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娜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椅子的扶手,眉头微微皱着,目光紧紧地盯着伊丽莎白。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把目光转向保罗,他正在附近和狗玩。

    “多久了?已经半个小时了。告诉谢尔盖,如果他还没准备好,就不应该浪费埃拉的时间,”海伦娜站起来不耐烦地说,这让保罗大吃一惊。

    他一直对丽娜堂姐的女儿怀有某种恐惧,这种恐惧源于堂姐的强势的性格。

    与堂姐奥尔加相比,丽娜一点也不温和,和谢尔盖一样,脾气也有点易怒。与姐姐相比堂姐少了专横,能够让维多利亚女王更容易接受这个儿媳。

    她总是希望家里的每个人都听她的,也许只有她的姐夫乔治才能完全接受丽娜的性子。

    此外,海伦娜很高,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已经5.6英尺。

    “请多一些包容,盖加比较内向没有鲍里斯那样的口才。”

    因为年龄没差太多保罗和谢尔盖与海伦娜的相处方式更像是兄妹。

    海伦娜从花瓶中拿走一束的百合花,斜睨了一眼保罗:“鲍里斯是谁?”

    保罗夸张的咳嗽了两声才说道:“亚历山大二世的教子、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优秀毕业生、皇家艺术学院就读、掌握英,法,俄,德,意,拉丁语…”

    海伦娜把花扔在保罗身上,成功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闭嘴吧,皮茨!这个鲍里亚知道你这么介绍他吗?”

    保罗轻轻接住那支百合,手腕一抖,花瓣上的水珠随之洒落几滴。他语气轻松,带着几分调侃:“他性子温和,朋友间的玩笑话他从不介意。就像我刚才说的那些,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海伦娜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戏谑:“哦?是吗?不会又是你给他加了一层滤镜吧?我可不信。”

    保罗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将那支百合重新插回花瓶里。他语气笃定:“没夸张。他性格确实好,朋友遍布欧洲。他是个有魅力的家伙,英俊潇洒,圣彼得堡的黄金单身汉。你可以给他起外号比如…叛逆博伦卡,或者”

    海伦娜侧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他真的像你说的这么完美?”

    保罗转过头,故意夸张地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调皮:“你猜猜看?”

    海伦娜轻哼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保罗,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复杂情绪:“我才懒得猜呢。不过……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么好,这样的男人要是属于别人,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1

    谢尔盖和保罗面对面坐在马车里,车厢随着车轮的滚动而微微摇晃。

    谢尔盖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摆弄着膝盖上的布料。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跟小罗莎说了什么,看你们聊了很久?”

    保罗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笑,语气漫不经心:“没什么。她对你有点生气,所以我和她聊了一会儿,最后提到了鲍里斯。”

    “鲍里斯,跟他有什么关系?”谢尔盖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声音依然低沉,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是,”保罗点了点头,语气轻松。“我就说你没有鲍里斯那样的口才,而且罗莎对鲍里斯有点兴趣。”

    谢尔盖停顿了一下,嘴角抽搐着,好像他想笑,但又忍住了:“鲍里斯知道…你在给他介绍了一个十四岁的女孩?”

    保罗耸耸肩,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谁知道呢?他足够迷人,可以赢得任何人的芳心,无论老少。何况罗莎深受母亲(玛丽亚皇后)喜欢,他们迟早要认识。”

    谢尔盖抿了抿嘴唇,轻轻地、几乎听不见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颤抖。他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鲍里斯还得感谢你?”

    保罗若无其事地笑着,语气轻松:“他可不会在意这些事。”

    谢尔盖轻轻叹了口气,但嘴角仍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着头,手指继续摆弄布料。马车再次安静下来,唯一的声音是车轮在路上滚动的声音。

    ……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在房间的地毯上,金色的光晕像是被筛过的细沙,温柔地覆盖在伊丽莎白所坐的沙发表面。

    她的手指轻轻搭在书页上,指尖微微颤动,仿佛在触碰某种无形的思绪。海伦娜靠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一缕发丝在她指间缠绕,像是她心中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缠绕又松开,松开又缠绕。

    这时,黑森的大公主维多利亚走了过来,坐在了她们旁边的扶手椅上。

    她微微侧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一看你们俩心里就有事,要不要说说?”

    “很明显吗?”海伦娜直起身子,惊讶地看向维多利亚,眼中含有笑意。

    维多利亚轻笑出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啊,就差把‘心里有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伊丽莎白没有立刻回应。

    她合上手中的书,指尖在书封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抚摸一段尘封的记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犹豫:“谢尔盖今天……有意向我求婚。”

    “真的吗?”海伦娜弯下腰,凑近伊丽莎白,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好奇,“我没听见!你们俩背着我和皮茨聊了这么多?”

    “这不是他的原话……”伊丽莎白的目光有些游离,声音轻得几乎可以说是自言自语,“但我能感觉到。”

    维多利亚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严肃:“谢尔盖是个稳重的人,如果他真有这个意思,那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伊丽莎白,你怎么想?”

    伊丽莎白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封的边缘。声音有些飘忽:“我不知道……我还没想过这些。而且外婆会同意吗?”

    海伦娜站起身,走到屋内摆放着的父亲与伊丽莎白母亲的合影前。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相框的边缘,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坚定的温柔:“就算祖母不同意,还有路易姑父。艾拉,你还有爸爸。”

    海伦娜站在那张照片前,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父亲的面容上。

    照片中的他,与姐姐并肩而坐,手中捧着一本书,目光却越过书页,直直地望向镜头,像是他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双眼睛温柔而深邃,像是能穿透时光的屏障,轻轻抚慰她心底的孤独。

    她记得父亲总是这样,身上有一种近乎母性的温柔。

    他从不急躁

    从不严厉

    总是用那双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耐心地教导她如何理解这个世界。他曾对伯父说过:“我的女儿从来不是我用拉拢别人的工具。”这句话像是一道无声的誓言,刻在她的记忆里,成为她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父亲早年间为了更了解公国的百姓,常常花费大把的时间,默默观察人们的生活。他会坐在市集的角落里,看着商贩们忙碌的身影,或是站在田间,注视着农夫们弯腰劳作的背影。

    父母的人生,像是一首充满理想主义的诗篇。

    他们开展慈善活动,主张和平,支持女性拥有自主权。他们的信念坚定而纯粹,仿佛世界会因为他们的努力而变得更好。

    然而,命运却像一场无情的风暴,将这一切美好撕得粉碎。

    他们的结局,不是荣耀与赞美,而是悲凉与悲剧。父亲眉眼中那一抹化不开的忧愁,仿佛早已预示了这一切。

    海伦娜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的玻璃表面,指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她的目光渐渐模糊,仿佛看到了那个夜晚,那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在一瞬间崩塌的时刻。

    留下她一个人,孤独地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她羡慕有着同样经历的表姐妹,她们还有支持她们自由恋爱的父亲。

    所以海伦娜从不认为好人有好报,她没有父母包容一切的心胸。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会嫉妒、会愤怒。

    2

    鲍里斯无可奈何的看向谢尔盖,他随意的双手抱胸靠着门框。

    “你已经半个小时没张嘴了,谢尔盖。”

    保罗双手撑着柜子上,靠在上面。

    “你放过他吧,他现在正在复盘跟艾拉的对话。”他笑着对鲍里斯说。

    不过鲍里斯有些迷茫,他眨了眨眼睛。从保罗身上再次挪到谢尔盖身上。

    鲍里斯微微偏头,这个动作让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愈发清晰。

    “仅仅是由于这个原因吗?”他用那带着灰蓝色调的眼睛,以一种几乎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你和伊丽莎白公主之间的相识早已不是初次,按理说,这样的情形本不该让你陷入如此窘境。”

    他边说边走到谢尔盖面前,随手扯过天鹅绒矮凳坐下。

    谢尔盖抬头时,正撞进鲍里斯含笑的眼眸。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随着父母辗转欧洲各地,所以他结合了很多他国人性格的优点。

    温柔谦虚

    严谨但不古板

    此刻被壁炉的火光映得暖意融融。他记得去年冬天在涅瓦河上,鲍里斯就是这样笑着把落水的侍童从冰窟窿里捞出来,河水冰冷刺骨,但他像是感觉不到一般,依旧与谢尔盖说笑。

    “我认为…我与艾拉的感情定不会一帆风顺。”

    鲍里斯已经自然地递来一杯温热的水。又再次站了起来。

    “慢慢说。”他屈起指节敲了敲茶几上的铜鎏金座钟,“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总不会比去年陛下让我给他雕刻雕像更费事。”话音未落,保罗已经笑倒在沙发扶手上。

    鲍里斯的教父亚历山大二世,听闻鲍里斯的艺术事业在法国已经得到认可,非常高兴。他连续两个月写信给鲍里斯,让他不管怎说都要让他体会鲍里斯的雕刻技术。

    鲍里斯和两个妹妹的性格像是上帝一比一复刻的。

    对艺术的热爱

    对慈善的热衷

    但保罗认为鲍里斯与小妹塔蒂亚娜更加想像。二人有着同样来自父亲的五官,更加柔和。浅色的头发,与齐奈达一样的气质,三个人都比父亲更加讨喜。

    当保罗第一次见到塔蒂亚娜时,她称呼他保罗的时候,他总会看到鲍里斯的影子。

    保罗的母亲还在世时就已经把兄妹三个当做亲孩子一般对待。

    鲍里斯的母亲过世后,鲍里斯就负责照顾两个妹妹。保罗有时觉得他像是一个哲学家,当鲍里斯父亲无法与女儿们沟通时他就会出现。

    谢尔盖的感情让鲍里斯又忽然记起了妹妹齐奈达为了与心爱之人结婚而与他爆发的矛盾。

    当初鲍里斯就说过,齐奈达如果执意要嫁给菲利克斯她会失去很多爱好。

    事实也的确如此,齐奈达为了丈夫舍弃自己社交时间,陪着丈夫去见她不想见的人,为了菲利克斯她要忍受军队里有些死板的性格。

    她总是牺牲,而菲利克斯则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欧洲最富有的新娘之一的爱。

    鲍里斯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菲利克斯,见他的第一面鲍里斯就不喜欢他。

    凭什么从小被母亲教育的如此优秀的齐奈达最后要嫁给一个只知道让妻子一味付出的小小军官。

    鲍里斯现在对塔蒂亚娜更加关注,塔蒂亚娜失去母亲时才十三岁。

    鲍里斯总是担心塔蒂亚娜在未来的婚姻也总是一味的付出。

    但鲍里斯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也是这样。对待身边的人,他总是那个更患得患失的人。他怕失去,所以他总是付出更多。

    他人开的玩笑,就算让他不舒服他也只是自己默默忍受。

    与齐奈达吵架他总是主动道歉的人…

    只是他自己没有认识到而已

    3

    1881年

    “哥哥,哥哥!”塔蒂亚娜清脆的嗓音从橡木楼梯上传来,她提着裙摆快步跑下台阶,短发在晨光中跳跃,“我们要回俄罗斯了吗?”

    鲍里斯正站在门厅与齐奈达低声交谈,闻言转过身来。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三件套西装,马甲上别着一枚精致的怀表链,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是的,塔内克。”他的声音温和而克制,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不过请小心些,这些台阶可不会因为你的热情而变得柔软。”

    他快步上前,稳稳扶住妹妹的手臂。

    她转向一旁的齐奈达,眼神充满期待:“扎德,我第一次去俄罗斯呢!那里的食物是什么味道的?我想一定会很棒!”

    齐奈达微微颔首,唇角挂着温柔的微笑。她穿着神色连衣裙,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蝴蝶结,

    “是的,塔内克。”她轻轻揽过妹妹的肩膀,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吟诵一首诗,“那里的一切都很美。圣彼得堡的涅瓦河在冬日里会结冰,马车驶过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阿尔汉格斯克耶的风景。”

    塔蒂亚娜的目光再次投向鲍里斯刚才站立的位置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来来回回忙碌的侍从。

    她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发现父亲尼古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他高大的身影被晨光勾勒出一道威严的轮廓,深色的礼服衬得他愈发庄重。

    鲍里斯站在父亲身旁,手中提着一只深棕色的皮质行李箱,箱角的铜扣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他微微倾身,正与父亲低声交谈,神情专注而恭敬。

    尼古拉偶尔点头,眉头微蹙,似乎在交代什么重要的事情。鲍里斯则始终保持着那副温和而从容的姿态,偶尔回应一两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没过多久,鲍里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落在塔蒂亚娜和齐奈达身上,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抬起手,朝她们挥了挥,动作随意,仿佛这只是寻常的道别,而不是即将跨越千里的分离。

    塔蒂亚娜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鲍里斯已经转身走向了门外。

    门外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夫恭敬地为他拉开车门。鲍里斯微微颔首,随后消失在车厢内。

    塔蒂亚娜的目光追随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直到车轮声渐渐消失在耳畔。

    她转过身,发现父亲已经走到了她们身边。尼古拉的神情依旧严肃,但眼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博戈里斯去干什么了?”塔蒂亚娜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他不跟我们一起回俄罗斯吗?”

    尼古拉低头看了她一眼,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提前回英国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还有学业需要完成。”

    塔蒂亚娜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追问,但齐奈达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微微摇了摇头。塔蒂亚娜这才注意到,姐姐的目光正追随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齐奈达与鲍里斯争吵的那个夜晚仿佛就在塔蒂亚娜面前。

    那晚她只是像平常一样准备回卧室,却听到了来自姐姐的声音。

    “你明明说过,你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的!”……

    “或许圣诞节能见到他。”齐奈达轻声说道,声音像是安慰塔蒂亚娜,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答应过我,圣诞节见到的是他而不是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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