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哑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或许从一开始我的直觉就是正确的,山本武是极其棘手、难应付的类型,至少眼下我突然束手无策。

    他实在狡猾,挑在这么恰到好处的时间,假如往前拨动几个星期,我会利落拒绝,往后延伸的话,我会因为纸条上提及的转学一事而行动。

    所以山本武简直令我头疼。

    替我撑伞的山本武空出一只手扯长袖子擦了擦我湿漉漉的脸颊,温热隔着层冬季校服外套轻轻蔓延,他似乎看出沉默背后暗藏拒绝,于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面上沉吟片刻,随后口吻故作苦恼:“还是太突然了点吗?”

    由于雨不是很大,我沾染上的水珠瞬间吸附进对方衣服布料内,山本武收回手站起身,忽地扬起笑容,遗憾叹气道:“抱歉嘛,刚才志代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问出那句话,导致我情不自禁说出口了。”

    那种眼神?我眨了眨眼,缓缓抚摸至眼角,不清楚他说的具体指向什么。

    “果然得正式一点才可以。”山本武自顾自敲定后面的二次告别计划,无比大方在我这个当事人面前探讨原本应该充满惊喜感的事情,甚至主动询问我:“志代喜欢摆成爱心阵的三文鱼刺身告白还是寿司?”

    我认真想了想,接着回答:“浪费时间摆出来的三文鱼口感会变差,我不要。”

    结果山本武也顺着我的话思考下去,手托下巴颇为重视地点点头,过了会眼睛一亮再度提出想法:“志代好像很喜欢机械拼装类的书,我们可以找传说中的武器维修大师让他教志代喔。”

    根本不是这样,而且后面已经莫名其妙说出游戏里才会存在的头衔了。

    雨不知何时下大了,噼里啪啦地往伞面砸,溅落水泥路面的晶莹滚珠攀附上我的鞋面。

    在这样急骤凶猛的大雨里,我抬眸看向山本武,眼尖发现对方不自觉将握柄倾斜而淋湿的肩头,打湿的深色外套洇染暗色,并且以极快速度蔓延侵蚀剩余干燥区域。

    随后,我抬手覆盖住山本武手背,以不容置疑的力度摆正雨伞,平淡道:“你是有伞也会被淋湿的小婴儿吗?”

    二十六骨的雨伞挺大的,汇聚水流的雨水温顺沿着伞骨处流淌,哗啦背景音里,山本武愣了许久,他凝视着——这是一种奇异的眼神,到达不得不用凝视的形容词。

    山本武凝视着我们彼此交握的双手,柔和却不温暖的掌心捎带此前未干透的湿意,然后慢吞吞汲取他肌肤温暖,恍惚间竟是摁压的自己心脏急速跳动。

    幸好雨下大了。

    “我能和你接吻吗?”山本武突兀道,他脸上表情全然消失,氤氲淡薄的水雾里浅色瞳孔诚恳注视我,仿佛难以承受的情绪扭曲挣扎,然后披上轻飘飘请求外壳脱离身体。

    按理来说我要拒绝的,远超一般关系进展的事容易引发失控,但是好奇怪。

    感受到拂过脸庞绒毛的呼吸,感受到耳内缠绵急躁的雨滴声,感受到对方源源不断输送的温暖,我喉间堵塞住无情语句,余留无言的许可。

    我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接触过这样亲密的举动,要知道山本武提出来时都把我惊讶了,完全看不出他笑眯眯面容下会提出猝不及防发展迅速的话。

    而且也许山本武并不是主观意识想做的——在他轻而易举看懂我的回答后,空出的一只手悄然擦着我腰间摁住后脊背,山本武大概自己都没发现,掌心施展的力气是大到无法后退的程度。

    我被后腰难以忽视的掌心逼迫地小步向前走动,整个人紧紧贴住呼吸飞快引发胸膛起伏不定的山本武,离的近了,有别我温凉肌肤的炙热越发彰显存在感。

    还没等我表达什么,得到满意距离的山本武松开了手,紧接着下一秒托住我后脑勺,发尾湿润的抵住我额间,柔软温热的唇瓣毫不犹豫覆盖而来。

    起初我们仅仅是青涩唇挨唇,瓢泼大雨内两个人互相依靠般躲在伞下正常接吻,打破无聊干巴巴情景的依旧是山本武,他先是试探性启唇,湿热物体舔舐糖果一样津津有味勾勒我的唇形。

    后面我正想制止这种惹人发痒的奇怪行为时,谁料恰好容纳进他在外徘徊的舌头,于是,陌生物一点也不迟疑地狡猾钻进我的地盘,如同热情晃尾巴的犬类撒野。

    有点不舒服,太迫不及待了点,一股脑随意挥洒自己渴望的山本武掌心不断用力,我油然生出会被吞食殆尽的慌张,鼻腔跟着罢工放弃呼吸,然而口腔中霸占每一处角落的家伙还不肯停下,时不时有几枚尖牙亲昵啃咬。

    山本武高挺鼻梁直直抵住我的鼻根,本就因为雨天酝酿水汽的眼瞳现在更是染上不知名湿意,犹如身体也愉快的不可遏制性表现出生理性反应。

    再不喝止对方,我恐怕会真的窒息。

    抱着这种念头,我无措失神的大脑恢复平静,面对仍然一个劲释放热情的山本武伸手推了推他胸口处,虽然扑通飞快的心跳让我呆了瞬间。

    得到我的不满动作,山本武渐渐缓过神,他依依不舍松开我,湿热柔软的舌尖舔了舔我亮晶晶的唇边,牵扯出的洇丝连带冷空气下呼吸的白雾显得刺眼。

    收拾完我,山本武接着收拾自己,他借由衣袖随手擦拭布满湿痕的唇角,笑容灿烂惬意:“怎么了志代?”

    唇齿间全是山本武的气息,像是圈点地盘的小动物,我蹙眉一秒后松开,有些不太适应地吸气呼气:“时间太长了……不舒服。”

    “诶?……”他刹那笑容垂下,眼神可怜巴巴:“不舒服吗?我在努力想让志代开心的。”

    “不喜欢。”我摇摇头,诚实告诉他我的体验,说实话,初吻这么激烈真的不太舒服。

    结果山本武自己咀嚼理解片刻,不知道误会成什么了,再度弯眸,语气轻松自然道:“我明白了,下次会让志代喜欢的。”

    经过刚才的事,我觉得再和山本武待下去会发展出更不可言喻的后果,所以摊开手朝他冷淡道:“我要走了,雨停了。”

    是真的,街道冷清的只有树梢滴落水滴声,沉闷的天空已然安静。

    大雨比想象中来去匆匆。

    -

    为了解决一些事而踩点进校的我远远就看见披着校服外套的云雀恭弥,他脸上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喜怒,只是偶尔困顿打个哈欠,鲜艳袖章随衣袖飘扬。

    经过他时,我稍微放轻步伐,不太想正面撞上这些时间刻意回避的人。

    毕竟上次为了沢田纲吉惹恼了对方,再在云雀恭弥面前晃悠,我真怕他像以前一样忽然来了兴致打过来。

    和我预想那样,但凡不刻意违反校规,云雀恭弥大部分时候都懒得理会我们普通学生,正当我目不斜视与对方擦肩而过想些有的没的期间,一团黑影忽然飞来。

    它目的明确扑到我头上,弄得我眼前一黑,同时耳边响起云雀恭弥冷淡的嗓音:“前几天从沙发角落打扫出来的。”

    抓在手中的是一尘不染的校服外套——是我之前询问云雀恭弥却得到丢掉回答的不该存在物,此刻正静静躺在臂弯。

    “我重新订新校服了。”这件姗姗来迟的校服外套没使我多开心,反而有点多余的碍眼,而我对待多余的衣服一向选择丢掉处理,结果在我行动前,对方犹如早早发现我的想法淡淡警告道:“禁止遗弃并盛校服。”

    突然的,云雀恭弥平静的姿态在我看来带上些许平和,没由来的感受把我沉默几秒,紧接着我抬步走到看向我的云雀恭弥身前,抱住校服外套的双臂伸出:“我现在不需要它,帮我放回接待室。”

    他垂眸盯了我很久,直到我以为是不是语气太过僵硬显得挑衅时,云雀恭弥突然扯了扯唇瓣:“自己放回去。”

    他相似的狭长眼眸飞快闪过一丝笑意,继续道:“你还有三分钟,上课铃敲响后最好别让我看见你。”

    难以琢磨,搞不懂。

    我几乎不用听完就知道是什么话,所以双手一缩转身:“云雀恭弥,记得接待室不要锁上。”

    “两分钟。”他巍然不动,冷酷道。

    短暂的两分钟足够我跑回教室了,尽管呼吸紊乱略带狼狈。

    然而朝班级门口莫名聚集了不少其他班成员,他们堵在必经之路着实费劲挤开人群落座。

    “为什么会这么多人?”我缓了缓呼吸频率,歪头疑惑朝沢田纲吉询问。

    谁成想大概是昨天下雨引发气温骤降的原因,沢田纲吉难得感冒了,他棕眸虚虚落在半空,闷闷道:“……今天是2月14号,她们是给山本还有狱寺送巧克力的…”

    沢田纲吉说话含有鼻音的嗓音莫名让人觉得低落,我猜他是见平时形影不离的朋友都有人送巧克力而自己没收到而失落,所以接过话头:“沢田是想要巧克力?那你得等放学了。”

    他期期艾艾地抬头看向我,不太理解的表情。

    我将校服外套叠好塞入抽屉,平淡解释:“我现在没准备巧克力这种东西,嗯,今天家政课应该会有巧克力主题?”

    然而沢田纲吉还是那副沉闷的模样,坐在位置好一会,他冷不丁说了句令我摸不着头脑的话:“志代夏的巧克力也会送给山本对吗?”

    感冒的人呼吸声不可避免沉重,沢田纲吉撇开头,趴在桌子上埋进衣服内,棕发软绵绵蹭着袖口跟随主人侧移:“我看见你和山本……接吻了。”

    或许初春的雨总会比冬天迅猛,即使关上窗户豆大的雨珠仍旧不断发出敲击声,沢田纲吉纠结地抓了抓脑袋,最终一把抓起自己的雨伞跑出门。

    本来和对方说的一样,他们住所间距离并不远,如果跑起来的那种说不定此刻已经找不到她了。

    撑着雨伞的沢田纲吉正为她庆幸可以避免淋湿生病时,隔着雨幕望见了熟悉的身影。

    冰冷、凝结冬季最后寒意的雨水太过无情,分明不远的路硬生生切割开两条不同的平行线。

    突然的,沢田纲吉打了个寒战,风吹到脸上难以睁眼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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