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玉是在河边被人敲闷棍敲晕的。

    昏倒前的最后一刻,韶玉也以为是宁党徐党的人对她下的手。可半昏半醒间,她隐约听到些属于女子的轻柔声音,心下便有了其他的猜测。

    果不其然,再睁开眼时,鼻尖闻到了隐隐的幽香。韶玉手脚被捆在沉重的红木椅上,抬眼看到了镜中盛装打扮、身着鲜红色嫁衣的自己。

    韶玉的心沉了下去。

    女人细腻冰凉的手指捏住韶玉的下巴,细细端详半晌后,指尖慢慢从下巴上移,划过唇部、面颊,最后到达眼下。在韶玉如临大敌的视线中,女人终于放下手。

    “生得真好看,这清丽的眉眼,怕是满豫梁城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你匹敌的姑娘。”皇后微笑,眼神发冷:“怪不得我弟弟喜欢得连命都丢了。”

    她知道了!

    韶玉浑身寒毛立起。

    皇后看上去并不想与韶玉多说什么。她一抬手,一旁的宫女就上前用布封住韶玉的嘴。韶玉怒上眉梢,挣扎着想摆脱,又两名宫女上前制住她的动作,给她戴上凤冠。

    如忽略韶玉被绑住的手脚、被捂住的嘴和睁大的双眼,此时被精心打扮过的韶玉看上去无疑是位漂亮至极的新娘子。

    皇后看得满意,笑道:“我地下的父母看到有这样一位可人的新娘陪着我弟弟,一定也很高兴的。”

    她是什么意思!她打算做什么?

    韶玉来不及想明白,已有人替她解开与红木椅捆绑的绳子,紧接着拿出一根新的粗绳,将她的双手和双脚分别紧紧绑住。紧接着,韶玉感到自己被半拉半拖着带向外屋。等看清屋外的深色棺椁,韶玉浑身的血都凉了。

    她是怎么把这么大的棺椁带进宫的?这是第一个想法。

    皇后是准备将她活葬了!这是第二个想法。

    果不其然,韶玉被几名内侍和宫女扔入棺椁中。

    活人进棺椁是什么感受?逼仄、阴暗,扑鼻的木头仿佛带着死人腐朽的气息,韶玉恨恨瞪大眼,想着这郑家姐弟俩都是如出一辙的性子,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多在郑朗胸口戳几个洞的!

    一想到皇后是要将她与郑朗这样恶心的私人配阴婚,她就恶心得想吐。

    皇后站在棺椁前,俯视韶玉,淡淡道:“既然我弟弟这般喜欢你,那你就下去与他作伴吧——这是身为姐姐的我最后能为他实现的愿望了。”

    她一声令下,厚重的棺盖就黑压压的盖上。

    阴影逐渐覆盖全身,韶玉闭上眼,心中虽有不甘,但也觉得愿赌服输。顾家的事了,她最大的执念消失,至少现在去见姐姐,她心中无愧。

    哪知她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有人却偏要将她从死亡的沼泽中拽出。

    棺盖盖上没过几息,就被人用尽全力推开。韶玉睁开眼,看到了神色惊惶的连霁。他看着她,眼眶发红,俯身将她从棺椁中抱出。粗绳被解开,韶玉的手腕脚腕被磨得起了红痕。她站起来,被连霁一把拉到身后。他顺手把她头上的凤冠也奋力砸了。

    工艺精细的凤冠被砸在地上,发出巨响,震慑住了周围的所有人。

    韶玉抬起头,只能看见连霁的背影。这背影可靠,她一如以前的无数次一样,知道他是来跑着来保护她的。

    拉着她的手用力太大,韶玉在这一丝疼痛中,听见他忍着怒气的话语:“是我杀了您的亲弟弟,您有怨气冲我来就是,何必要对韶玉动手?有错的从来不是她。”

    说完,他不再去看皇后的表情,绷着脸带韶玉离开。

    听到消息后姗姗来迟的圣人赶到时,看到屋内的棺椁,大惊失色:“皇后,你这是做什么?你何时运进宫的棺椁?”

    就连因病卧榻的太子也赶来了。

    他握拳咳嗽好一阵,扶着屋门,无奈道:“您这是何必……”

    “韶玉做错什么了,要被你如此磋磨。”圣人道:“好端端的,你要把人绑进来这么欺负。”

    “我早半月前就请人去清静山请太后娘娘了,算算日子,她老人家下午就该到了。”皇后道:“我还想请教请教太后,在清静山这样的佛家地界,她为何要纵容手下的小尼姑杀我的亲弟弟?”

    圣人震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不语,想到故去的父母和亲弟弟,神色忿忿。

    连霁一声不吭地带韶玉回到居处。

    他让宫女为韶玉准备新的干净衣裙,替韶玉抹去面上厚重的妆容。做完这一切后,他拉着韶玉坐下,对她说:“你就在我这里住着。放心,我在这里,没人能带你走。”

    韶玉道:“可郑朗确实因我而死,我也确实捅了他一刀。”

    连霁坚持:“是我杀了他!而且这些年来,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韶玉发自内心想,如果时光倒流,她更宁愿自己的第一刀没有捅偏。如此也不用脏了连霁的手。

    下午时,雁白进来道:“圣上派人请三皇子和韶玉姑娘去一趟。”

    连霁猜多半是皇后和郑朗之事,他起身:“我独自去就好,韶玉你留在这里。”

    雁白道:“他请您去的事太后那里……一刻钟前,太后回宫了。”看了眼韶玉,他补充道:“身边带着慧音姑姑。”

    太后和慧音姑姑也来了!韶玉深知自己不能逃避。她跟着起身,对连霁道:“我同你一道去。”

    连霁见她神态坚决,知道劝她不动,只能答应。

    两人到达太后的居处时,屋子里已满满当当站了许多人。圣上、皇后、太子在,自从欢喜庵一别后再没见过的太后和慧音姑姑也在。

    一见韶玉,太后和慧音俱是一怔。

    韶玉想到太后和慧音姑姑再欢喜庵里对自己的倚重和照顾,愧疚难言,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沉默着跪倒在太后和慧音面前。

    皇后指着她问:“敢问太后和慧音姑姑看看,可否认得眼前这漂亮姑娘?”

    太后惊得险些把手中的念珠攥断:“这……这是妙心……”

    皇后冷冷道:“这便是杀了我弟弟的真正凶手。请太后娘娘为我弟弟做主。”

    连霁再次说明真相:“是皇后娘娘误会了,对郑朗动手的真的是我。”

    “您不过是为了心上人抵罪罢了。”皇后镇静道:“我有证人。”

    穿着内侍服装的薰鸽被带上来。在圣人、太后的目光中,他跪在地上,颤抖着嗓音,把郑朗出事前的事情说出。当然,他自然之道有些事情说出来不得体,于是在很多地方含糊其辞,把郑朗说成无辜遭害的天真公子哥。当然,在他口中,韶玉就是一个心机深重的女人,是她处心积虑勾引郑公子去山洞中,然后趁机杀害了郑公子。

    韶玉这才认出这上次在宫中惊鸿一瞥的丑陋内侍是薰鸽。从久远的记忆中扒拉出这个人,她觉得荒谬:在她眼里,她与薰鸽至多是因为肉包子有些纠纷,可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竟有人莫名其妙地对她抱有这般大的恶意?原来当初他也在清静山上,郑朗胆敢对她使用那种下作手段,会不会有他的推波助澜?当初在清静山害她不够,他甚至宁愿当内侍进宫,也不想看她好过?

    韶玉内心感到一阵凉意。

    皇后显然将怒火全部转移到了韶玉身上:“你们听明白没?她不过是个从小当乞丐的混账东西,她姐姐是在瓦子里给人弹琵琶的乐伎,她从小耳濡目染,能使什么好东西?”

    韶玉登时怒起,瞪眼:“我姐姐是什么人,您既不了解,又何必咄咄逼人!”

    圣人也不悦:“皇后说的是什么话。顾青鸾乃顾将军长女,他家满门忠烈,你怎可这般诋毁?”他都听不下去了。

    太后刚回到豫梁,对朝中的事情不清楚,疑惑问:“什么顾将军顾青鸾的,你们在说什么?”

    圣人便将顾家的事情解释给太后和慧音听。两人这才明白,当年顾家出事后,顾青鸾隐姓埋名藏在清静山脚下的沁蓉县中,她将孤儿韶玉抚养至十四岁后,才离开沁蓉县前来豫梁,想要为家人鸣冤。可惜她夙愿未成,被徐徽派人杀害。

    太后反应过来:“怪不得她要将韶玉送来欢喜庵。顾青鸾那孩子我见过,她和婳儿玩得好。”连婳是长公主的姓名,她也使太后的小女儿。太后叹息:“她将妙……她将韶玉送到欢喜庵,一定是想不要让顾家的事情牵连韶玉。她也是一片好心。”

    慧音上前几步,跪在韶玉身旁,面向太后,担下责任:“回太后,当初是我将韶玉留在欢喜庵中的,韶玉若有错,我自然也难逃其咎。若圣上和太后要罚,请将我一并罚。”

    韶玉急道:“太后,姑姑什么都不知道!是我不好,一直瞒着姑姑和庵里的其他姐妹。请圣上和太后只罚我一人。”

    皇后冷哼:“看吧,她自己都承认了。”

    连霁想要帮韶玉说话,却被太后温声拦下。弄清楚来龙去脉,太后心里有底。风风雨雨过了一辈子,她自认看人本事不错,牛鬼蛇神都遇见过,方才薰鸽言辞闪烁,她当然看出其中大有隐情。

    她眼神温和地看向韶玉:“我已经听皇后这证人说完当年的事,现在我要听你说。”

    韶玉愣住。

    太后笑着看她,鼓励道:“说罢,韶玉。”

    韶玉听出太后这是信任她。她鼻子一酸,忍住多余的情绪,轻声将当年和郑朗的事情尽数说出,没有一点隐瞒。当听到是郑朗将韶玉引去后山,甚至不择手段地想要迷晕她动粗后,太后和圣人面上都浮现出一丝厌恶。

    说到自己用姐姐送的匕首刺入郑朗胸膛后,韶玉低声道:“……这便是当年发生的一切了。”

    连霁跟着跪倒在韶玉身旁。他认真道:“不,这不是一切。”他说:“后来我赶到,将韶玉送回欢喜庵中,又独自回到洞窟中。那时郑朗没有死,他求我救他,是我愤怒于他对韶玉做的事,用那把匕首杀死了他……”

    原来这才是当年郑朗身死的真相。

    满室寂静。圣人想象着那画面,心情复杂。他既是气郑朗的无耻,又是为韶玉在绝境时表现出来的果断和勇敢惊讶,同时想起自己从小乖巧文静熟读经书的儿子居然被那郑朗逼得脏了手,又是怜惜心疼。

    他看看韶玉,再看看连霁,觉得这两个孩子真是被那郑朗害惨了。依他看,郑朗是死不足惜。

    毕竟是母子,太后与圣人想到一处去了。

    她看着韶玉与连霁:“你们是有错。错在没有在最初就把郑朗的事情告诉我,让我把郑朗赶出清静山,这样他后来就不会做出这么多糊涂事。”

    皇后脸色不好,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子拉住。太子劝道:“母亲,连霁早就受到惩罚了——他去守了三年皇陵,事情已经过去了。”

    是这个道理。皇后哽住。当初郑朗的棺椁被运回豫梁,她闹着要让连霁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连霁确实也没有反对,直接去皇陵守了三年。

    按理说,若非是出了韶玉这档子事,这事确实过了。

    太后点头,一锤定音:“都散了吧。我赶了这么多天路,身子骨疲累,想休息了。”

    圣人看着地上缩脖子害怕的薰鸽,烦道:“把这个煽风点火的烂人拉出去,看他就烦。若没他惹事,事情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薰鸽觉得这和他想得不太一样,为什么没人骂韶玉?杀人的是韶玉又不是他!他哇哇大叫,求皇后救他。

    皇后看见他也堵心,于是偏过头去,只当没听见他的话。

    其实当了多年的皇后,她心里也有数,有些事情闹一闹可以,但闹得太过分,场面不好看,对她也无益。

    这件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结束了。

    连霁被圣人叫去问话,韶玉则是跟着慧音姑姑来到偏殿的一屋。

    两人独处,韶玉内疚道:“是我连累姑姑了。”

    慧音姑姑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她瞪韶玉一眼,怒其不争:“当初郑朗第一日纠缠你时,你就该来告诉我。怎么的,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一个被酒色财气掏空的浪荡子都打发不了?”

    韶玉不好意思说,当时她刚进欢喜庵,的确担心过慧音会因郑朗的事情嫌弃她。

    慧音看着她,又道:“没想到你当初急着下山的原因是这个……你也不容易。”迎着韶玉的双眼,她轻声道:“以后若是得空,不妨再来欢喜庵看看大家。妙竹她们都很想你。”

    韶玉眼眶一湿,用力点头。

    这一晚,韶玉留在宫中陪着太后和慧音用了晚膳,这才出宫回家。

    她回到住处时,院门打开。秋兰正在厨房里烧饭,听到脚步声,探出头来看着她笑:“哟,韶玉姑娘回来了。今晚我做了好几个大菜,您等等就可以吃了。”

    怀中被她抱回来的琥珀兴奋地汪汪叫着,扑腾着要下地。

    韶玉犹豫着笑了下,没有煞风景地说自己已经吃过晚膳的事。她正想着裴浥在哪儿,身后就冷不丁传来一声重重的哼声。

    韶玉吓了一跳,怀中的琥珀趁势跃落在地,朝着厨房奔去。

    裴浥越过韶玉,朝里屋走去。走到一半,见韶玉仍站在门口,他偏过半个身子,皱眉看韶玉:“琥珀多大,它尚且认家,你去刑部蹲了一个月大牢,现在却不知道家在哪儿了?”

    这话说的极有怨气。

    韶玉讪讪一笑,心情却变得轻松。

    她忙道:“认得的认得的。”心里知道是裴浥原谅她,不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贺家兄弟来见韶玉,见她无碍,终于放下心。韶玉去见了长公主,婉拒长公主要认她为干女儿的想法后,岑稚对她开玩笑:“真应下又如何?到时候你出嫁,我给你添嫁妆。”

    韶玉道:“那我算是给你省钱了。你把东西攒下来,以后添进你的彩礼里,送去给你的新娘子吧。”

    岑稚笑笑,不再说话了。

    韶玉始终不知再见面,如何与嘉茵说话,因此始终磨蹭着没有上门。

    等她再收到嘉茵托岑稚送来的信时,嘉茵和她母亲已随奉命去东边某府做按察使的严世景前往任地了。在信中,嘉茵说那地方四季分明,看得见大海,等再与韶玉见面时,她会送给韶玉许多她捡的漂亮贝壳。

    韶玉珍重地将信收好,心想她也要给嘉茵准备重逢时的礼物。

    没出一个月,徐徽和宁平海的缺就被人顶上了。原先不声不响做事的吏部尚书林麟忽然被提拔为同平章事,原本众人以为会因宁平海受到牵连的吕康居然顶了宁平海的位置,成了新的参知政事。裴浥在官场交不到朋友,却因这点被圣人看中,将他从国子监调往吏部,任的事吏部侍郎的职。

    官场上的人擅长见风使舵,很快又有人提着东西来到家中拜访了。这回不用裴浥提醒,秋兰便提起扫把将人不客气地赶出门去。

    豫梁变了,仿佛又什么也没变。有的人大起大落,几多跌宕,但对大多数人来说,生活并没有任何变化。

    夏日结束,韶玉突然提出想要去南边的攸州待两年。

    韶玉对连霁说:“姐姐说那里有大片花田,是她和阿莺想要带我去定居的地方。我想去那边买一块地,种下葵花籽,看能不能种出一地的向日葵来。”

    连霁问:“你会回来吗?”

    韶玉笑:“当然会啊。你们都在豫梁,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连霁想问,“你们”是谁,是一个两个还是三个四个?那么多个之中,谁是她最想回到豫梁的原因呢?

    可这些问出来太难为情了。于是连霁只能道:“我等你回来。”

    既然知道韶玉会回来,裴浥更不会说什么。

    他问起琥珀:“这小狗崽你也带去?”

    韶玉当然说带走:“我要陪琥珀长大。”

    裴浥便不说别的什么了。他最后道:“既然要种葵花,回来时就给我带点葵花籽吧——一定得是你亲手种的才行。”

    韶玉觉得这要求简单,她轻快地应下。

    送韶玉离开的是老熟人。领队看见韶玉,笑:“我们这是又来挣韶玉姑娘您的钱来了。”

    韶玉挑眉:“给熟人挣钱不更好?路上大家说笑玩乐,有趣极了。”

    领队妻子王月娘从车厢中探出头来,眉眼飞扬:“这次我也来送邵玉姑娘去攸州。您见我欢迎不欢迎?”

    韶玉道:“你来更好——上回你给我说的故事还没说完呢,这回不说完,我把你绑在攸州,让你以后同我一起过日子。”

    众人哈哈大笑,启程出发。

    马车走出几里地,身后有人骑马追来。

    韶玉在王月娘戏谑的眼神中下了马车,与平息着气息的连霁面对面说话。秋风起,她莫名不敢看他:“你会骑马?”

    “小时候学过,但从没骑得这么快。”连霁答。

    韶玉更不敢看他了。她悄悄回头,看见挤眉弄眼的几人,心中不由发虚,把他们重新瞪得转身为止。她没看到,她再度转回头看连霁时,这些人复又继续盯着他俩笑了。

    连霁此时看不到其他的人,他的眼中只有韶玉。

    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连霁鼓起勇气,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对韶玉说:“攸州离豫梁太远,韶玉,我很舍不得你,你千万别忘了我。”

    韶玉的脸红成番茄。她与连霁双目相接,双方俱是发现对方眼中的羞意,默契间,两人一齐笑出声来,觉得气氛没那么尴尬了。

    韶玉将被秋风吹起的碎发挽到耳后,对连霁说:“当年闯入欢喜庵后山的洞窟,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只觉得你时高高在上的世家子,不染尘埃,与我这样的人大不相同。我那时候没想到想到后来我们能玩到一处。”

    连霁道:“可我那时就觉得你很特别。洞窟中很暗,我待得无聊时,你忽然闯入,我记得那日你的眼睛很亮,你手中的花香味正好,长得也可爱。你一来,我的心情就变好了。”

    他说的真挚,韶玉听得心中一动。她忽而笑盈盈问:“岑稚同我说,你在清静山中刻了观音像,那观音像与我有三分像。这是真?”

    连霁赧然承认:“不知不觉间,就刻成那般样子了……”

    韶玉问:“为什么?”

    连霁想了想,道:“教我石刻的工匠师傅曾对我说,世人从未见过神佛,只能依据自己的经历,将最美的一切雕刻在神佛身上。”他看着韶玉,抿唇笑:“我不知道世间最美的模样如何,苦想着苦想着,眼前就常常浮现出你的面容……韶玉,你来万相寺送信那一日清晨,我本是在屋中画院前的白玉兰的,可你一来,我就看不见那株白玉兰了。”

    明明秋意正浓,天气变凉,但在这一瞬间,韶玉却觉得自己浑身发烫。

    连霁倒是长舒出一口气,轻松许多。他轻轻握住韶玉的双手,问:“你真的会回来吗?”

    韶玉郑重道:“真的。我不骗你。”

    连霁笑开,眼波温柔,一如当年:“我相信你。韶玉,我相信你会回来。”

章节目录

韶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渔淼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渔淼并收藏韶玉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