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流放之犯娄氏寻仇(一)

    (蔻燎)

    毒瘴漫漫,白烟莽莽,伸手不见五指,稍一动作就会碰壁。

    柳厢心念,上一回在毒瘴森林里,水萦烟为何能在一片白色里找准他们的位置,撇开听声音,她必然还有办法确定人影何在。

    说不准水萦烟有药丸可透视白白的毒瘴,助她游刃有余地来去。

    视物受阻,行动不便,柳厢也不敢在毒瘴里随便狂轰滥炸,主要是害怕危及自己人。

    大睦士兵在柳厢的提议下,坐在雄霸天下战车里静静等待毒瘴消失。

    也不知具体等了多久,估摸有两个时辰左右,那白惨惨的毒瘴才渐而自浓稠转为稀薄,最后变成了淡淡的云彩般的样子,轻轻一吹就散得一干二净。

    定睛一看,弱水河里的水萦烟与长河士兵的影子一去不复返,想必已逃到了安全地段。

    呛水过多的沙戎楼在大睦士兵的按压下吐出了肚子里的河水,他睁开眼睛,下意识摸了摸脸上戴的避毒面罩,觑了四周一圈,咳嗽不止。

    鼻子一痒,伸手触碰,入目猩红。

    舌头也破了口子,疼得厉害,想说话都得找点技巧不让舌头运动剧烈。

    他撑在雄霸天下战车的车壁边,撩起避毒面罩一角,忍疼啐了口混血的唾沫。

    舌头和鼻子像被壮汉暴揍似的,苦不堪言,脑仁一旋,沙戎楼不可置信地回忆起在弱水下和水萦烟的亲吻,登时如芒在背,震惊至极。

    操,他在生死攸关之时竟跟那水萦烟咬嘴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实不相瞒,水萦烟的红唇带给他的体验堪称为一绝。

    沙戎楼在以前的无垠国作太子殿下,就有过几名妙龄侍妾,但他对她们并未多加接触,一心扑在军营里,早将那几个挂名侍妾抛之脑后。

    至于女人的滋味到底是如何,他也是一知半解。

    他觉得,水萦烟只是鬼使神差地跟他亲嘴罢了,是一种奇怪的意外,便没有放在心上。

    柳厢回头见沙戎楼醒了,直截了当道,“沙戎楼,你不会凫水下次别跟着来了,浪费本将军的兵力去救你。”

    摩挲嘴唇的沙戎楼仰起头颅,对视柳厢的黑眸,脑里白光一现,回荡着柳厢在尾宿山的悬崖峭壁上说的诛心之言,气不打一处来,蹿起来冲向柳厢,张牙舞爪道,“牛香,我忍够你了!你灭了无垠国又如何?有必要拿出来讲给长河国的人听吗?你他大爷的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忘了这一茬?”

    “就是故意的,沙戎楼,你要是生气就早点回扬沙州吧,没有你的话,本将军的火炮将弱水炸个底朝天都成,看在你的性命上才没这样干,否则那水萦烟已经捉住了。哼,你看不惯本将军,那就收拾收拾包袱离开螺髻山地!”

    “……你想赶我走,我偏不走!”

    “有病!”

    “你才有病!牛香,你等着,水萦烟我会给你毫发无伤地擒来,届时你必须拿点好东西与我交换。”

    柳厢抱着胳膊,白眼翻动,“就凭你?水萦烟没擒住你就算好得了,你还擒她?笑了,不稀罕理你。”

    周围的雄霸天下战车上的众人完整地看完柳厢和沙戎楼剑拔弩张的斗嘴,面面相觑。

    沙小将胆子真大,敢这般与柳将军叫嚣,果然年轻气盛,分不清大小王……

    显然沙戎楼被柳厢那句“水萦烟没擒住你就算好得了,你还擒她”给彻底激火了,恼羞成怒,磨牙凿齿。

    硬拳一撞,划动空气要锤至柳厢的脸蛋。

    万分危急下,蛮狠的力道在半空让一只白净的大手及时攥住,动弹不得。

    一直尾随柳厢军队的俞冠楚,诲人不倦上了雄霸天下战车,一百名火铳军也亦步亦趋在后。

    目下俞冠楚抓着沙戎楼的手,火铳军的火铳指着沙戎楼的脑袋,且看谁的手速更快。

    俞冠楚冷笑,“早知如此,你应该死在地震里。”

    弦外之音,当初地震来临的时候柳厢就不该出面去救你。

    沙戎楼脸颊的肌肉抽搐一番,狠狠收回自己的拳头,斜了柳厢一眼,讥讽道,“牛香,你男人还挺护你。”

    柳厢鄙夷地瞪着沙戎楼,看见俞冠楚平安出现,忙过去揽着人,笑意流淌,“小鱼,你没事吧?”

    “无事。”

    俞冠楚拉过柳厢的手,“阿厢无事便好,现在水萦烟逃窜,阿厢下一步应当如何?”

    “追!我要让她知道,大睦朝不是好惹的。”

    “阿厢厉害。”

    主意已定,大睦士兵在弱水上驰骋雄霸天下战车,依据地图路线向心宿山,房宿山前进,一路上畅通无阻,势如破竹。

    避免沙戎楼继续与柳厢发生口角,付庚重把沙戎楼赶到另一辆战车上待着,让岳兵棋,叶含苞,石槛菊时刻监视对方的举动,不准他惹是生非。

    阿阵提前通知了其他二十座螺髻山地的大睦士兵,出动人马,襄助柳厢他们乘胜追击长河士兵。

    柳厢等人追到房宿山,心宿山,与山里戍守的长河士兵又打了激烈的两战。

    火药军,火铳军,燧发枪军,火炮军把长河士兵杀得节节败退,片甲不留,惨不忍睹。

    随即清理战场,活捉的活捉,埋尸的埋尸。

    房宿山,心宿山的山巅也插上了大睦朝的黑色旌旗,柳厢拨了大睦士兵密不透风地守卫,防止再有不自量力的敌军攻来。

    此战,一共抢回了三座螺髻山——房宿山、心宿山、尾宿山。

    柳厢本意是想攻到宿山一带,但思及宿山是地震点,唯恐火炮的轰炸会引发宿山上的巨石滚落,余震出现。若是误伤大睦士兵,弄得自己人惨死,那便得不偿失。

    宿山的灾兵伤员重多,杀过去不太人道。

    再一个,他们也没法子越过宿山后面平原上的那片毒瘴森林。

    宿山的军营驻扎地。

    震后的宿山破败不堪,残垣断壁,巨石横陈,无处下脚。

    以往的军营被地震的泥石流掩埋,如今的军营已搬至略微接近长河的河畔边。

    不吃不喝跑了数日的水萦烟,国师和侥幸活下来的长河士兵们一道儿聚在长河河畔掬水喝,洗净风尘仆仆的面目。

    连喝三捧冰冷刺骨的河水,水萦烟抹去嘴边的水珠,杵着红缨枪呆呆地伫立,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国师如履薄冰道,“水将军。”

    “输了,输了,本将军居然输了!”

    “还输得这么难看……”水萦烟一手捂面,心如火煎,犀利的眉眼笼上一层云雾似的沉重。

    国师正欲细声安慰,一斥候自远处鬼影般浮现,“报!报——水将军,东边的房宿山、心宿山、尾宿山三座螺髻山皆已沦陷,被大睦军抢了回去。”

    “……”

    一口热血涌上喉间,水萦烟身形一晃,险些站不稳。

    她寒声道,“滚!没用的东西!”一脚踢到斥候的脸上,力道惊人,踢得斥候在地上骨碌碌盘了几米。

    红缨枪“唰”的抵在国师的喉结处,重重下压,似乎动了杀心。

    国师呼吸一窒,惊惧已极,好不容易定了半天神,出一身透汗,“水将军,息怒,息怒,此乃意外,意外。柳厢如有神助,不就是因为她的武器吗?如果我们能拥有一样的武器,怎么可能输给她?”

    “说得好听,如何得到他们的武器?凭空吗?”

    用尽力量将怒气纳了下去,水萦烟胸口憋闷得慌,眸子射出一道尖锐如锥的光芒。

    国师垂手道,“下次作战,让士兵们想办法捡一捡大睦士兵死尸上的武器,带回来研究,那些火铳,燧发枪等武器其中的玄妙,自然能探究明晰。”

    “下一次?下一次又输了该怎么办?本将军费心费力夺来的七座螺髻山,还没装热乎儿,柳厢一下子就给收了三座回去,你说下一次?你信不信下一次战败本将军就地将你凌迟了!”

    “水将军,盛怒伤身,你劳累疲乏,不如先回帐篷暂作歇息?”

    水萦烟揉揉发紧的太阳穴,冷哼一声,提着红缨枪绕过国师,转身向帐篷走去。她是有点焦头烂额,心绪不宁了,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等她脑子清醒了,再指定计划对付柳厢。

    胜负已定,岂有转圜余地?

    不,就算胜负已定,那也保证不了下一回的战役还是柳厢胜利。

    风水轮流转。

    等着。

    她就不信她会一直输下去。

    弱水河上卷了一缕寒浸浸的秋风,几缕巴掌大的金色梧桐叶蹁跹着跌入水面,漾起了层层叠叠的细微涟漪,一圈圈扩散。

    战胜归来,庆功宴摆。

    柳宿山的火头军提前接到消息,抡圆了膀子赶在天黑之前把饭菜做了出来。

    柳厢一行人走水路走了几日,将抓捕了不下五百的长河俘虏全数用锁链绑着四肢,丢进山地的监狱关押着。

    柳厢与俞冠楚兴高采烈地走进一间小茅屋,柳厢眉飞色舞地拿笔写了字迹歪歪扭扭的奏折,命一位腿脚迅疾的士兵骑着马六百里加急把奏折送回百里京的皇宫,方便让百里皓质及时得知好消息。

    付庚重则与多日不见的木珥瑶互捧双手,含情脉脉地私语,动作暧昧地抱人入怀,是一低头就能吻上去的距离,羡煞了一旁的阿阵和众士兵。

    岳兵棋下了雄霸天下战车,还未立定,背后就蹿上一团热乎乎的人影,搂着他的脖颈,笑眯眯道,“小兵兵,此行收获多不多啊?”

    “嗯,见识了一种毒瘴。”岳兵棋实话实说,微而偏头。

    紫菀奇异,圆眸亮闪闪的,“什么毒瘴?颜色,味道,感受,你告诉我听听?”

    岳兵棋依了紫菀的要求,巨细无遗地描述了水萦烟制造的毒瘴的特点,紫菀听后摇头晃脑,若有所思。

    庆功宴上除了惯例的鱼肉虾仁,还端上了爆炒田螺,清炖泥鳅,最后还有几种野味,像麻辣兔头,山鸡鲜汤,烧烤蛇肉。加上一两道朴素的凉拌野菜,荞麦馍馍,凑了满满的桌面。

    坐在椅子上,柳厢凝视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荤素菜,啧啧称奇,“是谁出的主意整了这么多野味?抓这些野兔,山鸡,蛇,可得费一阵功夫。”

    话语一休,角落里响起一清脆的少年喉音,“柳将军,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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