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陶艺馆出来,祝楚意与二姐一同回家去探望阮女士。

    阮女士并不知道两个女儿在一起,本来只是喊祝楚意回家吃饭,说好久没见了,想她。得知祝楚灵也在,便把两人一起叫上。

    原以为是妈妈自己一个人在家待得寂寞了,结果到家一看,阮女士似乎一点儿也不寂寞。

    阮女士邀了一帮阿姨到家里做客,精致点心配着下午茶,阿姨们讨论着某个品牌的新款包包,又互相展示自己新入手的珠宝,彼此奉承着,别提多开心。

    两姐妹与阿姨们打过招呼,就想躲到楼上去,忽听一位太太问:“听说你们家意意定给了何家二公子,是不是真的呀祝太太?”

    阮女士笑着默认,又有人附和道:“祝何两家联姻,那可真是强强联手啊!”

    又有人说祝家三位千金,与南城三个大家族联姻,祝家下的这盘棋可真大,以后南城可就真是祝家天下了……

    二姐先一步上楼,祝楚意顿步,搭着楼梯扶手,淡淡地望下去一眼,太太们眉开眼笑,你一句我一句恭维着祝何两家的联姻。

    太太们夸大其词,讲得真天花乱坠,祝楚意心里却一阵反感。

    上楼看到二姐在阳台边接电话,祝楚意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虽不在这里住,但这房间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一切都是她熟悉且喜欢的。

    从前她常喜欢窝在窗前那张意式沙发椅里休息,坐在那个位置可以看到后花园,她曾在这里看到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午后单薄的阳光照进来,光线很温柔,祝楚意慢慢坐到沙发椅上,半躺着,偏头对着花园出神。

    片刻,手机响了一声。

    看到钱款到账的消息时,祝楚意懵了一懵。

    紧接着陆文彦发来消息,告诉她暂时不需要用这笔钱,如今一百万全数奉还,但仍感谢她的慷慨相助。

    失而复得的一百万,与反复无常的陆文彦,都叫祝楚意无所适从,她心情有些复杂,不知应该用什么的态度对待陆文彦,索性就不回复了。

    犹豫半晌,祝楚意打开了一百万先生的界面,他发来的那篇报道还表聊天记录中,她再次点进去查看,结果发现——

    那篇报道消失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网络上似乎没有看到其他关于陆文彦赌博欠债的消息,这件事仿佛只有她自己知道,包括宋雨菲也没提起过这一个新闻。

    不!知道这件事的,还有一百万先生。

    这件事透着不寻常,一百万先生也透着不寻常,她脑中有念头一闪而过——

    一百万先生曾问过她,如果钱要回来会不会更开心一点。

    所以这钱,是一百万先生帮忙要回来的?

    但很快祝楚意就否决了这个念头,因为她觉得一百万先生作为一个男公关,应该没有那个能耐。

    她在手机上反复打字又删除,想跟一百万先生报喜,也很想向他确认这件事是否与他有关。

    但最后,她只问他说:禾先生,在忙什么?

    对方没有回复,祝楚意噘起嘴把手机锁屏,闭上眼休息了一会,二姐进来找她说话。

    二姐的孩子在家哭着找妈妈,打电话来求她回家,二姐立马心软,答应了今晚回家。

    “意意,你说我怎么办?”祝楚灵苦恼自己放不下孩子,却又不想去面对老公,“我是不是应该硬气一点,让他先承认错误?”

    祝楚意无言地看着二姐,觉得这是件难两全的事,她给不出答案。

    “二姐,要不你带孩子出来住几天?”

    祝楚灵沉吟片刻后说:“他们不会让我带孩子走的。”

    正说着,二姐的电话又响,她出去接听,祝楚意的手机紧接着也响了声。

    是一百万先生回复了,说跟朋友在打网球,还问她有没有兴趣过来一起玩。

    眼见时间不宽裕,今晚要陪妈妈吃晚饭,祝楚意婉拒了。

    何盛宇刚打完一场,贴身的运动衫上汗湿了背,他握着手机坐在休息凳上,心里盘算着,祝楚意应该收到陆文彦的那一百万了。

    他看了看那边正在对打的司徒和丹尼,收回眼,低头打字问祝楚意:那等你晚上回家再说?

    祝楚意一时没反应过来,问:等我回家说什么?

    一百万先生:你找我,难道不是有事想跟我分享?

    他很懂她,祝楚意心里有点微妙的快乐,不知不觉扬起嘴角,打趣道:那你备好酒等我。

    何盛宇想也没想,爽快答应道:没问题。

    祝楚意回看聊天记录,才发觉自己最后那句话里,好似充满了成年人的暗示。

    而一百万先生百依百顺,答应得那么干脆。

    她霎时觉得脸热。

    //

    夕阳西沉时,楼下的聚会的太太们纷纷告辞,家里保姆准备好晚餐,母女三人聚到了餐厅。

    “妈,”祝楚意一坐到餐桌前就问,“我爸今晚不回来吃饭吗?”

    两个女儿一左一右,阮女士落座到主位上,扯扯肩膀上的丝披肩,漫不经心地说:“你爸出差去了,今晚不回来。”

    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祝明远彻夜不归,阮女士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在外面另养了一个家,阮女士好像也已经习惯且麻木了。

    祝楚意怜悯地看阮女士一眼。

    “灵灵,”阮女士温和地看着祝楚灵,“怎么不带孩子一起过来,我好久都没看到我外孙了。”

    祝楚灵嗫嚅半晌,才鼓起勇气说:“妈,如果……如果我想离婚,你会不会——”

    她话未说完,阮女士已经开始摇头,随后说:“别说这种傻话呀灵灵。”

    “婚姻的本质,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双方合作共赢。有时候,女人需要比男人更加有胸襟,别把爱情看得太重,或者把爱情转化为亲情,也许日子会更容易过一些。”

    “做母亲的,做任何决定都要考虑孩子,要想办法让孩子不受伤害,这是作为母亲的本能,但父亲却不一定。灵灵,你有没有想过,离婚会孩子带来什么影响?离婚会改变很多东西,好的坏的都有,但绝对不会完美。况且,两家生意的往来千丝万缕,这婚不是你说想离就能离的。”

    祝楚灵听得哑口无言,阮女士接着说:“爱情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要孩子气,要想办法把自己的生活经营得称心如意,那才是正事。男人,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祝楚灵一脸受教了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祝楚意也听得有些震撼,阮女士在她心里的形象是温良恭俭让,而今阮女士竟说出了“男人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这样的箴言。

    原来,妈妈并不软弱,她的温柔是有力量的,她在她自己的舒适区里活得那么明白。

    祝楚意想起小时候,曾在夜半时听见父母争吵,因为妈妈发现爸爸在外面养了另一个家,听说那个女人为爸爸生下了一个男丁。

    这件事在祝家是公开的秘密,但没有人敢在阮女士面前提起。后来,妈妈和爸爸没再为那件事起过争执。

    “意意,”阮女士转头看祝楚意,笑眯眯地问,“你跟何育扬最近怎么样,他有没有经常约你?”

    祝楚意想到那天与何育扬之间的剑拔弩张,烦恼地说:“我跟他合不来。”

    “不急,慢慢来。”阮女士宽宏大量,心慈面善地笑一笑,并不多加追问。

    这晚吃过饭,阮女士不许祝楚灵多逗留,即刻让司机送祝楚灵回家,并嘱咐她回去好好过日子,把重心放在培养孩子身上。

    祝楚灵犹豫地点点头,想到孩子,终究是上了车。

    祝楚意留下来多陪了陪阮女士,客厅的电视开着,保姆送上来两杯玫瑰花茶,阮女士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翡翠手镯,要祝楚意试戴。

    祝楚意从善如流将手镯套入手腕,祖母绿衬着她莹白的手腕,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这个镯子戴在她手上过于松了。

    “要是小点就好了。”阮女士遗憾地握一握祝楚意的手腕,“你这手太细了,长多点肉就好了。”

    祝楚意抽回手,褪下手镯放回盒子里,“反正我不喜欢戴翡翠,给我也没用。”

    阮女士嗔怪祝楚意不识货,睨她一眼,端起玫瑰花茶,茶水太烫,她嘬着嘴轻轻地吹气,优雅从容。

    祝楚意的气质与阮女士极相似,端着带柄的茶杯,与阮女士做着相同的吹气动作,随后试探地问:“妈,我爸他……几天没回家了?”

    “三天,明天应该就回来了。”阮女士淡淡笑着解释,“你爸是去忙工作了。”

    祝楚意知道不是忙工作,他是去陪儿子过生日了,但她不忍心拆穿阮女士的自欺欺人。

    “妈,你知道二姐为什么想离婚吗?”阮女士一味做和事佬,连二姐想离婚的理由都不问一问,祝楚意实在有点不理解。

    阮女士轻轻叹气道:“什么理由都不重要,反正这婚不能随便离。”

    祝楚意一时无言,只觉饮进口中的玫瑰花茶,莫名地酸涩起来。

    母女双双沉默间,祝楚意的手机响起一声,一百万先生发来一张照片,照片里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还有他有意纳入镜头里的一只手。

    祝楚意的注意力全在那只手上,她太喜欢那只手了,那是一只修长优美的、适合弹钢琴的手。

    在欣赏一百万先生的手时,一百万先生发来一条文字消息说:酒已备好,静候佳人。

    如此呼应她的一句话,似乎有一种达成交易的仪式感,暧昧感瞬间升级。

    祝楚意心里羞耻,顿时面红耳赤。她将手机一扣,塞到包里,有点坐立难安,又莫名地有些兴奋。

    心潮跌宕间,祝楚意意识到,自己好像隐约期待着和他发生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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