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田!

    刘叔打定主意了,要把手上留着的土地全都卖出去。

    他的田占着村里最好的地势,放眼过去,就数他的稻田郁郁葱葱。但是种田太耗心力,他只有一个人,加多江观一个小孩种田也不太现实。

    权衡一下,刘叔决定还不如卖田进县城呢。

    但在当时,变卖田地是个违背祖宗的大不敬事件,农户不靠天吃饭竟然想进城,简直忘本。

    不过刘叔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半辈子都在田地上度过,下半辈子他想换个活法。

    “到时候搬迁户口进城,你上户口还是在县城,也没那么委屈你了。”刘叔摸了摸他的头说。

    江观一听急了:“刘叔!”

    在他心里,刘叔这个决定就是为自己打算,为了他一个人变卖身家,江观为他感到不值。

    刘叔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在你没来之前我就有这个主意了,你来了就是更坚定了。”

    “卖了田拿了钱去县城,我还没老到干不动,可以在县城里找活干,县城里多少活啊。”

    他展望未来,眼睛里亮晶晶的。

    江观第一次直接感受到了累赘二字压在他身上。

    之前江母说的时候他不以为意,没想到很快就验证了。

    他没有和刘叔说话了,跑到外面闷闷不乐。

    苏臻来找他,开心地绕他转圈:“江观,我外婆说了你和刘叔也要搬去县城了是不是?”

    她听说了这个消息,激动得连饭都吃不下了赶紧跑来找他。

    “真好,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

    她突然觉得去县城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了。

    但此时的江观心情郁闷,说出的话像带了刀子一样,对她也不例外:“县城这么大,我们去了之后哪有这么巧能一起玩啊,你就别做梦了。”

    苏臻的热情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在炎热的夏日冷却下来。

    她想不明白江观为什么要这么说话,但实在伤人:“江观,你说得太过分了吧!”

    原本是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啊。

    “哼,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惹了苏臻生气,她急得跺了跺脚就回家,奶声奶气地扬言要和他绝交。

    江观一点也没有想哄的意思,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知道按照她的性子,她第二天肯定又是屁颠屁颠的来找他了。

    但有了太多次前科,这次苏臻说不理就不理了。

    她又不是狗皮膏药,凭什么热脸贴冷屁股呢。

    一连好几天,江观都没见到苏臻在他面前转悠,从前每天不到他醒,院子外就传来她的声音,叽叽喳喳的,一个人的声音比得过好几个人。

    江观隐隐约约感到奇怪。

    不禁反思,难道他那天说的话真的有这么伤人?

    可他拉不下面子去问,关系就这么僵化了。

    刘叔倒是瞧出了问题,试探性地问他:“你是不是和臻臻闹别扭了啊?”

    江观一般嘴硬,回他:“没有啊,闹什么别扭?”

    但他独来独往,那骄傲的性格村里的小伙伴没一个敢亲近他,除了苏臻会拉着他硬是合群。

    与之前热闹相比,他在院子里静坐一下午也不见隔壁有什么动静,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江观,你不会说了什么话刺激了臻臻吧?”刘叔一看事情有点儿怪,催促他:“你赶紧去给臻臻道个歉,那孩子心大,不会真的不理你的。”

    江观的性格还在别扭着,强撑着说:“我又没说什么,是她的问题。”

    另一处,苏臻左揽右抱着蓬蒿和小松花在田间坐着,眼神却提溜着在四周转来转去,没有见到那个身影,心里暗暗失落。

    最近几天她试着不去找江观,没想到他还真就不搭理自己了。

    “臻姐,你最近怎么不把那个小白脸带来了啊?”蓬蒿没心没肺地问。

    这么一听,苏臻顿时给他来了一肘击,怒气腾腾道:“蓬蒿,你怎么那么说话啊,江观是小白脸吗?”

    她手肘非常有力,蓬蒿捂着胸口直喊疼。

    “臻姐,是我爸妈说的,你看他从县城来,长得那么白净,不是小白脸是什么。”他有些委屈,嘟囔道:“我说错了吗?”

    “反正你就是不能说他是小白脸。”

    这个词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苏臻不允许他们这么说江观。

    就算是他们闹别扭了,也不能这么说。

    蓬蒿不服气道:“臻姐,你也太护着他了吧,我可是你的小弟!他算什么。”

    这才不过短短一个月啊,江观就获得了他从未有过的待遇。蓬蒿气鼓鼓的。

    苏臻拉着他的手郑重道:“你们是我朋友,江观他也是我朋友,反正以后你们都不能说他,说他就等于说我,知道不?”

    蓬蒿被说服了,软绵绵地点了点头。

    看到蓬蒿被肘击的后果,小松花原本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转头顺了顺她的背安慰起她来:“臻姐别生气。”

    她转移话题:“臻姐,你爸妈那边怎么办啊?你还有个弟弟……”

    毕竟当初苏父苏母偏心在前,而且两姐弟根本没见过面,要是见了面,不知道要被怎么欺负了。

    苏臻对这种事大大咧咧的,被她这么一说有些慌张地答:“管他们呢,要是欺负我……要是欺负我,我就回来!我一辈子都不和他们来往了。”

    蓬蒿在旁附议:“对!臻姐,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回来和我们说,我们帮你欺负回去!”

    仗义,仗义!苏臻感到十分宽慰,忽然觉得没有亲生父母的爱也没那么可怕,她还有许许多多人的爱。

    “真好。”她把他们抱入怀中,傻呵呵地笑着。

    江观蹲在院边角落,眼睛聚焦在被风侵蚀的瓦片上,但其实重点听着外面的走动声。

    他在仔细辨认哪个是苏臻的。

    天慢慢暗淡下来,也就说苏臻这个时候该回来了。

    不知怎的,他的心情也变得焦躁起来了。

    不过苏臻人还没回到,声音就先传了回来:“我先回去啦!”

    她在村子里的某个路口和小伙伴道别,一个人开心蹦跳着回来。

    她不来找自己玩还能这么开心。

    江观听着不高兴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在苏臻的视角里像是某个无人的角落突然蹦出了个黑影,吓得她身形一缩,站在小路中央不知所措。

    定了定神,她才看清那是江观,他背对着夕阳,模糊了面容,才叫人一时看错了。

    “你……你站那干嘛,想吓死人啊!”苏臻带着前些天的怨气朝他吼了一句。

    江观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在盘算什么。

    苏臻不清楚,在他心里这一局算是他赢了,因为是她先对他开了口。

    他才慢悠悠地接上:“就吓你,谁让你的胆子最小呢。”

    苏臻捡起路边的小石子朝他扔了过去,她特意扔歪了,砸在他身边的地板上。

    她朝他努了努鼻子,嘲笑道:“江观,你好幼稚啊!”

    小孩子的喜怒哀乐没由来的,互相打趣之后,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别扭就在须臾间消散殆尽。

    刘叔下定决心卖田了,这个消息一经传出,还是有好些人来家里详谈转让事项。

    江观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心情郁闷的很。

    苏臻安慰他:“我听我外公说,现在的人都喜欢搬户口到县城,这说不定以后会是个潮流呢,你也别太担心了。”

    他双手撑头叹了口气:“但愿吧。”

    变卖了田产,刘叔也就拿到了现钱。

    之前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现金的他都睁大了眼,抓着那一沓沓钱乐个不停。

    “这就是我们进城的本金了,怎么样?”他对着江观扬了扬下巴,几分得意几分自信。

    江观乐不起来,他从小在百人院里长大,见多了外乡人进城,他们有的做廉价劳动力在百人院待了一辈子,有的运气好一步登天早一点搬走。

    前者比较多,后者少之又少。

    但是苏臻也对他说:“你要对刘叔有信心,不能总是打击他,不然他被你打击得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怎么办?”

    所以江观会努起嘴角,对他尽力微笑:“很好。”

    有了他的鼓舞,刘叔这段时间干的非常起劲,还提前托他的亲戚在县城里帮忙找一套房子。

    这样,他们去的话也不用这么着急忙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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