

    冷淡的白光线下,一个黑发少年双手趴在栏杆上,秀气的脸抵着手臂,双眸乌亮,他的唇下方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三点冷望见他的第一眼,眸光落在他额头前的碎发。他跑下来时,楼道的凉风吹起他的碎发,露出横贯额头的缝合线。

    她鼻尖微动,嗅出一抹熟悉的气息。她将目光下移,盯着他的双眼,轻声笑了笑,“所以你是么?”

    少年挠了挠后脑勺,冷白的脸漫上羞涩的红,他抿了抿唇,“也不算吧,听说去天台许愿,会有可以满足人愿望的Demon(恶魔)出现,我从小对这些就很好奇,我想知道这个世界真的会有这样的存在吗?所以我就来了,不过,我应该不会许愿的。”

    他顿了顿,抿唇笑起来,“我相信,事在人为。”

    “……我也相信。”三点冷微笑道。“我叫三点冷,同学你呢?”

    “我是江口信!”

    江口信站直身,笑得像小狗一般,浑身透出一股向上的活力。

    “三点同学,要一起去看看吗?看看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Demon。”

    三点冷凝望他一秒,点头笑道:“好呀,麻烦江口君带路了。”

    江口信欢呼一声,面对她倒退着上楼梯,“三点,我可以这么叫吗?”

    “请随意哦。”三点冷笑眯眯道。

    两人边上楼梯,边闲聊着。

    “三点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身上的衣服是机车服吗?看起来好酷!”

    “谢谢,的确不是一个学校的,江口君可以暂时把我当做你的同学,我们年龄应该差距不大。”

    “不一定哦。”

    三点冷的眼睫闻言一颤,笑望着他,脚下继续往上走。

    她没听到江口信的解释。

    下一秒,他推开了天台的大门,踏过门槛上了天台。他张开双臂,喊道:“到啦!”

    门后,晴光耀眼,风是暖的,天是蓝的。

    三点冷的脚步滞在门槛,迟迟没有越过去,她静静凝望少年。

    “三点?你怎么了?”

    江口信歪头,眼里写满了疑惑,“你不是也好奇吗?”

    三点冷“啊”了声,淡笑道:“我是很好奇,可是江口君让我去送死的话,我就不好奇了。”

    “……噗!”

    一记突兀的直球打下来,江口信握拳挡在唇前,低声闷笑,肩膀颤抖,胸膛不断起伏。面前的白发少女平静地与他视线交汇,风鼓吹起她的白发和裙子。

    她仍然站在门槛外,一步未动。

    “早就发现了啊,还跟着我上来……太自信不是什么好事哦,小冷。”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语气很是温柔,仿佛被风吹拂着的发丝般。

    “江口君似乎也很自信呢,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三点冷道。

    少年唇角翘起,唇下的痣平添几分蛊惑。他轻笑一声,“请说。”

    “江口君真的是江口君吗?”

    “小冷认为呢?我在你眼里是谁,那我就是谁——”

    他话音蓦然一止,刀光一闪,猛烈的破空声袭向他面前。他轻叹一声,不紧不慢地抬手接住刀刃,蝴蝶刀嵌进他的掌骨,他笑容丝毫未变。

    “很一般的咒具嘛。”

    他凝望白发少女,拔出蝴蝶刀,掌心的血如喷泉飞溅,两只手像表演杂技般轮流抛着蝴蝶刀,“不过来的话,是杀不了我的呢,小冷。”

    下一瞬,他怔住。

    白发少女双手插兜,神色淡漠地踏过门槛,上了天台。

    “这样嘛?”

    在她越过门槛的瞬间,一息间风云涌动,眼前的光影与景象像定格动画般闪烁。

    她像是掉进时空罅隙,脚下是月球表面,灰白的土壤踩不实。浩瀚的宇宙画卷展开眼前,蝴蝶星云展翅,瑰丽的光芒像透过教堂的彩窗,使她短暂地触手可及,尘埃带漂浮银河。

    无数道各种样式的门像螺旋排列,蔓延着整个宇宙。每一扇门上长着一颗巨大的眼球,滑溜溜地转动,诡谲的视线定定聚焦在少女身上。

    一切倒映进她的眼中。

    时空恍若在这一刻停滞了,没有风,没有空气,没有重量。

    只有她和江口信。

    三点冷抬起一只手撩起刘海,身子微微前倾,红瞳里放大少年的身影,她歪头一笑,“我过来了哦,江口君。”

    ……

    「东京咒术高专咒术师失联报告」

    辅助监督:松井将人

    事件内容记录:

    「时间:2005年5月14日,下午17:30分

    发生地点:仙台市育英高中

    事件经过:二级咒术师禅院冷前去育英高中除灵,任务等级为二级,现今确认禅院冷于育英高中失联二十四小时,疑似有领域展开的气息,正式升为特级除灵任务。

    2005年5月15日,下午17:31分,一级咒术师五条悟和夏油杰前去育英高中。」

    黄昏时分,天光茜红。

    松井将人望着高中生们在校门前打闹,欢声笑语间他背靠车门,抽完了手指间的烟后,弯腰打开车门,把报告书放回车里。后座上静静地趴着一个黑色斜挎包,它的主人此刻生死不明。

    他的目光越过教学楼,远远望着废弃楼的方向。那栋楼被倾斜的暮光切割开,它上方的天空覆盖一层蠕动的黑泥,是超过二十五小时都未能解除的「帐」。

    他又点了支烟,抽了一口,“祝君武运昌隆。”他轻喃道。

    这句话在一小时前,他同样对那两名少年咒术师说过。

    同伴被困,失联二十四小时,他们面上瞧不见慌张。

    松井将人记得其中一位是五条家的神子,也就是学校里面失联那位的未婚夫。

    彼时五条悟淡定地看完了任务档案,然后跑到学校对面买了三杯冰镇奶茶,还大方地分了松井将人一杯。

    他没有一点点担心那个人吗?

    松井将人带着这种疑惑观察起五条悟,他自然地和夏油杰玩闹起来,后者温和地和他一起说笑。

    年轻一辈的咒术师什么时候冷血到这种程度?松井将人心中隐隐气愤着。

    他低头,扯开领口,点了支烟,婉拒五条悟的奶茶,“五条同学还是把这杯留给禅院同学吧。”

    “不用啦。”五条悟道。

    白发少年用那双如天空的眼睛望着松井将人,把奶茶塞给他怀里。他无所谓地说:“冷那杯让她自己出来买吧。这里又没有她喜欢的蓝莓酸奶,老子怎么知道该买什么口味的给她。”

    他说这话时依旧是随心所欲的模样,奶茶的冷气隔着衣料使松井将人愣了愣。最后他目送那两道少年的身影走进落日余晖,被光模糊成了两道极细的竖影。

    距他们进去已经一小时了,里面到底在发生什么?

    松井将人无从得知。

    他会想起那两名少年咒术师身上洋溢出的自信,这来源于他们的实力强大,让他安心下来。

    所以,祝君武运昌隆。

    松井将人摁灭了烟头,拆开吸管,插进奶茶,喝了一口,里面的冰块融化了不少,进了口腔还是冰冰凉凉的。

    “不用担心,我们可是最强的。”

    两个少年带着笑意的话仿佛回荡在松井将人耳畔。

    不知不觉,他长年累月面无表情的脸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校门前渐渐不见学生的影子,路边的奶茶店也到了打烊时间,晚风簌簌吹拂,松井将人远远望见一道高挑的黑影踉跄着走出校门。

    稀疏的月光下,他的嘴唇抖了瞬,看清那是两个交叠的人。

    白发少女浑身是血,她的脸被血糊了一半,那双赤红的眼眸睁得极大,瞳孔震颤着恍若跳动的心脏。

    她一步一顿,嘴里叼着一只修长的手臂,血像断线的珠子般从指尖滴下。那只手臂的衣袖是深色的,来自她背上的少年。

    少年的右臂缺失,衣袖断口处如狰狞的锯齿。

    松井将人有些恍惚。

    在落日前,这名少年微笑着对他说:“不用担心,我们是最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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