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那三人最后如何了?”

    梨云院中传来欢声笑语,小院春暖,阵阵香甜的糕点味扑入鼻尖。

    南星咬下一口竹沥亲手做的吉祥果,津津乐道那日发生的事。

    “那三人在湖上飘了一晚,到底还是春日,那小风一吹。晨起时太子殿下派人去把他们接回来。据说正抱在一处取暖,而且得了风寒,几日都未曾出门呢。”

    姜瑞辰亦是激昂地高喊了声:“痛快,居然敢这样对待阿姊,真是活该。”

    “好了,瞧你们一个个的,没个正形。”姜樾之慵懒地躺在院中的云杉木摇椅上,手持月影团扇,双鬓绾云颜似玉。星眸微嗔,语气不带责备。

    姜瑞辰今日不用去学堂,阿娘又去了祖母院里,便来寻长姊说说话。

    姜樾之见他来,吩咐小厨房准备了几样糕点招待,见到好吃的姜瑞辰更不想走了。

    谈话间,他问起前几日太子殿下的泛舟游湖之事,还听说阿姊是顶替了二兄的身份去的,便没忍住多问了几句。

    南星也是个嘴里没把门的,当即坐下给他和竹沥,将那日的事情娓娓道来。

    “阿姊这般做是对的,左右坏的是二兄的名声。”

    “谁要坏我的名声啊!”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带着浓浓的朝气,“你这泼皮,总缠着我阿姊作甚?”

    虽是玩笑话,可姜瑞辰不懂事,当真了去:“阿姊是大家的阿姊,二兄怎好一人霸占?”

    姜樾之见姜维舟来,直起了身子,团扇挡着半张芙蓉面:“你怎么来了?”

    姜维舟三步两步跨入院中,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姜樾之瞪他一眼:“牛饮,浪费了我这好茶。”

    喉中干渴稍解,姜维舟又跑到院子外头:“都进来,手脚麻利些。”

    随着他的喊话,外头五名壮汉抬着木材径直而入。

    姜樾之起身:“这是怎么回事,来我院子里大兴土木,姜维舟你出息了?”

    姜维舟挠着头傻笑,据府中老人说,二郎君肖似去世的老国公爷,曲眉丰颊,棱角分明,是一派正直英武的长相。如今不过十五岁,还未长开,肤色在军营中晒成麦色,少年气十足。

    “前几日,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一名被无良掌柜坑害的西域商人。作为答谢,他送了我一株葡萄藤,据说是他们那最甜的品种。弟弟自然什么好事都先想着长姊,特意寻人来打个葡萄架,来年葡萄成熟了,阿姊先行享用。”

    姜瑞辰已经溜去看长工搭架子,姜樾之满脸怀疑地盯着他:“你说实话,我还能同意你将葡萄藤安置在我院子里,你若不说实话,我就把这葡萄架送到东院去。”

    “诶别别别。”姜维舟最害怕兄长,“其实我想搭在我自个的院子里,不过我可能没时间照料。我又不敢去问询兄长,怕他说我不务正业,所以只好……”

    “只好把主意打在我身上了?”姜樾之重新坐回摇椅上,看来是同意了。

    姜维舟便赔上笑脸:“长姊你看,你院中既有梨树,又有葡萄藤,来年夏日丰收葡萄解暑,秋收硕梨润喉,岂不妙哉。”

    姜樾之悠闲闭上眼,轻笑一声:“你倒是将我安排妥当了。”

    姜维舟接过她手中的扇子,替她扇风:“长姊你看你在外头那般横行,还用得我的身份,我也没一句怨言,咱们两者抵消,相安无事。”

    姜樾之没睁眼看他,只道:“你想找我算账也行。”

    “弟弟不敢。”

    “说吧,你又打算犯什么事了?”

    姜维舟一怔愣:“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长姊,我是还有一件事相求。”

    他口中说二者抵消,可左右听着都是她得利,这混小子果真在后面等着呢。

    “想来每年这个时候,征兵的召令应该就下来了,你是想接了这个令,脱离家族独自历练吧?”姜樾之不疾不徐说着。

    姜维舟神情凝在脸上,试探询问:“长姊的意思是?”

    “我自然不会拦着你,家中有阿兄和我在,也不需要你去拼个什么功名。但你若诚心去,我自会去祖母那为你说说好话。”

    姜维舟立刻化身狗腿子,对其又是捶腿又是捏肩:“那这件事就拜托长姊了。”

    “跟哪方军,正式入了军营可是真刀实枪要上战场的,你当真不开玩笑,决定好了?”

    姜维舟眼神坚定:“我自小听闻祖父的事迹长大,励志要做一名同他老人家一般的枭雄。开辟疆土,稳定国土,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姜樾之闻言也不说话了,少年心性,对那些英雄事迹总是抱有太多幻想。最后如何,还是各安天命,若他成功了,那最好。若他失败了,也好叫他成长,知晓英雄不是谁都能当的。

    “至于哪队军,我想去定国公府陆小将军的赤以军。”

    听到这个名字,姜樾之才悄然睁眼:“陆檀?”

    “长姊你认识陆将军?”

    姜樾之点点他的脑袋:“定国公府曾与我们有过姻亲,且定国公的名号谁人不知,认识陆檀有何奇怪的。”

    姜维舟豁然省悟。

    “不过陆檀不是跟随太子殿下出征北境了,怎么太子归朝这么久,还没听闻陆将军出现在盛京过。”

    “这事我知道,原本陆将军已经抵达寒州,该跟随太子殿下一同入京的。不过不知发生了何事,陆将军被临时调往凉州,至今还没下文。”

    姜樾之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陆将军年少有为,继承了定国公的骁勇善战,跟着他日后上战场的机会绝不会少。长姊你且等着我给靖国公府长脸,给阿娘和你挣个诰命出来。”

    “嗤——”姜樾之没忍住笑出声,“好好好,我且等着你的好消息。”

    话说到此处,姜维舟又想到什么似的,改口道:“呸呸呸,长姊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可不能屈居在诰命夫人的位置上。”

    姜樾之沉默不语,方才那样好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姜维舟深知自己说错了话,可又不知如何挽回:“长姊……是不愿意做太子妃么?”

    姜樾之收敛了神情,粲然一笑:“自然是愿意的,储妃之位如何尊贵,天下女子又有谁不愿做。”

    也不知这话是在安抚姜维舟,还是在安慰自己。

    “要我说,还是祖母和阿娘太过严苛,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每日废寝忘食,其他小女郎沿街打马自在快活时。你需克己复礼,遵守女戒,连陛下都说女子亦要活的精彩。偏偏我们身为武将之家,却墨守成规。祖母每日将‘家族兴旺全靠樾儿’尔尔之言,我心中总觉得不对劲。’”

    “你胆子倒是大了,连祖母都敢编排了。”

    姜维舟一摊手:“你看,长姊指责我编排祖母,却没反驳我方才之言论,可见你心中也是这般认为的。”

    姜樾之被噎得无话可说,只怔怔地看着他。

    “祖母阿娘都太过看重太子殿下,定会千方百计让长姊去讨好殿下。我瞧阿娘的那个样子,日后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我若不在家,阿兄定是偏帮阿娘,辰儿又还小,长姊可怎么办。”

    姜樾之被他这幅委决不下的模样逗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别离家了,在府中守着长姊,如何?”

    “那也是不行的。”姜维舟思虑片刻还是老实回答,“等我有了本事,才能更好的守着长姊。”

    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可在此刻,微风袭面,他的话传到耳边,心中暖暖的。

    “阿姊,二兄,你们快来看,葡萄架搭好了!”姜瑞辰是一直守着下人们做活的,以至于方一完工,他便兴奋地冲二人喊道。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同时起身,一同去看那葡萄架。

    “这当真是西域最好的葡萄,怎么瞧着叶子蔫蔫儿的,没甚精神呢。”姜樾之望着有些担忧道。

    姜维舟却格外有信心:“许是路上耽搁太久了,下一场雨就活过来。”

    姜樾之夺过他手中的团扇:“你放心吧,我一定替你好好守着这葡萄架,明年它结出的第一颗果子,一定先给你尝尝。”

    “好,一言为定。”

    姐弟三人又坐在一处说话,只是都是围绕姜瑞辰的功课展开,说得小辰儿的嘴都能挂上几斤猪肉了。

    院中西南角落种上葡萄藤,绿意盎然,带来不少的凉意。

    姜樾之留二人用午膳,之后便打发二人回各自的院中,自个准备睡个午觉。

    可刚送走两人,门房处的小厮前来通传,说是五公主前来拜访,如今已到寿安堂,老太君命人来请她过去。

    姜樾之心知这个觉注定是睡不成了,便起身前往寿安堂。

    府中三位夫人午膳前便各自回了院子,寿安堂如今静了不少。

    “拜见祖母,参见五公主。”

    “今日突然造访,是我唐突了,只不过我在盛京没什么相熟之人。樾之给我做过伴读,自然与她亲近些。”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姜樾之站直了身子,匆匆一瞥有些惊讶。

    五公主一身素服打扮,清减了不少,脸色不好,嘴唇也有些泛白。看来夫君战死之后,她的日子不好过。

    “樾儿是陪公主一同长大,有这样的情分是她的荣幸。”老太君也不知这位五公主忽然到访所为何事,只道,“不如让樾儿带殿下在府中走走,你们都是年轻姑娘,多说说体己话。”

    章老太君出了名的直肠子,不会拐弯抹角说话。

    “多谢老太君体谅,我确实有急事要找樾之商议,不然也不会身上戴孝就前来拜访。”祁元意起身福了福身子。

    姜樾之也对章老太君行了礼,便带着祁元意出了院子。

    方走到一处僻静之地,祁元意忽然拉住她的手,语气恳求:“樾之,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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