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夜空中飞行四个小时到达大饼国。

    去酒店的路上,孙正贴孙郗耳边小声说,“白小姐想见您。”

    孙郗回头瞧了眼后座睡得流口水的丁甯,皱了皱眉。

    孙郗二十四岁学成归来,二哥孙祁亲自给他举办欢迎会。晚宴上,钢琴演员清新脱俗,一袭白裙仿若仙女下凡,纤纤玉指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孙郗。

    但也仅仅局限于欣赏,并没有其他杂念,甚至连她的名字也没记住。

    钢琴演员名字叫白玥,二十岁,世界著名大学H大的学生。

    那晚之后,白玥对他展开激烈的追求。

    孙郗对白玥谈不上多喜欢,但她太过优秀,各个方面都符合做女朋友的标准,而且他刚回国,陌生的环境容易让人滋生孤独感。

    终于在某个星光璀璨的夜晚,他接受了她。

    刚回国,急需做出点成绩,才能顺理成章进入家族企业。父亲把几个很重要的收购计划交到他手上,想考验他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

    孙祁不可能让弟弟如愿,白玥便是他安排的。白玥不负所望,依靠女朋友的身份偷到重要文件,导致孙郗在那场竞标中失利。

    初恋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骗局,孙郗更没想到孙祁为了打压他,不惜让家族利益大大受损。

    但白玥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为了将功补过,她反潜伏到孙祁身边,帮他打探消息。

    四年时光荏苒,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因为孙郗曾撂下过狠话,再见面便是老死不相往来之时。

    孙郗拿出根烟来闻,淡淡道:“你安排吧”。

    行程早就就安排好的,孙正本想把见面拖到到临近回国那两天,可白玥催得太急,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同孙郗汇报。

    就这样,在到达异国的第二天晚上,历时一千四百多个日夜,白玥终于在JANU酒店的套房里,见到梦寐以求的爱慕之人。

    露台上,孙郗正在抽烟,风很轻,烟雾不紧不慢地飘向远方。

    她极力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长舒口气,缓缓朝他走去。

    “月亮好圆,记得我们初次见面也是这样的月圆之夜。”

    话刚出口,白玥已然泪流满面。

    孙郗明显心不在焉,没听清白玥的话,他不耐烦道:“什么事?”

    白玥勉强挤出笑容,最后一面了,此后他再也不会见她,孙郗是个言出必践的人,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无论她付出多少真情,在他眼里,只有当年的欺骗。

    白玥痴痴地望着他的侧脸,不说话。

    孙郗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分钟”。

    白玥轻轻拭泪,从包里拿出档案袋,恢复正常的语气,“孙祁在寻找守墓人……”

    孙郗没太大反应。

    白玥继续说:“年前,孙祁搭上一个大人物,寻找守墓人这件事就是那个大人物安排的,至于守的是什么墓,找守墓人的目的,目前我还没有查清楚。

    那个大人物你应该见过,他就是弗朗克。准确来说,是那个大人物整容成弗朗克的模样去的云岭,而真正的弗朗克被他控制住。

    那个大人物本想利用弗朗克的身份,亲自找守墓人的,可是最后一天,弗朗克又冒充他约女孩见面,最后被警方击毙,导致他计划失败。”

    孙郗只给一个侧脸,白玥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略微靠近他一点,小心翼翼道:

    “郗哥,你带来的那个丁甯,看起来不错,是你的女朋友?”

    她看到孙郗拿烟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下。

    “时间到了”

    孙郗丢下这四个字,眼皮没撩,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走廊里,他给孙正打电话,“看好丁甯”,只四个字,再无其他。

    接连六日,除了睡觉,孙正和丁甯几乎寸步不离。

    孙正吃不惯鱼片和刺身,丁甯也是,所以他经常带她去中餐馆觅食。

    酒到酣处,孙正会口无遮拦,说来大饼国的那天,老板被他爸打了,总歪着头,不是装酷,而是脸肿了。

    “老爷子经常打他”

    孙正无不心痛地说。

    丁甯心说,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他把打他,肯定他做了忤逆的事。

    在九天河边上的别墅里,韩昊哲说过很多孙郗的坏话,也可能是实话。

    孙郗只在海外PC,只P处女,连包三天,前两天叫女孩看片学技巧,方便最后一天好好伺候他。

    为了确保事件的真实性,韩昊哲称他亲眼所见。

    连孙正都不带,肯定没去干好事。

    算起来,孙郗起码祸害了两个小姑娘。

    真是作孽!

    看来小辣椒说得没错,男人两张嘴,上面有洁癖,下面生冷不忌。

    被孙正监视这些天,丁甯快窒息了,趁他去上厕所的空当,她偷偷溜掉。

    大饼国的风没有祖国好,地也没有祖国平坦,她独自游走于街头,看人潮汹涌,突然特别想家。

    恍惚中,好像看到孙郗。

    还真是他。

    孙郗站在马路对面,从汽车上下来一个身穿民族服饰的年轻女人。

    女孩站在台阶上,孙郗站在台阶下,虽然面对她,但大半边脸被女孩挡住。

    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得出,两个人相谈甚欢。

    丁甯迅速拿出手机,拉近镜头,孙郗的脸愈发清晰,他一直在笑,偶尔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她从未注意过,孙郗竟然还有虎牙。

    原来,他也是会笑的。

    女孩不但穿着考究,连发髻也梳得精致,单纯凭借背影,也能看出雍容华贵,气质非凡。

    这么高端的妓,睡一次不少钱吧?

    只见女孩伸手搂过孙郗的脖子,踮起脚尖,两个人的脑袋就紧紧贴在一起,还左旋右转,动来动去。

    孙郗的手揽住女孩的腰,手掌上洁白的纱布,在暧昧的夜色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陶醉地闭上眼睛。

    鸡皮疙瘩掉满地,丁甯顾不上捡,拍下几张照片,转身没入熙熙攘攘的人流。

    此时此刻,文琼应该在牢房里啃窝头呢,她是否知道,她男朋友的怀里已经有了别的女人?

    如果她进监牢是为孙郗顶罪,那真让人替她感觉不值。

    “你干什么去了?”

    孙正大惊小怪地叫。

    丁甯的谎话也是张口就来,“我来大姨妈了,去买卫生巾。”

    她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那你为什么不说一声”

    “正哥,我好歹也是女人,害羞行不行啊!”

    “拉倒吧,你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吗?”

    “哎呀,我痛经。”

    丁甯滋溜钻到车里,孙正把车门关上,靠车头上打电话,怒气冲冲的,眼睛不敢再离开车里面半分。

    初来大饼国,丁甯水土不服,她水土不服的特征是嗜睡,靠车窗上没几分钟就打起轻鼾。

    她睡得很沉,又似乎很轻,做梦了,又感觉没做。

    半梦半醒中,突然凭空生出一种力量,残忍暴力地冲击她的耳膜,又穿透她的大脑,变出千万个锤子在里面疯狂地敲捶……

    她的心脏快爆裂了。

    以前觉得震耳欲聋这个成语有多夸张,现在就会感觉它有多含蓄。

    她的耳畔嗡嗡地响,睁开眼睛看见窗外,孙郗发狠地敲着车窗,而她,一点声音听不到。

    她该不会真的聋了?

    再睁开眼,孙郗坐她身边,冷眼看她。

    “把东西交出来”

    他声如蚊蝇,但她看懂了他的唇语。

    她没明白什么意思。

    “你拍的照片,要我搜身吗?”

    丁甯恍然大悟,原来是想毁灭他PC的证据。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像孙郗这种肢体残疾的豺狼。

    她乖乖拿出手机。

    孙郗没看手机里的内容,直接扔到马路上,孙正下车,发泄似的,两脚把它踩个稀巴烂。

    “还有呢?”

    孙郗的口气依旧咄咄逼人。

    “手机都被你踩碎了,哪还有别的。”

    丁甯的耳朵特别疼,疼到想哭,她硬生生把泪憋回去了。

    看样子,孙郗不信,凶巴巴地瞧她。

    “你不信,我脱光给你看。”

    轮到比谁不要脸的时刻了,丁甯咬咬牙,开始拉拉链。

    “够了”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要脸,她的确把照片进行了备份,另一张内存卡,藏在她的袜子里。

    “如果有杂七杂八的消息从你这里泄露出去,你的下场就和那手机一样。”

    孙郗语气平淡,却叫人脊背发凉,丁甯点点头,“不会”。

    丁甯有自知之明,灰溜溜爬到副驾驶坐。

    “叫你看好他,你是猪吗?”

    这是骂孙正的。

    孙正的脸色特别难看,丁甯真怕他打她两拳。

    大饼国这两天特别冷,天气预报说来了寒流,气温跌至冰点。街上已经有人穿上棉衣,嘴里呼出的是白白的气雾。

    丁甯耳朵疼头疼,又遇堵车,她好像被人扼住喉咙那般喘不过气。

    车窗上积上薄薄的水雾,她一时兴起,拿手指作画。

    她从小爱画画,自从换上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个天赋便被老天爷收走了。

    不过她的画功还是不错的,肖像画画得挺像那么回事,尤其那颗小虎牙,简直神来之笔。

    道路终于疏通,丁甯的肚子也疼了,晚饭吃得有点多,距离酒店还有很远的路,她肯定挺不过去。

    “正哥,麻烦找个附近的公厕,我想上厕所。”

    孙正充耳不闻,却将车开进路边的胡同。

    可能怕她在车上解决,毕竟她看起来能干出那种事。

    可她的状态明显等不到去公厕了。

    “正哥,靠边停车,我,我不太行了。”

    能感觉到两个男人此起彼伏的叹息,人有三急,她不认为这是什么丢脸的事。

    孙正就近把她放到路边,不远处有片小树林,临下车前,丁甯抓了把纸。

    她找到合适的位置,刚蹲下就看见汽车开走了。

    在北风呼啸的寒夜,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丁甯悲惨得流落街头。

    没有手机,没有钱,难道要走回酒店?

    幸运的是,她语言天赋不错,来这几天已能和当地人进行基本的交流。

    不幸的是,没人愿意借钱给她,都把她成骗子。

    又一阵大风刮过,夜空下起小雨,丁甯小跑着找地方躲雨。

    突然从巷口里跑出一个醉汉,拦住她的去路,“妹妹,#@&#……”。

    妈的,把她当成妓了。

    她正愁没处发泄,直接把醉汉打一顿。

    “怎么了?他欺负你了吗?”

    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

    妈的,冤家路窄,竟然在大饼国也能碰到安亦阳。

    安亦阳见是她,同样愣住几秒。

    他慢慢把手收了回去,垂下眼帘,淡淡道:

    “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他。”

    丁甯指了指地上,缩成一团的醉汉。

    安亦阳没再多说什么,不远处有个女孩叫他。他朝她笑笑,是那种亲近的笑,然后小跑到她的身边。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背影逐渐远去,女孩时不时回头,朝丁甯的方向观望。

    四目相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丁甯追上去。

    她拦在他们面前,醋熘熘地问女孩:

    “你是他的新女朋友吗?”

    女孩愣住,转脸去看安亦阳。

    安亦阳不耐烦的样子,“她是谁和你没关系,请你让开。”

    瞧他的德性,敢对她这么大声说话?不是随时准备和她结婚吗?不是认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吗?这么快就有新欢了?

    “我是他前女友,刚分手不久,这个男人最会花言巧语,你可别上当……”

    没等她说完,安亦阳拉起女孩的手机就走,“别理她,她脑筋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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