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怡向前走的脚步停在原地,没等她犹豫完,腰间多出一只手,搂着她往反方向走。

    “放开,我自己会走。”

    “不。”秦瑞无视她那双不停乱动的小手,继续解释道:“邝府那东西,如果拿去报官,会给你带来麻烦。”

    怀里的人不再拍他的手,却向他投来一记警惕的目光。像是投喂一只陌生的小猫,而它确定你是否可信前看你的眼神。

    该是表明没有恶意时了。秦瑞继续道:“那可能是账本对吧,记录他收取的礼,重要是偷物品去卖……”

    林书怡对上他一脸真诚,没有故意恐吓,只是陈述事实。

    她问:“你想做什么?”

    秦瑞本想随意问问,可她的反应让他不得不往坏结果上想。

    邝府是太子门下,地处偏僻,干些小偷小摸的事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狗仗人势,犯错了主人不教训那就是默认。胆子也就越发大了,这才让人抓到把柄。不过很敏觉,也狠心,得到消息立马毁尸灭迹。

    秦瑞摊开手说:“给我,我去帮她报官。”如此复杂的案件会牵扯很多人,难免一些有福同享的人不会报复她。

    林书怡反问:“你不怕麻烦?”

    “实话告诉你吧。”秦瑞凑近她耳边悄悄说,“我是二皇子的人,他派我来的。”

    他呼出的热气就洒在耳朵上,痒痒的。伴随着逐渐泛红的耳垂,还有瞪圆的双眼。

    林书怡也顾不上他还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抱住他的手臂连忙把人拉进房子,并探头确保外头无人听见他们的对话,继而把房门关严实。

    林书怡警告道:“你身份就这样说出来没事吗?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去就完了。”她从里衣翻出那本账本。

    秦瑞伸手接过,触感还留有余温。

    林书怡松手前还叮嘱他:“要让你们二皇子确保苏曼寒的安全,就是梦雪房间的女子。”

    秦瑞答:“让她秘密对证,可以吗?”

    林书怡点点头。

    “她是人证,我要把她带回京城。你……”

    “我也一起去,监督你们。”

    “好。”在听见林书怡的回答,他眼底浮出一片笑意。

    事情解决,林书怡才发现他的手一直没放下来过,且现在的距离近的能看清他浓密纤长的睫毛。林书怡看向屋里的炭火,许是木炭烧太旺,她觉得自己脸蛋热热的,急需出去冷静一下。

    没等她推开,秦瑞轻轻一拉,她就靠在自己胸膛上。

    “你不要再拒绝我。”细听有一丝委屈的祈求。

    “是你不告而别!”糯糯的声音据理力争。

    “那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了。”

    “嗯~看你表现。”

    林书怡在屋外听见里头窃窃私语的声音,敲门而入。左脚踏进就能感受温暖,许是她身后肆虐的寒流,引起大家的注意,皆是抬头。

    “你好些了吗?”林书怡走近床榻前。

    苏曼寒清清嗓子回答:“好多了,多谢。”

    声音确实清透些。

    林书怡让人把小女孩带出去,坐下直视她问:“这场火不是意外,有人想害你。”

    “为何?”事到如今,苏曼寒虽惊讶却也不得不怀疑这个可能性。

    “你带出来的账本,详细记录着邝家与人勾结的证据。”林书怡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继续道,“你知道,并且你还知道她们想毁尸灭迹,所以再我带你出来后马上把账本给了我,对吗?”

    苏曼寒正视她的眼睛,手里紧抓着被褥,她怕林书怡把自己供出去。强装镇定,试图从她眼里瞧出她的意图。可没有威胁,没有恐吓,甚至没有因惹祸上身而愤怒,只有陈述事实时的冷静。

    沉默许久,紧闭的双唇才微微开口发声,有着一丝颤抖:“是,抱歉。”

    “无妨。”林书怡轻拍她的肩,让她的身体不要再处于紧绷状态。语气轻松道:“你不想让真正犯罪的人受到他应有的责罚吗?”

    “我能做什么?”

    “人证。为你自己得到一份公道。不能让恶人逍遥法外。”

    苏曼寒愣愣地看着她。她这种人人都瞧不起的歌伎能有公道?自从夫君去世后,从没有人对自己说要她去争一份公道。从前也不是没争取,只是报官处处碰壁,无人愿为你伸冤。时间久了,周遭人都劝:要不就算了吧。拿着那些钱你们娘俩日后的生活也有保障。所以她也变得麻木。

    可她看着林书怡刚刚念这话就好像她也是一位普通百姓,她们都是同一阶级,她愿意平等地帮助每个人。

    “好,我去作证。”死去多年的那份不甘,偷偷冒出个小尖芽。

    “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和你女儿的安全。”林书怡牵过她的手问:“嗯…我们会带你去京城。事成之后,你想去哪都行。”

    苏曼寒犹豫着开口:“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能否给我孩儿办好籍贯。”

    “籍贯这方面我不懂,但如果我能帮忙,一定帮你。”

    苏曼寒离开床榻,眼看着就要给她下跪行礼。

    “诶诶诶!”林书怡立刻扶她起来,“不必多礼,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那就教梦雪弹琴,就是这屋的主人。”

    苏曼寒郑重道:“多谢。”

    第二日一早。

    久违的暖阳投下一片温暖,可积雪融化时,温度是会降低的。林书怡一众人正把廊道的雪扫开,门前积雪也扫在一堆,防止地面湿滑而受伤。

    忙忙碌碌一个清晨,还能组织好大伙儿一起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林夫人在门外瞧着里头忙忙碌碌的人,地板放着两个大木箱,从屋内某个角落翻出一件物品,就要去桌上拿起笔划一下。就这样十几个来回,她停下来坐在桌前,用手指一个个点过纸张上的字。

    “在写什么?”不等她发现自己,林夫人率先进屋。

    “娘。”

    林夫人抽过那张纸,细细看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才还给林书怡。她意识到眼前人也已长大,不仅能照顾好自己,就连她父亲去世后,能管好小家还交了很多朋友。

    既然她已经深思熟虑过,那她就应该支持。至于后果,该让她自己承担了。

    林夫人问:“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林书怡把纸张叠好,漫不经心道,却意识到她娘亲好似没有制止她,不可思议地问:“娘亲,您同意啦?”

    在看到默许的点头后,林书怡开心的抱着娘亲的手臂撒娇,“就知道您最好了,从小到大我做什么您都会支持我,最爱娘亲!”

    林夫人无奈拍拍她的手。

    林书怡松开手,拿起笔写信说:“我现在给舅舅写封信让他派人来接您。”

    “你舅舅有事要忙,不要麻烦他。”林夫人拒绝她的安排。

    林书怡头也不抬道:“娘,舅舅前不久还给我来信说要接我们过去。”

    林夫人说笑:“你有理,长大了,说不过你。”

    一气呵成,林书怡立起来鼓嘴对着未干透的字迹吹气,企图让它干的快些。

    林书怡笑嘻嘻地拉着林夫人一起去寄信。

    天空逐渐笼罩下一层夜幕,夜空中繁星点点,可今夜的月亮却不见踪影。

    林书怡抬头望向一片漆黑的云层,猜测月光完全被浓云覆盖。

    她轻声叫住前面低头行走的人:“娘,爹爹会是天上的某颗星星吗?”

    林夫人脚步一顿,快速用衣袖抹了把脸,抬头看见她所指的方向应和道:“嗯,他会在上面注视着我们。”

    “所以,娘亲您不用担心,爹爹一定会保佑我们平平安安的。”林书怡上前两步环抱住林夫人,又道:“而且他知道我们想他,还会偷偷下来陪我们呢。有时候我想他,就会感到风吹过,就像爹爹轻拍我的肩,告诉我他在。”

    林夫人愣神片刻,自从她爹去世后,反而是她一直安慰自己,且料理后事,安排好家里的一切。不知不觉中,那个只会撒娇,耍小聪明的女儿长大了。

    反倒是自己一直沉浸在已发生的悲伤中,忘记还有以后未走的路。

    她也该捡起被丢下的责任。

    林夫人握住她的手,嘱托:“遇到困难要跟娘亲说,开心的事也可以娘亲说,如果觉得累,不想继续了,也没关系,回家来。娘亲的家就是你的家。”

    “嗯嗯,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爹爹肯定是希望我们都能过得好!”林书怡回握住她的手,牵着手就往林夫人屋中去。“我今晚要跟您睡。”

    像是怕林夫人不同意,用蛮力拉着她前进。

    林夫人怕她用力伤到自己,连忙道:“好好好。”

    母女俩躺在一张床上,双双盯着头顶发呆。

    上一次睡在一张床还是在林书怡五六岁时,那也是爹爹出远门,那晚雷声大作,她不敢独自一人睡一间房,才跑来林夫人的屋中。

    当时林夫人还哼了一首安眠曲哄她,渐渐地她听着雨水打在屋檐上,伴随雷声偶尔炸响也能睡着。

    就连日后,林书怡在下雨天伴随雨声,想到娘亲哼的那首安眠曲也会更易入睡。

    但今夜没有安眠曲,只有令林书怡后悔一起睡这个决定的问题。

    “张瑞…”

    林书怡呼吸一滞,屏气凝神假装没听清,却又想知道后面的话,静静等待。

    “人挺好的,但我看不透他,总觉得他身边有一团浓雾围绕。”她停顿下来。

    两人对视,林夫人看着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叹气说:“但我相信我女儿是聪明的,能分辨清楚,遇到任何事都要跟娘亲讲好吗?”

    林书怡挥舞着拳头立誓:“嗯嗯,我先考核他,通过我这关,还要让娘亲同意。”

    林夫人无奈地摸摸她的头,看起来还像个小孩,但从她眼底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就能看出她是在安慰自己。

    “早点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嗯,娘亲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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