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滢容身着一众彩绣辉煌的衣衫,乌黑发髻上赤金首饰光芒耀眼夺目,面上也戴着缀了珍珠的鎏金流苏面帘。

    然而这一身华贵的打扮在她那双如雪原般清冷的眼眸映衬下,却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神妃仙子降临凡尘般的熠熠华光来,璀璨逼人,不可直视。

    见她出场,众人虽心潮如涌难以自抑,却也不敢放声高呼,只得眼神灼热地盯着乐台,最激动的人也不过是将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想来是柳滢容规矩严苛,如有大声喧哗者必遭驱逐,今日又是乐楼重新装潢后开业的第一天,门外依旧围着不少看客,若是此时被赶出去,想来要比平日里更加难堪上十倍。

    柳滢容往台下扫了一眼,纤手在琵琶上虚虚一晃,紧接着数阵恢弘大鼓声在鼓影屏风后隆隆乍起,满堂震响。几声清脆的鼓棒敲击声之后,她皓腕在琴身上用力一拨,铮铮弦音于四条弦索上猛地爆裂开来,如箭在弦上疾射,在堂内不断激昂盘桓着。

    片刻后清越笛声前来相伴,琵琶弦音也逐渐变得活泼恣意,宛若万马出关奔腾,叫人心中畅快至极。柳滢容微闭着眼,手指在弦上不断轻盈跃动,全然一片惬意模样。

    忽地鼓声再一响,弦音立刻变得急促铿锵,直压得人喘不过气,只能满心惊惧地被密不透风的音符层层包围。一个个弦音如狂风骤雨般癫狂爆发,让人头痛欲裂。柳滢容指尖在弦上急速飞舞,似幻影般让人难以看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曲调终于逐渐平和下来,其音清磬如淙淙流水叮咚作响,却不知为何总有一股深入骨髓的凉意在耳畔打转。几息过后,柳滢容伴着琵琶诉出的弦音低低吟唱起来。

    她的嗓音宛若天降清辉,冷寂皎洁,虽未吐一词一句,但却能如明月穿透云层般直抵人心深处,从里到外涤个干干净净。

    渐渐地,那吟唱的声音弱了下去,琵琶之声也愈发缓慢。而后柳滢容猛一挑弦,一道带着金戈交击、铁马奔腾之意的弦音瞬间于堂内炸响,浓郁的肃杀之气弥散开来,绕柱久久不散。

    一曲终了。

    台下听众呆坐许久,半天才有人从这难以言喻的震撼中抽离,如梦初醒般轻轻吸了口气。

    随着这片沉寂被打破,掌声也慢慢从厅堂内各个角落响起,最后汇成如雷鸣一般的震动,在整个仙音阁内回荡。

    堂内蜡烛被重新点燃,屏风后的八位乐师走了出来,与柳滢容一同对台下施礼后便下了台。数位杂役轻手利脚地将台上的八面屏风及一应乐器迅速搬走,又拿上来一把铺着软垫的红木圈椅,供独自留在台上的柳滢容来坐。

    一见这把椅子登台,台下诸人瞬间激动不已,纷纷小声而又急促地交谈起来。

    唐禾不明所以,探头过去听了一阵,回首对着青晏几人道:“好像是这把椅子一旦上台,就代表着柳滢容今日心情不错,在场的人可以和她说上几句话。但具体能说几句,等下还要再看她决定。”

    “那没有椅子的时候呢?”明煦问道。

    “结束之后转头就走。”唐禾朝一旁努努嘴,“他们正在讨论到底该说些什么才能不浪费这个机会呢。”

    “果然是承安郡第一乐师,”明煦啧啧两声,“这排场,在哪儿都少见呐。”

    青晏正打算告诉明煦刚才自己和颜故的所见所闻,台上柳滢容身子微微一动,如仙子拈花般比出三根手指来。台下讨论之音在这三根手指伸出之后静了一瞬,而后猛然变得更加喧嚣。

    明煦唐禾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支棱着耳朵到旁桌偷听去了。很快唐禾便转了回来,对青晏颜故兴奋道:“他们说,柳滢容这次居然破天荒地能让他们说上三句话呢!”

    明煦也转了回来,飞快地补道:“平时最多也就两句!”

    青晏无奈地笑笑:“怎么连你们也兴奋起来?”

    明煦一脸理所当然:“看热闹嘛,自然是越稀奇,平日里越见不到的才好。”

    讨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是他们已经商议好了到底应该说些什么,且这次还是那位拿着象牙销金扇的儒雅男子率先开的口。

    他斯斯文文地道:“我等此前只有幸聆听过柳姑娘独奏,柳姑娘单独演奏时,琵琶技艺已是极为高绝,世上罕见,着实令人叹服,今日的合奏又颇有另一番意趣。不知姑娘今日特意选择合奏,是有何特别的缘由吗?”

    柳滢容的视线在他身上落了一瞬,不咸不淡道:“心情好。”

    “我可没看出来她心情好。”明煦嘟哝道。

    “刚才门口那些人不是说过她平时没什么笑模样嘛,可能如今这样已经算心情好了。”唐禾小声回道。

    “因为什么事情心情这么好?”一个手上戴了七八枚金玉戒指的富态男子完全无视周围人的阻拦,不管不顾地问道,“说出来听听看呀,我们也想知道知道,什么事儿才配让小娘子你高兴?咱也可以一起高兴高兴,是不是?”

    “喝多了吧你!”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对那富态男子道,“想被赶出去是你自己的事,何必浪费我们一句话!”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中年男人话音刚落,几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彪形大汉便将那富态男子团团围住,十分客气地将他“请”了出去,也嗓音洪亮地礼貌告知他今后不必再来。

    待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后,柳滢容的目光终于肯从琵琶上抬了起来,对台下轻飘飘地给出了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无可奉告。”

    “请问柳乐师,”青晏微微昂头,直视乐台上的柳滢容,“这首曲子所名为何?”

    柳滢容转过头来长久地凝视着青晏,青晏也坦然回望着她。

    二人对视良久,柳滢容忽然露出一个春风化雪般的微笑来,和柔道:“无可奉告。”

    随即她抱着琵琶站起身来,脚步轻快地离去。

    “你!”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白净男子拍桌而起,咬牙切齿道,“哪儿来的呆子,知不知道规矩,好容易有一次能说三句话的机会,刚才那个大傻子浪费一个不说,你又浪费一个?是不是欠揍啊!”

    堂内众人纷纷对青晏怒目而视,只有第一个提问的儒雅男子将手中的扇子摇了又摇,随即阻止道:“诸兄莫急,我看柳姑娘的反应似喜非怒,想来这‘无可奉告’四字应与刚才第二个回答的意义并不相同。若以此推断,此曲之名,或许恰是‘无可奉告’。”

    他转向不知何时再次出现的莫文才:“莫先生,你知道此曲的名字吗?”

    “在下可以前去一问。”莫文才微微欠了欠身。

    随即他略提升了嗓门,对堂内诸人表明柳滢容的专宴定在了三日后,竞价现在开始。

    有了青晏和颜故两座财神兜底,明煦结结实实地过了一把拍卖的瘾,力压那个一直在摇扇子的儒雅男人,即便他气得对她口出狂言也丝毫不为所动,最终成功以二十万两的高价拿下了专宴。

    柳滢容站在高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青晏等人,对着明煦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三日后酉时,我在仙音阁静候公子。”

    她又看了一眼青晏,随即转身离去。

    待出门时,青晏回头望了望,余光里见到年轻的齐王站在二楼雅室窗前,面色晦暗不明。

    客栈里的明煦本来正愉悦地嚼着肉饼,一回头却发现青晏的神情有些微妙,忙问她怎么了。青晏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日后若是有人追杀,需要提前排除一下齐王的嫌疑。

    “齐王是谁?”明煦歪着头,“是不是你们刚才用神念出去探查的时候认识的?”

    “哦?”青晏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是傻子,”明煦在椅子上晃悠着,“你俩刚才神情变幻得跟皮影戏似的,跟乐楼里的曲子完全不同步,我就猜到是发生了点什么。本来当时就想问,但既怕打扰了你们,又怕错过仙音阁里的热闹,所以才一直没说的,可真是给我憋得够呛。”

    她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快说说,你们刚才上去都发现什么了?”

    颜故接收到青晏的示意,将柳滢容与齐王的事情尽数讲给了明煦和唐禾,直听得他们连连咂舌。

    明煦感慨万千地摇摇头,叹道:“哎呦,这齐王可真是个痴情种。”

    “可他为什么会想要追杀仙子呢?”唐禾满脸不解。

    “你看啊,”明煦转过身来对着他好一顿分析,“通过他们两个所说的来看,柳滢容的真实性情和外面的传闻其实差不了太多,都是一样的清冷端庄,孤傲中还带着一股倔劲儿。当然了,人家毕竟曾经是宰相家的女儿,有这种性子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对吧。”

    唐禾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

    明煦继续道:“这样一个人,平时基本不会把除了齐王之外的一切男的放在眼里。可她今天却破天荒地对青晏笑了,还笑得那么好看,甚至临走前又仔细地看了她一眼。要知道咱们的幻灵可都是以男子的面貌出现的,我要是齐王,这鼻子现在都得是歪的,气死了呀。”

    青晏默默回忆了一下齐王刚才的神色,虽然确实不好看,但鼻子倒是还没歪。

    明煦抄起桌上的荔枝饮,若有所思道:“不过说起来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要叫莫文才盘下乐楼重新开张。除了装潢好了不少,也新来了一些知名的乐师献艺之外,其余的也没什么变化呀,柳滢容不还是在这里演出,私宴不也还是每两个月办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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