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和秦晴顺利升上初三的时候，秦曜跳级上了初一。
秦晴在这一年情窦初开，被一个黄毛勾走了心。
中考结束的暑假，黄毛约她去游乐园。
秦晴说黄毛买了个相机，让我穿好看点一起去，到时候黄毛给我们拍照片。
我欣然答应，出去玩的那一天我穿上了妈妈一年前给我买的连衣裙。
我妈满脸欣慰，“小姑娘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玩。”
我敲了三下秦晴家的门，是秦曜开的。
他今年十岁，已经像个不苟言笑的老干部了。
我没忍住伸手把他两边的唇角向上扯出一个微笑，“小曜，小孩子应该多笑笑。”
秦曜面无表情的等我蹂躏完他的脸，转身就回自己的房间。
秦晴在房间里喊，“知知，快来帮我看看这个妆怎么样？”
我还没化过妆，只看得出她脸变白了，嘴唇变红了，但这不妨碍我为我的姐妹摇旗呐喊。
摇旗呐喊的结果是秦晴突发奇想，“要不我给你也化个妆吧。”
我有些为难，“会不会耽误时间？”
“让他等着就是。”秦晴毫不在意，说干就干。
等到十分钟后秦曜敲开房门，他一句姐卡在了喉咙里。
下一秒他破天荒地发出爆笑，“宋知，你是要去游乐园兼职吗？”
我：“？”
“你这不是在cos小丑？”
“你别听他乱说，男的能有什么审美。这不挺好的吗？”秦晴白了秦曜一眼，“进来干嘛。”
秦曜人小鬼大，像是在憋笑，“本来想和你们一起去游乐园的，现在么”
他摊了摊手，“算了，不用去了。”
“什么用不用的，难道你本来想去游乐园研究天体物理？”
秦曜不置可否。
我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也觉得这个妆不太对劲。
但是秦晴说，“第一次化妆不习惯很正常。”
直到和小黄毛汇合。
他带来的朋友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但着实有点大声。
“你不是说秦晴闺蜜也很漂亮吗，就这？穿的倒是挺美的，就是脸……你管这叫好看？”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没有审美的是秦晴不是秦曜。
我抿着嘴看向秦晴，她冲我尴尬一笑，生气地和黄毛说，“你朋友太不尊重人了，不玩了今天。”
说完拉着我就去厕所，枉顾小黄毛在背后喊，“哎！别走啊！你们不拍照了？”
看在她在我和暧昧对象之间选择了我，就原谅她了。
6
高三这年，高二的秦曜报名了少年班，准备提前一年参加高考，学校里综合考虑让他转班到了高三。
转班那天好多人去他们班围观他。
我和秦晴也浑水摸鱼。
我们想到他迟早会发现我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没想到发现的这么快。
我俩还讨论：
我说：“秦曜才十三岁，情窦应该还没开吧。”
秦晴说：“嘿嘿，反正我那个时候是开了。”
秦晴又说，“不过我爸妈当时带秦曜去检查的时候，医生说智商高的情商有可能就会低。让我爸妈做好他爱无能的心理准备。”
第三次去的时候。
秦曜装大人装的有模有样的，双手抱臂倚在门边，嗤笑了一声，“你们打着看我的名义，看陆安东吧。”
这么敏锐？
我和秦晴还没答话。
秦曜就回头冲班里喊到，“陆安东，有人找。”
我脚趾扣地，攥紧了秦晴的手臂。
秦晴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
我第一次这么近和陆安东接触。
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腿很修长，脸部轮廓流畅硬朗，有一双爱笑的眼睛，还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队长。
我听见他开口，声音温柔又有磁性，“安知，情书——”
他的声音顿住了，周围仿佛一瞬间万籁俱寂。
表白可能确实需要点时间组织语言，我有些羞涩的盯着脚尖。
“你之前给我写的情书我都收到了。也回复你了我不喜欢你。高三了，我们重要的是好好学习。”
我猛地抬头，瞪大了眼。
丑八怪，嘴唇厚的和猪一样。谁给谁写啊？
我刚想反驳，秦晴戳了戳我，示意我往左看。
原来万籁俱寂不是我的错觉，教导主任的脸霎时映入我的眼帘，他面沉如水，“安知，来我办公室一趟。”
7
“后来我就啪啪啪，把陆安东给我写的那些情书通通甩在了教导主任桌子上！”
“该！”秦晴与我同仇敌忾，“那个男的真能装，给你写了整整半年情书，亏我还觉得他是你谈黄昏恋的不错人选。”
我举头望天，想到离我而去的黄昏恋有点悲伤，天都在驳回我的早恋申请，一时没忍住哀嚎出声。
和我们一起坐在操场看台上的秦曜突然低低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我看向他，纳闷道，“你道什么歉？”
他说，“不该冲动地把陆安东叫出来。”
我还没笑，秦晴就先笑了，“叫出来才好，少让我们观察一段时间。哼哼，我都想去揍他一顿。”
我忙制止，“别冲动冲动是魔鬼，法治社会以理服人。”
秦曜白嫩的小脸上满是迷茫，“你不难过吗？”
呃，我难过吗。
嗯！我难过的。
“呜呜呜，我为我实现不了黄昏恋的卑微愿望难过。”
“……”秦曜问，“你就想找个男的谈恋爱？”
我肯定的点头。
秦曜坐了过来，别别扭扭得拉过了我的手，说出了点英勇就义的味道，“那我也能帮你实现。”
这会儿空气好像真的凝固了。
我和秦晴终于达成默契，同时发出来爆笑。
秦晴：“我们家小朋友多伟大，知知不如从了吧。”
我扑哧一笑，伸手揉了揉秦曜的脑袋：“小崽子，姐姐眼里的男的还是有点标准的，起码180吧。”
秦曜一声不吭地站起身走了。
次日体育课，他和180的陆安东单挑篮球。
赌注是陆安东输了给我道歉，他输了去教导处给陆安东求情。
——还是陆安东来道歉我们才知道这个事。
没一会儿他特地双手插兜装酷，来我们班门口转了圈。
“180不过如此。”
我和秦晴捧场得给他鼓掌，夸他，“小崽子，个不高艺高。”
他骄傲的仰起头，用鼻子看我，“那我现在算个男的不？”
我哈哈大笑，“行了，曜曜有心了。有弟如此，姐姐这黄昏恋不谈也不遗憾了。”
秦曜这回用鼻子哼了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8
令人悲痛至极的是我不光高中没谈成黄昏恋，我就没拥有学生时代任何一段太阳。
第二十三次拒绝相亲对象之后，我生无可恋的和万花丛中过的秦晴哭诉，“当时我如果和你弟一起去医院，医生一定多诊断出一个爱无能。”
“唯一一次心动还是段差点给我吓出心脏病还没奔现就夭折的网恋。”
前一句，秦晴都在左耳进右耳出的和她第十八任男友激情网聊。
后一句，我发誓我肉眼看到她耳朵唰地一下就竖起来了。
秦晴一秒都不耽误的放下手机，深情款款的握住了我的手，“宝，你知道的，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秘密，我期待了解内幕已久。求求你，告诉我吧。”
我拍开她的手，专注眼前的笔记本，化身冷酷的哑巴打工人。
9
牡丹到27岁，实在是我妈不急，我都急了。
她打麻将的时候我搬个小板凳坐她旁边，“妈，像你这个年纪别人都当外婆了，你还有空打麻将。”
她看电视的时候我拿着ipad边刷剧边说，“妈，你天天就知道在家看电视，你女婿能从电视里爬出来？”
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我热情主动地解答的他们的疑问，“是是是，二十七了还没结婚呢，我也想找啊，我妈没给我安排呀。”
我努力找对象的精神再次感动了我妈。
我妈没好气的通知我，“明天下午道前街24号”。
“好好好。”我开心地去找秦晴参考穿搭。
10
“宋知？”一个梳着背头，踩着油光发亮的皮鞋，长得在相亲市场上算上品的男的在约好的咖啡店门口诧异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哟，我妈这次给我找高质量男性了。
我还没说话，对方就开心地指了指自己，“我，我赵小勇呀。”
哦哦，被秦小狗咬过的赵小狗，啊不，赵小勇啊。
我的笑容一下子瘪了，“你怎么也出来相亲了？”
“嘿嘿，这不爸妈逼得嘛？你也是吧？”
“啊，是是是。”我逼我爸妈的。
“唉，我觉得自己还小，根本不想结婚。”赵小勇的脸上浮现出不符合他穿搭的天真愁容，“你也还不想吧，要不我们演一出？年过完就散伙！”
……谁不想啊，我想死了好吗。
我边点头混合摇头边给我妈发信息，“妈，有没有第二十五个。”
我妈疯了，突然一下子给我推了十张名片，“这十个，明天一小时见一个，没成别回家。”
我定睛端详了一下那十张名片，分别叫：风华正茂、实力派男人、智慧人生、成功之星……
“呃，我突然觉得第二十四位还值得再了解了解。”
11
我和赵小勇刚达成战略合作伙伴，他就给我转发了一串微信文章。
我从这些充斥“理财”“投资”的文章里看出了他的职业。
我回复：不要把沾满铜臭味的工作带到纯洁无瑕的私人生活中。
赵小勇发了个拜年红包，“8.88.”
我领了红包，大方地说，“租金已收，您随意。”
我妈凑了过来，“聊得怎么样，真的不用介绍别的了？”
我一想到我妈竟然要逼我一天相十个年龄未知但极有可能中年的男人，吓得左滑了一下，点亮了置顶聊天。
“很……很好，我很满意。”
我妈面带怀疑。
我特地给她展示了我的置顶，AAA小赵。
我妈似信非信。
我说，“AAA的意思是很重要，加了AAA就在通讯录最上面了。”
我妈恍然大悟，立马掏出手机给我的备注前也加上了AAA。
12
春节假期最后一天，赵小勇约我去散步。
我说，“冻死了，不去。”
赵小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求求你了，不然我妈又要给我安排相亲了。”
我：“成年人不谈感情。”
赵小勇妄想用金钱腐蚀我，又给我发了个拜年红包。
我：“区区小钱，就能买我珍贵的时间？”
赵小勇拿出必杀技，“春假档的电影随便看。”
我从床上爬起，“好的。”
心满意足的看完价值99.9的电影，我问赵小勇，“还要吃个饭吗？”
“不……不用。”赵小勇捂着钱包说，“我送你回家吧。”
一公里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打开滴滴，春节加班费加到了20。
他迟疑的抬头看我。
我懂他的意思，“我走回去就行。”
他忙露出一个狗腿的笑容，“我陪你一起。”
嚯嚯小样，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俩小区就隔壁，我妈当初可是说的隔壁居委会大妈介绍的。
住得近有好处也有坏处。
都快走到我们小区门口了，碰到了他妈。
赵小勇他妈正拎着瓶酱油，满意的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这就是小宋吧，真好看，难怪小勇说从小学就暗恋你。”
这下脚趾扣地的人多了一个。
“妈妈妈，宋知她家晚上有客人，我们快走吧，别耽误她。”赵小勇忙阻止住他妈唠更多磕。
“哦哦。”他妈摸了摸自己刚烫的包租头，把手上的酱油递给我了，“小宋啊，这第一次见面阿姨都没准备，这瓶酱油你拿着，不是要招待客人吗，用得上。”
我脚步虚浮的拎着瓶酱油碰上了正好要出小区的秦晴，“你去干吗呀。”
秦晴穿着省服，趿拉着个棉拖鞋，一看就不是啥正事。
“我弟回来了。我妈说亲自做几个菜，但是家里没酱油了。”
啊？不是说实验室今年也不放假吗。
我把手上的酱油转交给了秦晴，“这不，巧了。”
13
敲门声响起后，我妈去开门。
我不用出房间，都知道来的人是秦曜。
因为我妈实在是笑得太花枝乱颤。
我妈问：“曜曜，你怎么回来了。”
秦曜说：“阿姨，我听说宋知要结婚了，回来参加她的婚礼。”
？？？谁，谁要结婚了。
我一个箭步冲出房门。
三张脸齐刷刷的注视着我。
我先发制人，“谁，谁造我谣。”
然后一把拉过秦曜到我房间，关上了门。
秦曜顶着那张帅绝人寰的脸率先打破了安静，“姐姐，你抓的我手疼。”
配上我妈门外传来的紧张声音，“知知，你拉人家曜曜进房间干嘛，孤男寡女的别欺负人家啊。”
空气中蔓延起一股诡异的气氛。
秦曜小声地说：“姐姐，被你欺负我不介意的，但你也要温柔一点。”
我我我，我只是单纯的想到我妈那十张名片，想和他单独解释一下。
这这这，怎么就搞得我……
算了不解释了，反正婚礼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能存在。
拉开门，刚想推他出去，哪知道秦曜又低低地说了句，“姐姐，为什么在不知道是我的情况下和我网恋就可以。”
他越说越委屈，大眼睛扑闪着好似还带上了点泪花，脸上写满了倔强与不甘，“一知道是我——马上始乱终弃。”
我妈听到的就是这句。
草，一种植物。
一段时间没见，秦曜怎么从BKING长成了男绿茶。
14
如果眼神能具现化，我妈的眼刀子已经将我千刀万剐。
我怀疑，她耳朵里只听到了“始乱终弃”四个字。
“我……”
解释的话我才说出一个字。
就被我妈的眼刀子扼杀在了摇篮里。
我妈亲切得挽着秦曜这个绿茶男在我的床上坐下。
“曜曜啊，怎么回事你和阿姨说说，阿姨会给你做主的。”
语气那叫一个轻言细语，婉转柔和，和蔼可亲。
绿茶男抬头幽幽地看了我一眼，像是被我眼神吓到，185的大高个竟然往我妈的怀里缩了缩。
我妈还很吃这一套，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背。
秦曜像是终于蓄满了勇气，想要开口。
开口前再次抬眸看了我一眼，又委委屈屈地小声道，“姐姐不让我说。”
我妈再次刀了我一眼，“不负责任还威胁别人。”
姐姐姐姐，是谁以前天天宋知宋知不肯叫姐姐的。
我的拳头硬了。
“我！没！有！”
秦曜满眼惊愕，水蒙蒙的眼睛看着我，“姐姐，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
我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莫生气诗”。
念完后，我深呼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说，慢慢说。”
秦曜坐直了身体，握着我妈的手，“那我长话短说？”
我妈给予他充足的眼神肯定。
15
“四年前，姐姐邀请我一起打游戏，我刚好有空就接受了。之后，姐姐常常约我打游戏，我想着姐姐肯定是有需要才找我，有空都会陪她玩。过了两个月，姐姐邀请我绑定情侣关系，我想了想我刚成年了，姐姐既然有那个意思我也可以同意。后来，我反复确认发现姐姐还想和我从线上发展道线下，我想着姐姐可能是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就主动约了姐姐吃饭，姐姐和我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去就把我删了。”
秦曜确实一鼓作气，说完了故事，阿不，事故梗概。
我面露屎色，这话怎么每句话好像都确实是没毛病，合一起就这么让人误会呢。
四年前我刚工作，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千薪万苦。”
——区区几千块薪水，却要承受上万倍的痛苦。
年少无知的我还不明白宁可外耗他人，也不能内耗自己。
还处在只能通过打游戏发泄窝囊气的青葱阶段。
由于我的水平高超，不少朋友都在和我打玩游戏后自觉配不上我的技术，我只能在峡谷做一只勇敢的孤狼。
直到很偶然的一天我随手拉了个在线好友，他没拒绝我的组队邀请，一看是个新号。
秉持着输赢第二，娱乐第一的心态我开了游戏。
结果他的操作行云流水一顿乱杀，打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看得我心脏扑通扑通。
这不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势均力敌的爱情，阿不，队友吗。
连排了五把，把把都赢，人头还都让给我，谁不喜欢和这样的队友打游戏。
我用微信登的账号，号里加了不少客户，所以他没备注我也没当回事。
有一次无意间开了语音，他的声音如涓涓泉水般清冽，瞬间捕获了我的耳朵。
就是听起来有点嫩，我问，“你成年了吗？”
他说，“我都读博士了。”
“啊？那你头发还好吗？”印象太深刻，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
还好对方没生气，声音还带着笑意，“好的呢，大家都说我头发浓密。”
不愧是高学历人才，打游戏厉害保养的还好，我连连点头。
当时有个情人节皮肤特别好看，但是只有情侣才能买。
我就邀他组了CP，他听我说完理由后瞬间点了同意。
我刚要点进商城购买，就看到邮件+1：您的好友向您赠送了情人节限定皮肤。
16
分不清具体哪个瞬间心动的了，反正网上嘛，说话又不用自己的脸。
我也就偶尔对他发发癫。
“以后别追公交车了，追我吧，我走得很慢而且真的很可爱。”
他回我他知道。
“别对我用美男计，否则我将计就计。”
他说好的，给我发了张带ID的腹肌照。
“你不睡，我不睡，你看我俩多般配。”
他说嗯嗯，和我开了一夜语音。
……
直到，我发：“把你的位置发给我，看看我的心又跑哪里去了。”
他回了我一个定位，说，“知知，周五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承认看到那个定位离我单位就两三公里的时候，有点雀跃。
我内心窃喜：嘿嘿，网传的钓鱼技术果然靠谱，终于要网恋奔现了。
周五在约定的西餐厅。
我见到了一个大帅哥，我再三确认位置，这就是我的约会对象。
帅到我远远看着就没忍住给秦晴发信息，“号外，号外，我见到网恋对象了，好他妈帅。”
秦晴回得飞快，“无图言dior。”
但我根本没心思再看手机，我的心已经早我的身一步飞到了他对面，也还好我没看，不然我高低给铁子偷拍一张。
社死就会来得更快一点。
我们边吃边聊，一切都很愉快。
他拿刀叉的姿势是那么优雅，他的脸蛋是那么惊为天人，他的谈吐是那么有趣丰富。
一切都怪我嘴贱，问出了那句，“那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像是有一丝名为错愕的情绪从他脸上闪过，快的仿若我的错觉。
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缓缓露出一个标致的微笑，“秦曜。”
秦秦秦……秦曜，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秦曜吗……
他不是上大学后就一直在给保密单位打工，都没时间回家吗……
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几分没长开前的影子的。
我说怎么刚见面就有种亲切感呢……
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们的感情发展的行云流水……
但我仍然垂死挣扎，“秦是秦始皇的那个秦？曜是……”
“曜是日字旁的那个曜。”
我吓得，最后一块鹅肝都下不去嘴。
扯出一个尽可能体面的表情说，“那个，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先回去加班了。”
卧槽，撩汉撩到从出生看到大的弟弟，和乱.伦有什么区别，我又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17
“妈，你听我解解解释。”
我妈冷哼一声，“狡辩什么？”
我支支吾吾，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是从我不直到他是谁开始解释，还是从我一发现苗头就快刀斩乱麻，还是我都很努力相亲了就是为了摆脱罪恶感。
“你倒是说啊？”我妈心疼的摸了摸秦曜的脑袋，满脸怜惜。
抬头看我就变成了怒目圆睁，“不是你主动约曜曜打游戏的吗？”
“……是我。”
“不是你和曜曜提要绑定情侣关系的吗？”
“……是我，但那是游戏……”
“我管你是不是游戏，哪家好人会随便和人搞什么游戏情侣。好了，我最后问你一句，是不是你诱导曜曜要那什么，怎么说来着……”
“网恋奔现！”我爸洪亮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简直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无声呐喊：老爸你不是在看报纸吗，对我多次投送的求助眼神置若罔闻……
只能靠我自己了！
我料想四年过去了，秦曜不可能留着聊天记录，于是我咬一咬牙，否认的话就说出口了，“这真没有！”
哪想到秦曜睫毛微颤，整个眼睛湿乎乎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小委屈，低垂着头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阿姨，我是个很认真且专一的人，这么多年我一直靠姐姐曾经和我说过的甜言蜜语才扛过被姐姐抛弃的悲伤。”
天啦噜，真的有人留着四年前的聊天记录，还把我的每句口嗨收藏。
我无助望天，自暴自弃，“说吧，要我怎么样。”
我妈说：“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何况你还脚踏两条船！”
“我怎么又脚踏两条船了。”
“你骗了曜曜不负责，还好意思和相亲对象相得不错！”
六月飞雪，四年了，我真的比窦娥还冤啊。
我心一横，“是不是我和秦曜结婚你才能停止对我的指控。”
没想到我妈迅速面上一喜，“好好好。”
秦曜，“好的姐姐，不过得过几天，我过几天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我，“？？？”
18
“牛啊，宋知，老牛吃嫩草，神不知鬼不觉得把我弟给搞到手了。”
两家人坐在酒店吃饭的时候，我还整个人状若幽灵，脚步虚浮。
精神恍惚的以至于秦曜自来熟的牵着我的手坐下都没抗议，在他来牵我的手时，我内心还浮现了一句：这手指可真修长啊……”
秦晴坐在我右边，凑过来和我说话也没让我更清醒几分。
我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地回，“谢谢夸奖。”
秦晴啧了一声，和喜气洋洋的其他人融为一体。
有一种般配，叫家长觉得般配。
秦曜给我夹了块全瘦的红烧肉。
我妈乐呵呵地说，“小曜这孩子，从小我就觉得细心，你看出去那么多年，知知不吃肥肉都还记得。”
我夹着红烧肉的筷子一下子没拿稳，秦曜忙拿了纸巾来给我擦面前的桌子。
秦阿姨捂着嘴笑，“看着俩孩子处得好，我也开心，以前医生说我家曜曜可能爱无能得时候，我担心的哟。”
秦晴全程在旁边笑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
周围大人们叽叽喳喳什么都说。
我选择性失聪，专注口腹之欲，秦曜给我夹什么我吃什么。
咦，怎么突然没声音了。
我抬起头，发现一圈人都注视着我。
我拔筷四顾心茫然。
秦曜贴心的探身过来，薄唇轻轻的擦过我的耳垂，轻触即离，温热的气息却洒满了我的耳廓，痒痒的。
“知知，他们在问我们哪一天领证比较好?”
19
我闪婚了。
闪的程度是一天也没谈过就领证了。
到了预约领证的这天，我才发现秦曜还约了化妆师，摄影师。
隆重的像期待了许多年。
化好妆准备去民政局的间隙，我还负隅顽抗。
招呼秦曜凑过来听我说话。
秦曜今天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注意到我的手势，他笑意盈满眼睛，俯身把耳朵凑到我面前。
我小声地问，“我大你这么多，你不觉得吃亏啊。”
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弯了弯，突然搂过了我的腰，“我这是抱金砖哎，是赚了，姐姐。”
我的耳朵仿佛通了电，一瞬间麻麻的。
“好，这张绝了，超唯美还自然。”摄影师的爽朗的声音响起，我才反应过来，摄影师敬业的在随时抓拍。
我嘟囔，“可是我比你大五岁唉，我会打酱油了，你才刚出生。”
秦曜专注的和我对视，“是四岁零三个月。一块半金砖都没有，是你的话抱多几块我都巴不得。”
好了，这下我麻的是心脏了。
秦曜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重新站直了身子。
我听见他说，“知知，这样很好，我想到有人在我的葬礼上能完整得阐述我的一生，就觉得一生足矣。”
20
我和秦曜婚礼那天，秦晴作为我的主伴娘，在台上哭的稀里哗啦。
我和秦曜各自的独白说完后，她作为亲友代表进行致辞。
秦晴用废好几张纸，最后哽咽着说，“气死我了，我现在才知道她四年前的网恋对象就是我弟，我说那个时候她怎么突然问我要我弟的照片。无论之前我如何叙说我弟长开了帅得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都一本正经的说，非礼勿视，反正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是她的，不如不看……”
“作为新娘最好的朋友和新郎的亲姐姐，她竟然害怕我知道她网恋对象是我弟，还恶意揣测我会说她玷污了我弟弟道德谴责她。天知道，我多想他们能在一起，这样我最好的朋友永远会在我身边，我不用害怕她被渣男伤害，不用害怕她受了委屈没人说话，不用害怕婚姻和家庭让我们的友谊不知道消失在哪天……”
台下的宾客听得又笑又哭。
我也觉得又好笑又好哭，秦曜怕我妆擦花了，用指腹轻轻地帮我抹眼泪。
只是怎么抹都好像抹不尽，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我还是努力活得久一点，让你没有在我的葬礼上完整阐述我的一生的机会吧，我怕你一哭，我就诈尸。”
领证说，婚礼也要说，大喜的日子和身后事没完没了是吧？
我气笑了，雷声大雨点小得锤了他一下。
他猛地弹跳着跑开，躲到我妈旁边，告状，“妈妈妈，知知谋杀亲夫。”
靠，男绿茶限定回归版是吧。
我的拳头又硬了。
还好我妈这回平均的给了我俩脑瓜子一人一下。
——END——
我和秦晴顺利升上初三的时候，秦曜跳级上了初一。
秦晴在这一年情窦初开，被一个黄毛勾走了心。
中考结束的暑假，黄毛约她去游乐园。
秦晴说黄毛买了个相机，让我穿好看点一起去，到时候黄毛给我们拍照片。
我欣然答应，出去玩的那一天我穿上了妈妈一年前给我买的连衣裙。
我妈满脸欣慰，“小姑娘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玩。”
我敲了三下秦晴家的门，是秦曜开的。
他今年十岁，已经像个不苟言笑的老干部了。
我没忍住伸手把他两边的唇角向上扯出一个微笑，“小曜，小孩子应该多笑笑。”
秦曜面无表情的等我蹂躏完他的脸，转身就回自己的房间。
秦晴在房间里喊，“知知，快来帮我看看这个妆怎么样？”
我还没化过妆，只看得出她脸变白了，嘴唇变红了，但这不妨碍我为我的姐妹摇旗呐喊。
摇旗呐喊的结果是秦晴突发奇想，“要不我给你也化个妆吧。”
我有些为难，“会不会耽误时间？”
“让他等着就是。”秦晴毫不在意，说干就干。
等到十分钟后秦曜敲开房门，他一句姐卡在了喉咙里。
下一秒他破天荒地发出爆笑，“宋知，你是要去游乐园兼职吗？”
我：“？”
“你这不是在cos小丑？”
“你别听他乱说，男的能有什么审美。这不挺好的吗？”秦晴白了秦曜一眼，“进来干嘛。”
秦曜人小鬼大，像是在憋笑，“本来想和你们一起去游乐园的，现在么”
他摊了摊手，“算了，不用去了。”
“什么用不用的，难道你本来想去游乐园研究天体物理？”
秦曜不置可否。
我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也觉得这个妆不太对劲。
但是秦晴说，“第一次化妆不习惯很正常。”
直到和小黄毛汇合。
他带来的朋友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但着实有点大声。
“你不是说秦晴闺蜜也很漂亮吗，就这？穿的倒是挺美的，就是脸……你管这叫好看？”
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没有审美的是秦晴不是秦曜。
我抿着嘴看向秦晴，她冲我尴尬一笑，生气地和黄毛说，“你朋友太不尊重人了，不玩了今天。”
说完拉着我就去厕所，枉顾小黄毛在背后喊，“哎！别走啊！你们不拍照了？”
看在她在我和暧昧对象之间选择了我，就原谅她了。
6
高三这年，高二的秦曜报名了少年班，准备提前一年参加高考，学校里综合考虑让他转班到了高三。
转班那天好多人去他们班围观他。
我和秦晴也浑水摸鱼。
我们想到他迟早会发现我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没想到发现的这么快。
我俩还讨论：
我说：“秦曜才十三岁，情窦应该还没开吧。”
秦晴说：“嘿嘿，反正我那个时候是开了。”
秦晴又说，“不过我爸妈当时带秦曜去检查的时候，医生说智商高的情商有可能就会低。让我爸妈做好他爱无能的心理准备。”
第三次去的时候。
秦曜装大人装的有模有样的，双手抱臂倚在门边，嗤笑了一声，“你们打着看我的名义，看陆安东吧。”
这么敏锐？
我和秦晴还没答话。
秦曜就回头冲班里喊到，“陆安东，有人找。”
我脚趾扣地，攥紧了秦晴的手臂。
秦晴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
我第一次这么近和陆安东接触。
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腿很修长，脸部轮廓流畅硬朗，有一双爱笑的眼睛，还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队长。
我听见他开口，声音温柔又有磁性，“安知，情书——”
他的声音顿住了，周围仿佛一瞬间万籁俱寂。
表白可能确实需要点时间组织语言，我有些羞涩的盯着脚尖。
“你之前给我写的情书我都收到了。也回复你了我不喜欢你。高三了，我们重要的是好好学习。”
我猛地抬头，瞪大了眼。
丑八怪，嘴唇厚的和猪一样。谁给谁写啊？
我刚想反驳，秦晴戳了戳我，示意我往左看。
原来万籁俱寂不是我的错觉，教导主任的脸霎时映入我的眼帘，他面沉如水，“安知，来我办公室一趟。”
7
“后来我就啪啪啪，把陆安东给我写的那些情书通通甩在了教导主任桌子上！”
“该！”秦晴与我同仇敌忾，“那个男的真能装，给你写了整整半年情书，亏我还觉得他是你谈黄昏恋的不错人选。”
我举头望天，想到离我而去的黄昏恋有点悲伤，天都在驳回我的早恋申请，一时没忍住哀嚎出声。
和我们一起坐在操场看台上的秦曜突然低低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我看向他，纳闷道，“你道什么歉？”
他说，“不该冲动地把陆安东叫出来。”
我还没笑，秦晴就先笑了，“叫出来才好，少让我们观察一段时间。哼哼，我都想去揍他一顿。”
我忙制止，“别冲动冲动是魔鬼，法治社会以理服人。”
秦曜白嫩的小脸上满是迷茫，“你不难过吗？”
呃，我难过吗。
嗯！我难过的。
“呜呜呜，我为我实现不了黄昏恋的卑微愿望难过。”
“……”秦曜问，“你就想找个男的谈恋爱？”
我肯定的点头。
秦曜坐了过来，别别扭扭得拉过了我的手，说出了点英勇就义的味道，“那我也能帮你实现。”
这会儿空气好像真的凝固了。
我和秦晴终于达成默契，同时发出来爆笑。
秦晴：“我们家小朋友多伟大，知知不如从了吧。”
我扑哧一笑，伸手揉了揉秦曜的脑袋：“小崽子，姐姐眼里的男的还是有点标准的，起码180吧。”
秦曜一声不吭地站起身走了。
次日体育课，他和180的陆安东单挑篮球。
赌注是陆安东输了给我道歉，他输了去教导处给陆安东求情。
——还是陆安东来道歉我们才知道这个事。
没一会儿他特地双手插兜装酷，来我们班门口转了圈。
“180不过如此。”
我和秦晴捧场得给他鼓掌，夸他，“小崽子，个不高艺高。”
他骄傲的仰起头，用鼻子看我，“那我现在算个男的不？”
我哈哈大笑，“行了，曜曜有心了。有弟如此，姐姐这黄昏恋不谈也不遗憾了。”
秦曜这回用鼻子哼了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8
令人悲痛至极的是我不光高中没谈成黄昏恋，我就没拥有学生时代任何一段太阳。
第二十三次拒绝相亲对象之后，我生无可恋的和万花丛中过的秦晴哭诉，“当时我如果和你弟一起去医院，医生一定多诊断出一个爱无能。”
“唯一一次心动还是段差点给我吓出心脏病还没奔现就夭折的网恋。”
前一句，秦晴都在左耳进右耳出的和她第十八任男友激情网聊。
后一句，我发誓我肉眼看到她耳朵唰地一下就竖起来了。
秦晴一秒都不耽误的放下手机，深情款款的握住了我的手，“宝，你知道的，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秘密，我期待了解内幕已久。求求你，告诉我吧。”
我拍开她的手，专注眼前的笔记本，化身冷酷的哑巴打工人。
9
牡丹到27岁，实在是我妈不急，我都急了。
她打麻将的时候我搬个小板凳坐她旁边，“妈，像你这个年纪别人都当外婆了，你还有空打麻将。”
她看电视的时候我拿着ipad边刷剧边说，“妈，你天天就知道在家看电视，你女婿能从电视里爬出来？”
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我热情主动地解答的他们的疑问，“是是是，二十七了还没结婚呢，我也想找啊，我妈没给我安排呀。”
我努力找对象的精神再次感动了我妈。
我妈没好气的通知我，“明天下午道前街24号”。
“好好好。”我开心地去找秦晴参考穿搭。
10
“宋知？”一个梳着背头，踩着油光发亮的皮鞋，长得在相亲市场上算上品的男的在约好的咖啡店门口诧异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哟，我妈这次给我找高质量男性了。
我还没说话，对方就开心地指了指自己，“我，我赵小勇呀。”
哦哦，被秦小狗咬过的赵小狗，啊不，赵小勇啊。
我的笑容一下子瘪了，“你怎么也出来相亲了？”
“嘿嘿，这不爸妈逼得嘛？你也是吧？”
“啊，是是是。”我逼我爸妈的。
“唉，我觉得自己还小，根本不想结婚。”赵小勇的脸上浮现出不符合他穿搭的天真愁容，“你也还不想吧，要不我们演一出？年过完就散伙！”
……谁不想啊，我想死了好吗。
我边点头混合摇头边给我妈发信息，“妈，有没有第二十五个。”
我妈疯了，突然一下子给我推了十张名片，“这十个，明天一小时见一个，没成别回家。”
我定睛端详了一下那十张名片，分别叫：风华正茂、实力派男人、智慧人生、成功之星……
“呃，我突然觉得第二十四位还值得再了解了解。”
11
我和赵小勇刚达成战略合作伙伴，他就给我转发了一串微信文章。
我从这些充斥“理财”“投资”的文章里看出了他的职业。
我回复：不要把沾满铜臭味的工作带到纯洁无瑕的私人生活中。
赵小勇发了个拜年红包，“8.88.”
我领了红包，大方地说，“租金已收，您随意。”
我妈凑了过来，“聊得怎么样，真的不用介绍别的了？”
我一想到我妈竟然要逼我一天相十个年龄未知但极有可能中年的男人，吓得左滑了一下，点亮了置顶聊天。
“很……很好，我很满意。”
我妈面带怀疑。
我特地给她展示了我的置顶，AAA小赵。
我妈似信非信。
我说，“AAA的意思是很重要，加了AAA就在通讯录最上面了。”
我妈恍然大悟，立马掏出手机给我的备注前也加上了AAA。
12
春节假期最后一天，赵小勇约我去散步。
我说，“冻死了，不去。”
赵小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求求你了，不然我妈又要给我安排相亲了。”
我：“成年人不谈感情。”
赵小勇妄想用金钱腐蚀我，又给我发了个拜年红包。
我：“区区小钱，就能买我珍贵的时间？”
赵小勇拿出必杀技，“春假档的电影随便看。”
我从床上爬起，“好的。”
心满意足的看完价值99.9的电影，我问赵小勇，“还要吃个饭吗？”
“不……不用。”赵小勇捂着钱包说，“我送你回家吧。”
一公里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打开滴滴，春节加班费加到了20。
他迟疑的抬头看我。
我懂他的意思，“我走回去就行。”
他忙露出一个狗腿的笑容，“我陪你一起。”
嚯嚯小样，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俩小区就隔壁，我妈当初可是说的隔壁居委会大妈介绍的。
住得近有好处也有坏处。
都快走到我们小区门口了，碰到了他妈。
赵小勇他妈正拎着瓶酱油，满意的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这就是小宋吧，真好看，难怪小勇说从小学就暗恋你。”
这下脚趾扣地的人多了一个。
“妈妈妈，宋知她家晚上有客人，我们快走吧，别耽误她。”赵小勇忙阻止住他妈唠更多磕。
“哦哦。”他妈摸了摸自己刚烫的包租头，把手上的酱油递给我了，“小宋啊，这第一次见面阿姨都没准备，这瓶酱油你拿着，不是要招待客人吗，用得上。”
我脚步虚浮的拎着瓶酱油碰上了正好要出小区的秦晴，“你去干吗呀。”
秦晴穿着省服，趿拉着个棉拖鞋，一看就不是啥正事。
“我弟回来了。我妈说亲自做几个菜，但是家里没酱油了。”
啊？不是说实验室今年也不放假吗。
我把手上的酱油转交给了秦晴，“这不，巧了。”
13
敲门声响起后，我妈去开门。
我不用出房间，都知道来的人是秦曜。
因为我妈实在是笑得太花枝乱颤。
我妈问：“曜曜，你怎么回来了。”
秦曜说：“阿姨，我听说宋知要结婚了，回来参加她的婚礼。”
？？？谁，谁要结婚了。
我一个箭步冲出房门。
三张脸齐刷刷的注视着我。
我先发制人，“谁，谁造我谣。”
然后一把拉过秦曜到我房间，关上了门。
秦曜顶着那张帅绝人寰的脸率先打破了安静，“姐姐，你抓的我手疼。”
配上我妈门外传来的紧张声音，“知知，你拉人家曜曜进房间干嘛，孤男寡女的别欺负人家啊。”
空气中蔓延起一股诡异的气氛。
秦曜小声地说：“姐姐，被你欺负我不介意的，但你也要温柔一点。”
我我我，我只是单纯的想到我妈那十张名片，想和他单独解释一下。
这这这，怎么就搞得我……
算了不解释了，反正婚礼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能存在。
拉开门，刚想推他出去，哪知道秦曜又低低地说了句，“姐姐，为什么在不知道是我的情况下和我网恋就可以。”
他越说越委屈，大眼睛扑闪着好似还带上了点泪花，脸上写满了倔强与不甘，“一知道是我——马上始乱终弃。”
我妈听到的就是这句。
草，一种植物。
一段时间没见，秦曜怎么从BKING长成了男绿茶。
14
如果眼神能具现化，我妈的眼刀子已经将我千刀万剐。
我怀疑，她耳朵里只听到了“始乱终弃”四个字。
“我……”
解释的话我才说出一个字。
就被我妈的眼刀子扼杀在了摇篮里。
我妈亲切得挽着秦曜这个绿茶男在我的床上坐下。
“曜曜啊，怎么回事你和阿姨说说，阿姨会给你做主的。”
语气那叫一个轻言细语，婉转柔和，和蔼可亲。
绿茶男抬头幽幽地看了我一眼，像是被我眼神吓到，185的大高个竟然往我妈的怀里缩了缩。
我妈还很吃这一套，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背。
秦曜像是终于蓄满了勇气，想要开口。
开口前再次抬眸看了我一眼，又委委屈屈地小声道，“姐姐不让我说。”
我妈再次刀了我一眼，“不负责任还威胁别人。”
姐姐姐姐，是谁以前天天宋知宋知不肯叫姐姐的。
我的拳头硬了。
“我！没！有！”
秦曜满眼惊愕，水蒙蒙的眼睛看着我，“姐姐，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
我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莫生气诗”。
念完后，我深呼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说，慢慢说。”
秦曜坐直了身体，握着我妈的手，“那我长话短说？”
我妈给予他充足的眼神肯定。
15
“四年前，姐姐邀请我一起打游戏，我刚好有空就接受了。之后，姐姐常常约我打游戏，我想着姐姐肯定是有需要才找我，有空都会陪她玩。过了两个月，姐姐邀请我绑定情侣关系，我想了想我刚成年了，姐姐既然有那个意思我也可以同意。后来，我反复确认发现姐姐还想和我从线上发展道线下，我想着姐姐可能是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就主动约了姐姐吃饭，姐姐和我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去就把我删了。”
秦曜确实一鼓作气，说完了故事，阿不，事故梗概。
我面露屎色，这话怎么每句话好像都确实是没毛病，合一起就这么让人误会呢。
四年前我刚工作，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千薪万苦。”
——区区几千块薪水，却要承受上万倍的痛苦。
年少无知的我还不明白宁可外耗他人，也不能内耗自己。
还处在只能通过打游戏发泄窝囊气的青葱阶段。
由于我的水平高超，不少朋友都在和我打玩游戏后自觉配不上我的技术，我只能在峡谷做一只勇敢的孤狼。
直到很偶然的一天我随手拉了个在线好友，他没拒绝我的组队邀请，一看是个新号。
秉持着输赢第二，娱乐第一的心态我开了游戏。
结果他的操作行云流水一顿乱杀，打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看得我心脏扑通扑通。
这不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势均力敌的爱情，阿不，队友吗。
连排了五把，把把都赢，人头还都让给我，谁不喜欢和这样的队友打游戏。
我用微信登的账号，号里加了不少客户，所以他没备注我也没当回事。
有一次无意间开了语音，他的声音如涓涓泉水般清冽，瞬间捕获了我的耳朵。
就是听起来有点嫩，我问，“你成年了吗？”
他说，“我都读博士了。”
“啊？那你头发还好吗？”印象太深刻，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
还好对方没生气，声音还带着笑意，“好的呢，大家都说我头发浓密。”
不愧是高学历人才，打游戏厉害保养的还好，我连连点头。
当时有个情人节皮肤特别好看，但是只有情侣才能买。
我就邀他组了CP，他听我说完理由后瞬间点了同意。
我刚要点进商城购买，就看到邮件+1：您的好友向您赠送了情人节限定皮肤。
16
分不清具体哪个瞬间心动的了，反正网上嘛，说话又不用自己的脸。
我也就偶尔对他发发癫。
“以后别追公交车了，追我吧，我走得很慢而且真的很可爱。”
他回我他知道。
“别对我用美男计，否则我将计就计。”
他说好的，给我发了张带ID的腹肌照。
“你不睡，我不睡，你看我俩多般配。”
他说嗯嗯，和我开了一夜语音。
……
直到，我发：“把你的位置发给我，看看我的心又跑哪里去了。”
他回了我一个定位，说，“知知，周五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承认看到那个定位离我单位就两三公里的时候，有点雀跃。
我内心窃喜：嘿嘿，网传的钓鱼技术果然靠谱，终于要网恋奔现了。
周五在约定的西餐厅。
我见到了一个大帅哥，我再三确认位置，这就是我的约会对象。
帅到我远远看着就没忍住给秦晴发信息，“号外，号外，我见到网恋对象了，好他妈帅。”
秦晴回得飞快，“无图言dior。”
但我根本没心思再看手机，我的心已经早我的身一步飞到了他对面，也还好我没看，不然我高低给铁子偷拍一张。
社死就会来得更快一点。
我们边吃边聊，一切都很愉快。
他拿刀叉的姿势是那么优雅，他的脸蛋是那么惊为天人，他的谈吐是那么有趣丰富。
一切都怪我嘴贱，问出了那句，“那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像是有一丝名为错愕的情绪从他脸上闪过，快的仿若我的错觉。
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缓缓露出一个标致的微笑，“秦曜。”
秦秦秦……秦曜，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秦曜吗……
他不是上大学后就一直在给保密单位打工，都没时间回家吗……
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几分没长开前的影子的。
我说怎么刚见面就有种亲切感呢……
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们的感情发展的行云流水……
但我仍然垂死挣扎，“秦是秦始皇的那个秦？曜是……”
“曜是日字旁的那个曜。”
我吓得，最后一块鹅肝都下不去嘴。
扯出一个尽可能体面的表情说，“那个，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先回去加班了。”
卧槽，撩汉撩到从出生看到大的弟弟，和乱.伦有什么区别，我又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17
“妈，你听我解解解释。”
我妈冷哼一声，“狡辩什么？”
我支支吾吾，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是从我不直到他是谁开始解释，还是从我一发现苗头就快刀斩乱麻，还是我都很努力相亲了就是为了摆脱罪恶感。
“你倒是说啊？”我妈心疼的摸了摸秦曜的脑袋，满脸怜惜。
抬头看我就变成了怒目圆睁，“不是你主动约曜曜打游戏的吗？”
“……是我。”
“不是你和曜曜提要绑定情侣关系的吗？”
“……是我，但那是游戏……”
“我管你是不是游戏，哪家好人会随便和人搞什么游戏情侣。好了，我最后问你一句，是不是你诱导曜曜要那什么，怎么说来着……”
“网恋奔现！”我爸洪亮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简直是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无声呐喊：老爸你不是在看报纸吗，对我多次投送的求助眼神置若罔闻……
只能靠我自己了！
我料想四年过去了，秦曜不可能留着聊天记录，于是我咬一咬牙，否认的话就说出口了，“这真没有！”
哪想到秦曜睫毛微颤，整个眼睛湿乎乎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小委屈，低垂着头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阿姨，我是个很认真且专一的人，这么多年我一直靠姐姐曾经和我说过的甜言蜜语才扛过被姐姐抛弃的悲伤。”
天啦噜，真的有人留着四年前的聊天记录，还把我的每句口嗨收藏。
我无助望天，自暴自弃，“说吧，要我怎么样。”
我妈说：“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何况你还脚踏两条船！”
“我怎么又脚踏两条船了。”
“你骗了曜曜不负责，还好意思和相亲对象相得不错！”
六月飞雪，四年了，我真的比窦娥还冤啊。
我心一横，“是不是我和秦曜结婚你才能停止对我的指控。”
没想到我妈迅速面上一喜，“好好好。”
秦曜，“好的姐姐，不过得过几天，我过几天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我，“？？？”
18
“牛啊，宋知，老牛吃嫩草，神不知鬼不觉得把我弟给搞到手了。”
两家人坐在酒店吃饭的时候，我还整个人状若幽灵，脚步虚浮。
精神恍惚的以至于秦曜自来熟的牵着我的手坐下都没抗议，在他来牵我的手时，我内心还浮现了一句：这手指可真修长啊……”
秦晴坐在我右边，凑过来和我说话也没让我更清醒几分。
我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地回，“谢谢夸奖。”
秦晴啧了一声，和喜气洋洋的其他人融为一体。
有一种般配，叫家长觉得般配。
秦曜给我夹了块全瘦的红烧肉。
我妈乐呵呵地说，“小曜这孩子，从小我就觉得细心，你看出去那么多年，知知不吃肥肉都还记得。”
我夹着红烧肉的筷子一下子没拿稳，秦曜忙拿了纸巾来给我擦面前的桌子。
秦阿姨捂着嘴笑，“看着俩孩子处得好，我也开心，以前医生说我家曜曜可能爱无能得时候，我担心的哟。”
秦晴全程在旁边笑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
周围大人们叽叽喳喳什么都说。
我选择性失聪，专注口腹之欲，秦曜给我夹什么我吃什么。
咦，怎么突然没声音了。
我抬起头，发现一圈人都注视着我。
我拔筷四顾心茫然。
秦曜贴心的探身过来，薄唇轻轻的擦过我的耳垂，轻触即离，温热的气息却洒满了我的耳廓，痒痒的。
“知知，他们在问我们哪一天领证比较好?”
19
我闪婚了。
闪的程度是一天也没谈过就领证了。
到了预约领证的这天，我才发现秦曜还约了化妆师，摄影师。
隆重的像期待了许多年。
化好妆准备去民政局的间隙，我还负隅顽抗。
招呼秦曜凑过来听我说话。
秦曜今天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注意到我的手势，他笑意盈满眼睛，俯身把耳朵凑到我面前。
我小声地问，“我大你这么多，你不觉得吃亏啊。”
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弯了弯，突然搂过了我的腰，“我这是抱金砖哎，是赚了，姐姐。”
我的耳朵仿佛通了电，一瞬间麻麻的。
“好，这张绝了，超唯美还自然。”摄影师的爽朗的声音响起，我才反应过来，摄影师敬业的在随时抓拍。
我嘟囔，“可是我比你大五岁唉，我会打酱油了，你才刚出生。”
秦曜专注的和我对视，“是四岁零三个月。一块半金砖都没有，是你的话抱多几块我都巴不得。”
好了，这下我麻的是心脏了。
秦曜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重新站直了身子。
我听见他说，“知知，这样很好，我想到有人在我的葬礼上能完整得阐述我的一生，就觉得一生足矣。”
20
我和秦曜婚礼那天，秦晴作为我的主伴娘，在台上哭的稀里哗啦。
我和秦曜各自的独白说完后，她作为亲友代表进行致辞。
秦晴用废好几张纸，最后哽咽着说，“气死我了，我现在才知道她四年前的网恋对象就是我弟，我说那个时候她怎么突然问我要我弟的照片。无论之前我如何叙说我弟长开了帅得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都一本正经的说，非礼勿视，反正不管怎样都不可能是她的，不如不看……”
“作为新娘最好的朋友和新郎的亲姐姐，她竟然害怕我知道她网恋对象是我弟，还恶意揣测我会说她玷污了我弟弟道德谴责她。天知道，我多想他们能在一起，这样我最好的朋友永远会在我身边，我不用害怕她被渣男伤害，不用害怕她受了委屈没人说话，不用害怕婚姻和家庭让我们的友谊不知道消失在哪天……”
台下的宾客听得又笑又哭。
我也觉得又好笑又好哭，秦曜怕我妆擦花了，用指腹轻轻地帮我抹眼泪。
只是怎么抹都好像抹不尽，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我还是努力活得久一点，让你没有在我的葬礼上完整阐述我的一生的机会吧，我怕你一哭，我就诈尸。”
领证说，婚礼也要说，大喜的日子和身后事没完没了是吧？
我气笑了，雷声大雨点小得锤了他一下。
他猛地弹跳着跑开，躲到我妈旁边，告状，“妈妈妈，知知谋杀亲夫。”
靠，男绿茶限定回归版是吧。
我的拳头又硬了。
还好我妈这回平均的给了我俩脑瓜子一人一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