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珠幔,紫砂瑞兽香炉之中熏香袅袅,百花春色鸳鸯锦被翻红浪,娇啼声阵阵,鱼水和谐。

    “好了,替本宫更衣吧。”祁岁初玉臂出帐,门外侯着的宫女听到声音,进入伺候这位大昌最受宠的嫡公主起身。

    那面首似还意犹未尽,委屈着脸娇声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是嫌奴伺候得不好么?”

    祁岁初兀自起身,宫女为她披上轻纱:“知道自己伺候的不好,还不去学学新花样,只在本宫面前撒娇卖乖有何用。”

    一旁的宫女听得面红耳赤,纷纷低头不语。那面首羞红了脸,只披了薄衫坐在床边,泫然欲泣。

    祁岁初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娇艳欲滴,眼角眉梢都带着动人的春色:“你说本公主究竟哪不如姜樾之与楚千瓷了,论美貌,难道本公主不该与二人并列么?”

    “公主殿下身份尊荣,自是盛京第一美人。”瑶琴迎合着她的话。

    祁岁初当即冷了脸:“你是说本宫因着身份,才让人觉得美么?”

    瑶琴连忙跪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公主恕罪。”

    那面首吓得大气不敢喘,也随着跪在床边瑟瑟发抖。喉结滚动,目光顺着脖颈而下,若隐若现。

    祁岁初眯了眯眼,五日前的自己也过于眼瞎,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你叫……寒松?”

    面首一颤:“奴唤寒竹。”

    “哦。”祁岁初继续对着铜镜梳妆,“来公主府多久了?”

    寒竹:“回殿下,从寄浮生出来跟着殿下已经五日光景了。”

    祁岁初叹了口气:“唉,都是本宫的错。不该对下人如此放纵,瞧你才来公主府五日,腰间便长了一圈肥油,哪怕是府中膳食太好,你也应克制些。”

    寒竹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腰,还和往常一样啊,但还是将外袍裹得紧了些。

    “滚,没瘦回原来的模样,别来见本宫。”

    寒竹羞着脸逃离寝殿,一早上也不知这位大佛哪门子邪火,变着法儿侮辱人。

    “瑶琴,去把太子阿兄送来的碧玺头面拿来本宫瞧瞧。”

    瑶琴应是,几日前公主殿下正在兴头上,说不见东宫送来的东西。瑶琴便收在显眼处,跟了九公主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她这阴晴多变的性子。

    打开盒子,祁岁初的眼眸一亮:“果真是好东西。”

    “奴婢瞧这头面与皇后娘娘给的那匹云鲛纱锦甚是相配,天下也只有公主殿下,配得上如此独一无二的宝贝了。”

    玉石触手生温,最是滋养女子。祁岁初拿起一只簪子把玩:“你说这套头面是阿兄选的,还是姜樾之选的。”

    “上回接风宴,公主命奴婢看着太子殿下二人,奴婢瞧着殿下对姜大娘子甚是冷淡。还当众为个奴婢讨名分,这分明就是在下姜大娘子的脸,依奴婢看这储妃之位,还乾坤未定呢。”

    祁岁初将簪子放回:“胡说,未来皇后必须出自姜家。”

    瑶琴头低得更深了。

    “不过……”祁岁初对着铜镜中的自己一笑,“姜樾之本宫不喜欢,楚千瓷更是讨厌,反正已经是一滩浑水了,不如搅得更乱些。”

    瑶琴不甚明白:“公主的意思是?”

    “本宫新制的新衣,与阿兄亲赠的头面,怎能本宫一人独赏呢,该叫些姐妹来府中好好聚聚。”

    —

    靖国公府,每日晨昏定省姜樾之一日不曾落下,来到主院便瞧见管事妈妈前来禀告何氏府内庶务。

    见她来,何氏命人寻了个软垫,姜樾之便坐在母亲身侧,随便听听。

    “回大夫人,三月所有的支出账本都在此。这个月因三郎君启蒙,三房那特意从库中拨了一笔银子用作打点先生,及采买笔墨之上。二房两位娘子比往年多制了两套新衣头面,二夫人为二老爷官场之事也做小许打点,这支出便……”

    何氏轻咳一声,合着这马氏前头铺垫了这么多,最主要的还是后面一句。

    什么笔墨首饰,都不及二弟媳大手一挥。

    这个月家中库房入不敷出,管事妈妈都告到主院来了。

    姜樾之置若罔闻,自顾自烹茶。

    “官场之上,人情往来都是难免的,这事就不需要往寿安堂那边递话了。”

    马氏也是人精,大夫人既然这般说了,那便是让她不要明面上递话,悄悄往寿安堂传个信,看看老太君对此是何态度。

    “诶诶是。”

    “城南那处的铺子位置好,每月收成都是不错。就是城西那处商铺鱼龙混杂,有几位老主顾仗着与我们多年交情,压低了价钱,却给别家高出了一成。你告诉几位管事,有些人若不诚心合作,便不必合作了。”姜樾之垂着眼似乎只是无意间说起,可话中的雷厉风行,便是马氏都为之一愣。

    “大娘子,这城西收益不好,您怎么还把客人往外推,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姜樾之将茶倒好,放在何氏面前,微笑道:“母亲请用茶。”

    而后换了语气道:“既与我们做了多年生意,便知他们背后是我们靖国公府。与我们停止合作,损失的是他们自个。你就这般传话,相信几位管事也不是糊涂人。”

    从靖国公府商铺拿货,旁人看重的是其背后的势力,若停止合作,旁人也会观望情况。一来二去损失的就不止是这其中几分利了。

    想清楚其中缘由,马氏老脸一松:“大娘子好生聪慧,老奴敬佩不已。”

    马氏离开后,何氏沉下脸:“府中生意上的事,你怎会如此清楚?”

    姜樾之一时停顿,答道:“闲时翻过几位管事交上的账本,加之与贵女们聊天时得知城西大概物价,便有此体会。若女儿说错了什么话,望母亲指点。”

    何氏轻抿一口茶,这女儿烹茶的手艺向来没得说:“你是靖国公府嫡长女,怎能沾染商贾腌臜之气,日后若再听到看到,便如过眼云烟,忘个干净。要记得,你可是未来储妃,要端正自己的身份,莫要做些掉价的事来。”

    南星在一旁只恨现在身在主院,不得辩驳。听得这是什么话。日后当上太子妃便万事大吉了么,节礼往来,宫中事宜。哪怕日后成为皇后,掌管六宫,不都要学习这些庶务,怎么就掉价了?

    “是,母亲,女儿省得了。”姜樾之低眉顺目。

    “太子回来了,你该多去走动增进感情,还有前些日子被封为良媛的那位,你可查清她的底细了?心要放在正经事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自有你父亲母亲替你铺路。”

    “多谢母亲,太子殿下事务繁忙,女儿下了几次帖子都了无音讯。至于那位良媛,女儿已经调查过,多少也有些了解。”

    何氏端坐着,满意地点头:“嗯,你且说来我听听。”

    “那位良媛,最早出自青芜坊,后因为身段婀娜送往云间来为宫中贵人们献舞。不知何原因进了东宫,太子出征时,她便在出行宫人名册中。之后贴身照顾殿下。殿下将她收入帐中宠幸,对其宠爱有加,不过幼时跳舞伤了身子,子嗣有些艰难。”

    何氏点头:“查的还算清楚,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过些时日年老色衰殿下便会忘了她。既她子嗣艰难,便不足为惧。”

    姜樾之敛眉,没作回答。

    “还有楚家那位,你也得盯仔细些,就怕殿下对其余情未了。虽然不可能与你争夺储妃之位,但实属心腹大患,不可忽视。”

    “女儿明白。”

    何氏身边的春兰上前:“夫人,公主府下了帖子,说是邀请大娘子参与三月二十的露琼宴,届时太子殿下也会到访。”

    何氏闻言面上一喜:“不愧是九公主,还知为我们樾儿制造机会。”

    “太子当真会到访?”姜樾之疑虑道。

    春兰不知大娘子在质疑什么,便如实禀告:“来传话的人是这般说的,既然与奴婢着重强调了太子殿下,应当做不得假。”

    何氏点头:“好,既然如此,樾儿记得打扮鲜亮些,借此机会与殿下多说说话。”

    “是。”

    姜樾之从主院离开回到梨云院,一刻不容歇下的肩一松,就连身边的两个侍女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南星:“好在春兰姐姐及时告知了这个消息,否则奴婢真是担心大夫人又……”

    竹沥及时制止她的胡言,并不解地问道:“娘子真的去调查了那位良媛?”

    姜樾之坐在院中的摇椅上,清凉的风拂面,夹杂着一阵阵梨花香气。

    忽然想吃城东悦仙坊的金丝凤尾酥,配上一碗玉溪桃胶盏,最后在栎浮山的凉亭上吹吹风。

    “这是自然,皇后娘娘为这位太子宠妾的位份犯愁了许久,侧妃良娣够不上,选侍采女又太低,配不上殿下金口请命。遂选了个折中的,还给赐了封号。在凤仪宫听到不少,虽不算我主动去查,但消息又不假。”

    竹沥佩服自家娘子反应够快之外,隐隐又有些胆寒:“皇后娘娘……连良媛子嗣艰难一事都调查出来了?”

    姜樾之随手拿帕子盖在眼上:“嗯,我说了这么多,就这句是假的。”

    两位侍女皆惊诧不已:“娘子……你?”

    “只有这般说才能让母亲放心,免得她又让我去对付良媛。况且我也没说良媛子嗣无望,若咱们太子殿下足够英武,艰难些又如何?”

    女郎倚在摇椅上蒙着眼,看不清神色,却说出轻飘飘一句如此惊世骇俗的话。

    “还是娘子聪慧。”竹沥说着起身,“奴婢去吩咐小厮,叫成衣坊的人来一趟。”

    既然要参加公主宴席,该有的体面可少不得。

    “等等。”姜樾之将帕子从脸上取下,正襟危坐神色严肃,“这个先不急,你先派人去个地方。”

    竹沥见状也有些紧张起来:“何处?”

    “城东悦仙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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