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城郊区的蛇神庙。

    “终于到了…”掌柜肥胖的身子艰难地挪动着,肿胀的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抬头看着挂在庙上金灿灿的牌,想起这一路的逃亡,掌柜两泪纵横,一时激动竟忘了手上的锁链。

    “嗬…”被锁链卡主脖子的小二猛得回头,他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模样,青面獠牙,瞳孔翻白,看起来毫无理智,只能随着本能冲掌柜怒吼。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等见到了大人我就杀了你,不过是傀儡丝的残次品,你这种货色要多少有多少!”掌柜朝他吐了口痰,见他无动于衷,顿时就有种表演给傻子看的无力感。

    “算了,我朝你这个废物说什么,连两个人类都搞不定。”

    掌柜的上前,走到朱红的大门口后小心翼翼地敲敲门,空气里一片寂静,除了掌柜的喘息外就只剩下一点零碎的风声。

    “哎”掌柜叹了口气,从中衣里掏出个小巧的物件来,手帕包了一层又一层,旁的人一看就知道掌柜有多宝贵它。

    掌柜一层层揭开,看到只剩下最后一个玉简,心痛地握住了它。

    这是拜见蛇神的请帖,上供百人才有一帖,迄今为止,他和芸娘经营那家黑店一共才进了两百人,两个玉简,芸娘用了一个,这是最后一个了。

    他闭上眼睛不再看,手一抖便猛得把它打碎,玉简破碎声震在他的耳朵里像是硬生生摘掉了他的心肝。

    一时间,流水一样的风突然间断了,方才紧闭的庙堂大门倏地开了,庙宇巍峨,不染尘埃,巨大的蛇神盘绕在殿堂中央,两只小蛇原本在一唱一和地念着祝词,瞥见来人了,便异口同声地喊话:“白棋大人,白棋大人,有人来了。”

    这是妖族的庙宇,诡诞不经才是他们的常理,掌柜熟练地牵引小二跪在殿前,自己则往前走了几步俯身匍匐下去。

    白棋是个带着鎏金面具的女人,头戴金钗宝玉,身着颜色浮夸的交领裙,裙摆退步开叉露出一双白皙又过分纤细的长腿,她不知何时出现在庙堂之上的首座,此时正闭着眼,用手撑着头,看着很是疲倦。

    “大人…”掌柜嘶哑地出声,望着台座之上的女人好像见到了希望,眼眶刷一下就红了。

    “那帮狗娘养的捉妖人太不是东西了,芸娘死了,蛇神赐给我们的神树被他们砸了,我们家破人亡了,大人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泪水顺着他脸上堆积在他脸上的沟壑中,鼻涕流了一大把,捶胸顿足,椎心泣血,简直能进世界奥斯卡评比。

    可在场的几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能吃得了细糠的家伙,白棋被他嗷嗷叫得脑子疼,她漫不经心地揉了揉太阳穴,鼻尖一动突然嗅到了一股甜香味。

    “大人,请……”掌柜还在夸夸其谈,转眼之间一阵疾风吹过,他的脑袋被凭空而来的五指抓的变形,血红的蔻丹刺破了皮肤流出了鲜红的血,掌柜被逼得连退数步,一脑门撞到后柱子上。

    眼看着就要穷途末路,掌柜的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地瞪着眼前曾被他视为希望的白棋,女人眯了眯眼,弯唇,鬼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好孩子,告诉我玉女是谁?”

    “玉女是…玉女”掌柜的嘴角慢慢流出唾沫,两眼失焦,脑中风卷残云地划过几秒的片段,最后精神聚集在一张少女的脸上。

    白棋聚精会神地观看掌柜的记忆,她看得太认真以至于没有留心到男人指尖一闪而过的傀儡线残影。

    “去死吧!”掌柜暴呵一声,右手倏地化为鳞片砌成的利剑,攻势如疾风骤雨,掌柜鼓睛暴眼,成败在此一举,亡命之徒的爆发让白棋错不及防,她来不及躲闪,眼看尖锐的剑锋就要刺穿白棋时,掌柜的面色却突然变得青白,他面前的赫然是小二那张呆脸,在记忆的最后,他的耳边传来一阵轻蔑的笑声。

    “不自量力。”白棋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小二的肚子破了个口,掌柜的脑浆迸裂而出。

    他们都想杀她,可她是那么好杀的吗?

    金碧辉煌的庙堂里隐隐传来清新的泥土香,以二人所在的地面为中心白玉砖地板迅速向周围裂开,等到白棋再睁眼时,眼前的庙宇楼阁就已经消失不见,一棵巨大的柳树凭空而起,蟠根错节的根部支脉遒劲显然已经在此地驻扎了千百年。

    阳光被枝叶分的疏散,稀稀疏疏的光斑落在白棋身上,白棋靠着着粗壮的树干,眨了两下眼,墨黑色的眼球湿润,险些溢出些生理泪水,懒羊羊的阳光照得她困意翻涌,她伸了个懒腰,熟练地翻上一条结实的树枝,然后,倒头就睡。

    白棋等了这么多天的目标一点不见踪影,她都要怀疑毕笙的说法了,毕竟是那个柳从止啊,真的会出现在这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吗?

    白棋是个典型的怠工分子,她摸了摸一巴,决定一起床就去找那个香香的玉女体,谁爱呆在这谁呆吧。

    柳条像是垂挂的帘子,风荡漾起波涛,就把泛黄的野绿送进白棋的鼻腔,偶尔,叶片之间也会有些许摩擦,但在白棋心中这是最巴适的安眠曲,她本该心安理得地开始摸鱼,可今天她却怎么都睡不着。

    干得久了的老妖怪称这为对危险的直觉,大概是那场酣畅淋漓的幻觉惊动了附近的大妖,机灵点的现在就该跑了,可白棋很苦逼,她既不是老妖怪也没有意识到危险,她只是不幸地被毕笙捉来打白工的人类崽。

    “呼——”黑色如烈焰般炽热的黑雾悄无声息地窜到了白棋耳后。

    白棋倏地清醒,猛得转身,然后兀自瞪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黑雾张开血盆大口,铺天盖地的腐败气息从远远的天际边滚来飞蛾扑火般地砸进树身里,柳条化作漆黑的锁链竖直插入地底,方才她栖身的树枝开始不要命地晃荡起来。

    凉意顺着白棋的掌心钻进她的血液中,她打了个寒颤,牙齿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周身的血液好像要凝结成冰。

    这样不行…白棋一狠心,方才颤抖的牙齿‘咚’地合拢,舌尖慢慢溢出温热的鲜血,白棋吃力地吞了进去,几乎是下一刻,白棋一跃而起,与横空偷袭的树枝擦肩而过。

    “啊呸呸呸,靠,不要脸,你还搞偷袭!”白棋狼狈地落在地上,张嘴吐出落在嘴里的头发,她最后看了眼老树,只盯着一会儿,她就觉得胸闷难耐,威压重得她喘不上气。

    毕笙这是从哪找来的活爹,也不看看她这小胳膊小腿能打得过人家吗,白棋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可算是为毕笙争取过了哈,打不过这事也不是她的原因啊。

    一番不是那么得理的安慰过后,白棋头也不回地夹着尾巴跑了。

    她没敢回头,后背近在咫尺的危险感让她的肾上腺素飙升,诡异的直觉,让她即使龇牙咧嘴也在加速狂飙。

    树干的纹路越发清晰,黑雾仿佛有意识地钻进了树底,慢慢的,从树下开始一股冰焰由下往上的窜了出去,烈火熔喷,烧灼,小心地塑型,沉在树中的幻影醒了,他想出去,但不行,他还缺一件趁手的衣服。

    ——

    “师兄,你说的那个蛇神庙真的在这吗!”邢瑶咋舌地看着眼前乌漆嘛黑的树林子,蛇神庙不说建在城中心,也不该屈尊呆在这鸟不拉屎的郊区啊?

    谢霁月抬手扶了把差点背绊倒的许知意,许知意道了声谢,悄默默地想把手抽回来,刚溜了一点,却反而被他抓得更紧,

    贼眉鼠眼的一看就知道没憋好屁,许知意气得瞪他,悄声让他撒手。

    谢霁月勾起唇,充耳不闻她的话,全当她的两只耳朵成了摆设,一边又面目改色地回答邢瑶的问题:“寻妖线说没问题,妖喜阴,我们又是跟着牵引一路过来的,地方总不能有假。”

    许知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一样。

    “那可不一定,之前谢公子的寻妖线不就失灵了吗?”薛寻之语气温和地补充。

    树是最常见的柏树,根壮粗大,结实有力,但因为是秋天,树叶也如凋零的花草般早早地落了,此时晨阳还未升起,灰蒙蒙一片,像是初开天地的混沌,让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行走。

    他们上午从城中心抄近道出发,而昆城也就是个普通县城,按照常理说,即使是对角线的距离也不足以让他们走了整个白天,而初入此地时天却已经黑了,他们一无所觉地踏了进来,连着转了好久也没发生任何事。

    想到这,许知意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却忘了隔壁共同体的谢同学,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吃痛声,她本能地转身,依照良好的教养道歉“对不…”

    起字尚未出口,她一个踉跄就被人拥着带离此地,谢霁月的匕首條地冲了出来,在原先他们所在的地方狠狠扎了进去。

    泥土飞溅,一个人影反应迅疾地翻滚着起身,与此同时,洛冰檀和邢瑶也迅速靠拢了过来。

    “装神弄鬼,你是谁!”谢霁月眸色沉沉,声音冷冽,两指在空中游走画出一张爆炸符,他猛得一推。

    寻常妖魔见了爆炸符就要躲,但这妖反而与众不同,她挥袖立于原地,披散的长发隐约露出白皙的下巴,嫣红的唇勾起浅笑,她指尖一弹,几枚散落铜钱便凭空而起连成了一个法阵,爆炸符连个声响都没发出就哑火了。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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